江一笑接到鄭杯義尸檢報告出來的電話后回到警局，她先將自己查探的情況匯報一遍。

鄭杯義眉頭深皺，頭發亂糟糟的，看起來有幾分頹廢，他摁掉手里的煙，將尸檢報告遞過去。

“跟以前差不多，沒有發現什么有價值的地方，主要是給你看看。死者體內也檢測到有乙醚，所以應該還是吸入乙醚昏迷后，兇手割下手掌，導致其失血而亡。”說到這里一頓，語氣嘲弄，笑容諷刺，“切割手法越來越純熟了，沒有破壞任何其他組織，即便是最高明的外科醫生也不過如此罷。”

江一笑認真翻看，過了一會兒，指著其中一個地方問道：“這是什么？”

鄭杯義探頭看了看，不怎么在意地說道：“眼角有鹽漬殘留物，說明死前流過淚。或許是昏迷前一刻感覺到了恐懼，所以害怕地哭了。”

江一笑拿出其他受害者的案卷，反復對照幾次，發現有流淚情況的只有蘇枝。

已經很晚，警局其他人都走了，鄭杯義起身抓過外套，朝角落努了努嘴，問江一笑，“你搬來那么多書做什么？”

江一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才想起自己之前請同事幫忙，把蘇枝所有的書都搬到警局來，邊想著邊回鄭杯義的話，“哦，蘇枝是文學愛好者，卻有許多心理犯罪方面的書，我想查一遍，看看能不能發現什么。”

鄭杯義眼神頗復雜地看她一眼，似乎想說什么的樣子，最后又咽了回去，交待幾句早點回去休息注意安全之類地便離開了。

等到警局只剩自己一個人后，江一笑拖過箱子，把書全部擺出來。看得出來這些書都被翻看過，有些還經常被翻閱，大部分是文學類書籍，有少許犯罪心理方面的書，而且看起來像是剛買不久的樣子。為什么會突然對犯罪心理感興趣？江一笑對這點比較在意，拿過一本書在地上慢慢翻看起來。

不知不覺一夜過去，天快亮時江一笑才趴在桌上睡了會兒。

鄭杯義來到警局看到江一笑在整理晚上看的書，一看就知道她一夜沒睡，板著臉訓斥了幾句，趕她回去睡覺，到咖啡店調查讓她不要去了。

江一笑怎么肯，纏著鄭杯義好一陣哀求，并說“等會兒在車上睡一下就行了”，鄭杯義最終沒能拗過她。

江一笑匆匆收拾一頓準備出發，臨走前看了眼桌上用筆記本壓著的紙條：

連環殺手的心理特征，是將受害者當成一個物件，而不是活生生的人，所以下手時沒有憐憫之心，不會被喚醒人性。

她看了幾眼，最終還是一把將紙條攥起塞進了口袋。

上車后鄭杯義轉頭看了眼臉色略顯憔悴，精神卻有些亢奮的江一笑，意味深長對她說了句：“小江，犯罪是這個社會的常見現象，我們的職責是抓捕罪犯，但是，不要讓自己太過投入。”鄭杯義說這句話時語氣略微沉重，江一笑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他們要去的咖啡店是蘇枝打工的地方，離學校不遠，對面有一個公園，附近的居民經常會在公園里散步健身。

店里只有一個女孩和店長，江一笑上前表明身份，店長將他們請到一旁的卡座坐下。

通過店長了解到，蘇枝在這里打工將近一年，雖然是兼職，但工作起來很認真，長得又文靜漂亮，很受客人們歡迎。

江一笑眼睛一亮，問他，“那她有喜歡什么人嗎？”

店長略思索片刻，搖頭，“這倒沒有，她跟客人們都保持著距離，也不隨便跟人搭訕。說起來，倒是另一個做兼職的男孩子似乎喜歡她，還表白過，但是被蘇枝拒絕了。”

“那個男孩呢？”

店長露出苦惱的樣子，“前陣子似乎跟蘇枝吵了一架，好長時間沒來了。”

江一笑與鄭杯義對視一眼，江一笑轉過頭盯著店長的眼睛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一個月前吧，不是記得很清楚。”

向店長要來了男孩的電話與地址，兩人找過去，在一家臺球室找到了一身酒氣的男孩。男孩二十來歲，看起來像個小混混一樣，躺在沙發上衣服皺成一團，一副宿醉未歸的樣子。

等到三人坐下來談話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后的事了。

“她看起來就是個好學生，也不像缺錢的樣子，出來打工大概是為了鍛煉之類的。跟我這樣無所事事的人完全不是一個世界，不被接受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男孩自嘲一笑。

“被拒絕后就沒有再見過她嗎？”

男孩眼一瞪，好似怪她怎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都被拒絕了，難道還要死皮賴臉纏上去嗎？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江一笑又問了幾個問題，發現男孩確實沒再見過蘇枝，不由有些沮喪，好不容易發現條稍微像樣點的線索，馬上又斷了。

男孩小心地看兩人一眼，問道：“你們專門來問蘇枝的事，是她出什么事了嗎？”

江一笑看了眼鄭杯義，見他沒什么反應，便對男孩點了下頭，神情嚴肅道：“她死了。”

男孩臉上閃過極度的震驚與不可置信，慢慢臉上浮起一絲哀傷，神情落魄地喃喃道：“怎么會？”他抬眼望向江一笑，“她是怎么死的？”

這回江一笑沒再回答他，而是問了最后幾個問題，問他與蘇枝最后的幾次見面，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男孩似還沒從蘇枝死亡的打擊中回過神，愣了好一會兒，才眨著眼睛回憶起來，慢慢說道：“她不是一個會把情緒輕易表露出來的人，有事也壓在心里。對了，那天吵架前她倒是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

“什么問題？”

男孩回憶著，表情有些疑惑，“她問我，如果有人犯了很嚴重的錯，想讓他改過，應該怎么辦？我當時問她，是可以改正的錯誤嗎？她遲疑了一會兒，然后問，如果不是呢？我不知道她為什么那樣問我，還以為她是小說看多了，最后跟她開玩笑地回了一句，那就盡量感化他，至少讓他有悔過之心。他慢慢皺起眉，語氣有些不確定地說著，“其實我能感覺到，她似乎有喜歡的人，但她從來不說，我也不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