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是一日一日的好，心里卻日復一日的沒滋沒味，無聊啊。

“佩佩，不是說你要回齊府嗎？”見齊佩佩來，衛翕驚訝道。

“是明日，今日只是收拾東西物件兒。”

這大半年，齊佩佩為每日來遠芳園，就住在籠川的私宅里。

“蘇嬤的身子骨已大好，是要帶你回楚州萊陽？”

齊佩佩嘆了口氣，“是，再不能每日陪翕娘你說話了。”

“陪我說話有何稀奇的，蘇嬤愿意回萊陽蘇家，必有所求。”

齊遠昭是孤兒，蘇明若不是。蘇嬤進宮前，是萊陽蘇家的長房幼女。

當年，據說是蘇家大老爺酒后失言，一句話得罪了司徒令儀，在三年后的考績中被判不合格，左遷戎州，死在就任路上。

當年司徒令儀剛進內閣，群狼環伺，聞蘇大老爺之狂言，一笑而過。

誰能想到三年過后，待他站穩腳跟，蘇大老爺又是何種光景。

無論是不是司徒相公動的手，無可否認的是，蘇大老爺確是因此而亡。

父親亡故，蘇明若成了孤女，在蘇家的日子可想而知。

蘇嬤從未對人說起過她進宮之前的事，衛翕只能從有限的情況里，猜測一二。總歸，是不好過的。

“祖母說是回鄉祭祖。”齊佩佩對這次去楚州萊陽頗為期待，“除了七哥要守在太子身旁，連父親都會帶著哥哥們從域北趕過來，一道去楚州。”

衛翕登時明白，蘇嬤著實是用心良苦，為齊家操碎了心。

先前稱病，真的生病是有，更多的，怕是因為齊兆的緣故。

齊府滿門，因她的緣由對太子多加扶持，太子亦對他們有所依仗。從前，尚有一子齊兆，游離在外，處境不明朗。

現如今，塵埃落地，整個齊府盡從太子，太子在域北三州的影響力大大提升，僅次于順安帝。

域北三州雖長年戰亂，氣候莫測乃苦寒之地，卻地輻遼闊，占據豐朝半壁。

太子有威望，順安帝不會怪罪，甚至不會有一絲的惱怒。但對遠濟將軍府，順安帝的態度就曖昧不清了。

蘇嬤稱病閉府，當是斷絕了臨安城中想登門拜訪人的機會，她不會讓齊府形成烈火烹油的局面。

齊冀將軍因言語無忌被順安帝棄，究竟是齊冀將軍出口沖撞了順安帝，還是因自己太早表明立場為順安帝不喜。

這一切，無從得知。

她距朝堂太遠，所知所見皆有限，無能為力。

話說回來，這次蘇嬤肯回楚州萊陽，其意圖，應是為遠濟將軍府尋得世族的支持。

背無世族的遠濟將軍府多顯單薄，就像臨安城中的一匹孤狼。滿腔的孤勇耗盡，剩下的便是死亡。

豎日一早，蘇嬤帶著齊府家眷浩浩湯湯出了臨安城。衛翕因腰傷，未能去城門送齊佩佩。

衛翕蜷在床榻上，疼的滿頭大汗。昨夜突起大風，她腰背受涼。

常玉石被笛佑風風火火帶進遠芳園，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發髯糾纏。

“嘿！”甩了袖子，“你，你待老夫歇上一歇。”

笛佑也不敢上手，怕傷了常太醫。常玉石提著藥箱喘上兩口氣，拍拍衣袍，“進去吧。”

進屋，常玉石擺開藥箱，拿出金針，給衛翕針灸。

“郡主，你怎又受涼了，”常玉石扎下第一針。

“你再這般折騰，以后莫說陰雨天，你稍稍彎腰便會疼痛難忍。”扎下第二針。

“腰就成了要，彎不下下去，成了廢腰。”扎下第三針。

……

如此，常玉石每扎一針，就要念叨衛翕一句。

衛翕是疼的累極了，實在沒力氣理會常老頭的絮叨，針灸完，昏昏沉沉睡下。

素問送常玉石出遠芳園。

“常太醫，太后的身體近來可好？”

“有老夫在，太后鳳體無虞。就思慮太重，若有機會，你當勸郡主回壽陽宮陪陪太后。”

“素問曉得了，送過常太醫。”

送走常太醫，素問回到晴翠閣，衛翕強撐著等她。

“郡主，您要是累了，睡便是，何必等我回來。”

衛翕虛虛搖頭，“問過了？”

素問點頭，“問過常太醫，太后身體安康，就是太想郡主，有些悶悶不樂。”

“嗯。”衛翕點頭，眼睛一閉睡了過去。

素問上前替她蓋好錦被。

她著實看不明白，明明對太后很是關心，卻怎么也不肯回宮探望，每次她稍稍提回宮，郡主總以傷病推脫。

只要衛翕自己知道，她不是不愿去壽陽宮陪太后，而是不敢！

自從夢中預知，疼愛她的太后即將命不久矣，她恨不得日日陪在太后身邊。

可是她不能，太后是因她而亡，她認為。

夢做的很散碎，她拼湊了個大概。

起因，是因為一個宮婢。

她沒看清她的容貌，也記不得自己是因何事在御花園中打了她一巴掌。

好像，她使的力氣很大，宮婢摔倒，正好撞見來御花園的順安帝和太后。

順安帝很生氣，嚴厲斥責，說她無故打罵宮人，無豐朝郡主之德行，禁足壽陽宮。太后也很生氣，回到壽陽宮破天荒打了她一巴掌。

當時那一巴掌將她打蒙了，太后居然為了一小小的宮婢打她。

她犟著性子，未替自己辯解一句回了側殿。

后來，在她禁足期間，聽元姑姑說太后急火攻心，病倒了。

她要見太后，太后卻不愿見她，還命元姑姑送她出宮，再不得進壽陽宮。

再后來，太后薨逝的消息從宮中傳出。

斷斷續續的，許多重要的她不知曉。

那個宮婢是何人？

她說了、做了甚讓她失去分寸親自動手打罵？

衛翕了解自己，若不是宮婢惹惱了她，她絕不會如順安帝所言，無故責打宮婢。

出宮前，她曾在御花園閑逛，試試能否憑感覺找到夢中的宮婢。

很顯然，她一無所獲。

昨夜因腰傷，衛翕睡的不安穩，針灸過后，一直睡至黃昏才悠悠轉醒。想著躺了一天，疏通疏通筋骨，讓玉心拿出獨孤同澤送來的金絲楠木拐。

杵著兩拐，衛翕一晃一晃的出了晴翠閣。

稍有些不習慣，有兩三次沒杵好，差點摔倒，引得周圍的女婢們陣陣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