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的很是融洽，讓莫玉蘭和莫情風滿意的是，菜一上桌，沈妧就特別自然的給宋知夾菜喂飯，動作熟悉的仿佛做了千百遍，若是不是曾經熟悉過，又怎么會有這樣的下意識？

莫情風與莫玉蘭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吃晚飯后，莫玉蘭開車先送沈妧回了家，再將宋知送回了醫院。

坐在床旁椅上，莫玉蘭語重深長的對著宋知說道：“兒子，阿妧這個人，媽瞧著是真好，你可要努把力啊。”

宋知面無表情的抬頭望著墻壁，莫玉蘭看他這幅樣子就來氣，索性也不再說了。

“剛才跟你的主治醫生說過了，后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媽來接你。”莫玉蘭說道。

宋知微微皺眉道：“不用了媽，我自己也能回去。”

莫玉蘭橫了他一眼：“你現在是連給媽一個接你回家的機會也不給了是吧？”

宋知欲哭無淚道：“媽，我……”

“行了行了，你什么也別說了，到時候等著我來接你。”

說完，就站起身，準備離開。

離開之前，還轉過頭特意囑咐了一句：“記得啊，努把力！”

還順便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

宋知無奈的搖搖頭。

估摸著沈妧應該已經洗漱好了，就想拿出手機給她發消息，當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拿手機，卻發現自己手臂掛了兩塊石膏，臉蹭蹭蹭的就黑了。

他媽走的時候怎么也不知道把手機給他拿過來？！

最后只能無奈的閉了眼，睡覺！

——

半夜，沈妧打著呵欠，剛準備上床睡覺，急促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她臉色突然變得凝重，她手機的每個鈴聲都是特定設置了的，這個剛好是科室打來的。

意識到出事了，沈妧拿起手機沉聲道：“我是沈妧。”

“沈醫生，你快來醫院，剛才清河路發生了一場特大車禍，送來了不少傷患……”

電話還在描述情況，沈妧卻直接穿著睡衣套了條運動短褲就跑出了屋子。

“別急，我馬上來！”

說完便掛了電話，隨便攔了輛車，就急匆匆的往醫院而去。

到達急診科的時候，大廳里吵鬧不堪，傷患的痛哭要喝家屬的悲痛謾罵以及醫務人員緊急搶救的聲音映入耳膜。

她沒時間多說，直接跑到了值班室穿上工作服便開始了急救。

“周周！快準備手術室！”

沈妧喊了一聲，將B超片子扔在了一旁，看著躺在平車上的青年男子，臉色凝重。

“醫生，救救我兒子啊，醫生。”

一個約摸三四十歲的大姐趴在平車旁，一雙眼睛紅腫不堪，看著沈妧的目光充滿了希望。

沈妧雙手用力握緊，根據B超情況，已經看出該男子脾破裂肝破裂，手術的成功率不大于百分之十，可是……

“大姐，您放心，我一定盡百分之百的努力。”

為今之計，也只能安慰了。

將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沈妧身上驀的升起一抹無力來。

手術室已經準備好，沈妧換上無菌服，閉著眼呼了口氣，再睜眼已是滿眼的沉凝。

“10號手術刀……”

……

“11號手術刀……”

……

“沈醫生，病人心率下降，血氧下降，呼吸下降，休克血壓！”

“沈醫生，病人心率停止，呼吸停止……”

護士沉冷的聲音傳入沈妧的耳中，她眨了眨眼，手中的速度慢了下來，最后停止。

看著心電監護儀上那幾條完全變成了直線的體征，心中陡然升起一抹無力感。

“病人——死亡。”

通體發涼的說出這句話，沈妧只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破了一個大洞，從里到外都灌著冰冷的風。

最后的最后，沈妧離開了手術室，對著面帶希望的家屬說了一句：“對不起。”

隨之而來的，是石破天驚般的嚎啕大哭。

那大姐崩潰的看著她，雙手不住的在她身上打著，而從始至終，沈妧都沉默著，沒有說一句話。

有護士過來拉她，沈妧也只是一動不動。

她耳邊清晰的傳來那一句：“他還那么年輕……”

是啊，他還那么年輕，一個才十八九歲的小男孩，長得很秀氣，生命就停止在了他最好看的這個年紀。

沈妧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難受過，她從醫不說多久，也有四五年了，見過的生離死別比自己吃的飯都多，可是為什么這一次……她會這么難受？

“你這個庸醫！都是你害死了我兒子，他明明沒什么事的！他明明剛才還笑著喊我媽媽，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那大姐情緒激動起來，下手也越發用力了。

宋知跑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幕。

急診科與骨科挨得不遠，就一棟大樓而已，昨天晚上宋知就聽見了急救車不斷響起的聲音，問過護士才知道發生了一場重大車禍，他知道沈妧應該也到了急診科，心中雖然焦急，可是卻沒有貿然跑下去，畢竟他現在這個樣子，也幫不了他什么。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到了急診科，卻被通知沈妧還呆在手術室，便在辦公室等她，等了兩個小時也沒見人影，便走到了手術室旁，卻看到了這么讓她錐心的一幕。

宋知瞳孔緊緊一縮，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便直接硬插進了家屬與沈妧中間，隨即密密麻麻的拳頭落在身上，有些疼。

可讓他心疼的，卻是沈妧。

“大姐您別激動！節哀順變。”旁邊站著的醫生和護士連忙使勁兒將那瘋狂的家屬拉開，一邊勸慰一邊說道：“沈醫生，你快走吧，這里有我們呢。”

沈妧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看著面前寬厚的胸膛，有那么一瞬間不敢置信，她抬起頭，果不其然，看到了宋知泛著心疼的臉。

宋知垂眸，聲音有些低啞：“阿妧，走吧。”

沈妧點點頭，不知怎么了，一瞬間突然有些想哭，眼眶中泛了紅，臉上密密匝匝的爬滿了淚。

坐在樓梯間上，沈妧沉默了很久。

宋知抿著唇，不知道該說什么，等了很久，才聽見沈妧近乎沙啞的說道：“宋哥哥，我好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