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表面上看起來其樂融融地用著餐，不知道還以為他們是處在熱戀期的情侶。林一埋著頭，心無旁騖地解決著碗里的食物。景然涮好了菜就往她的碗里堆，看著她的小嘴巴一動一動的，莫名地覺得她有一種兔子的喜感。看著她這副小模樣，景然心中悵然若失。

不到半個小時，林一就放下了筷子，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她擦了擦嘴，身子往后仰了仰，靜默地坐在位置上，耐心地等待著景然開口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一個出口，她已經在這團迷霧中找不到方向，需要他這個始作俑者來撥開云霧，給她一個答案。

景然讓服務員把桌上的盤子撤走后，又點了兩杯青桔檸檬水。他知道林一在看著他，等他給她一個解釋。他應該從何說起呢？說他從來沒有和陳怡在一起過，說陳怡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說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她離婚，說他一直很期待和她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這些話說出來任誰都不會相信，這段時間以來她都沒有給過他一次解釋的機會，她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他的身邊，視他如洪水猛獸一般。若不是今天他直接去她辦公室堵她，她絕對不會乖乖坐在這里和他一起吃飯。把她強勢地帶到這里之后，他其實還沒有想好要如何開口。只是想離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因為要的是包間，周圍并沒有其他的人。單單他們兩個坐在那兒，四周靜得仿佛掉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見。

景然放肆地打量著林一，她好像更瘦了，臉頰的輪廓看起來更加清晰，不知道眉眼笑起來是不是還是彎彎的，他好像很久沒有看到她對他笑過了，對著他不是怒目而視就是神色淡漠，他還把她惹哭了，兩只眼睛仿佛浸了水，控訴著他的惡行。

林一沒有回避他的視線，一直牢牢地盯著他的眼睛，她不能再退縮了，所有的事情本來早就應該結束了，根本沒有必要再生出這么多的事端，她必須勇敢地作出了斷。

景然看著她眼里生出的決然，心中五味陳雜。他苦澀地扯了扯嘴角，終是開口道：“林一，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是你想知道，我今天通通都告訴你。”他目光柔和地盯著她的小臉，不肯放過她臉上浮現的每一個表情。

林一聞言，眉頭輕輕地蹙了起來，時間靜止了片刻后，她緩緩地問道：“景然，你為什么來泰頂？”

景然對她的這個問題并不感到意外，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林一，因為你。”泰頂對他而言本身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吸引力，他千里迢迢地從蓉城趕到魔都來，所有的原因歸結起來，只是因為她在這里。

林一聽到他的回答，竟是輕笑出聲。因為她？她有這么大的能耐嗎？他真的很會抬舉她了。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她沒有這么大的本事讓他為了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更何況，現在他們已經離婚了。能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棄自己原則的怎么可能是她林一呢，顯而易見的是另有他人。

“那么，你的陳怡呢？”

林一的語氣中有一絲諷刺的意味，景然自然是聽出來了。她表現得再淡定，終是因為他的這句話她的表情有了裂痕。

“沒有陳怡，林一，陳怡已經回英國了。”

陳怡回英國了？林一明顯被這個消息震撼到了，心里風起云涌。他放心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去往異國他鄉？為什么他還在這里，沒有跟著去？而且現在他還跑到她的面前說什么是因為她才來魔都的鬼話？

景然已經猜到林一的腦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他調整呼吸后，嘆了一口氣。

“林一，陳怡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和她沒有在一起過。”

......

他們離婚前的那段時間陳怡頻繁地來京都找景然，不知道都是以什么樣的理由，大概景然也不在乎。他從來沒有跟她解釋過他和陳怡一起出去的緣由，理所當然地把她劃到了邊緣的位置。陳怡和他兩個人單獨一起出去吃飯、聊天、兜風，他以為她什么都不知道嗎？他一直以來都把她放在什么樣的位置上呢？一個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守在家里，等著他回來的妻子嗎？他不是在和她結婚前就知道她林一不是那樣的人設嗎？

現在他坐在她面前道貌岸然地說陳怡的孩子和他沒有關系，他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他覺得她還會在乎嗎？這些其實從來都不是問題的根源，她沒有那么多的閑工夫去操心他和陳怡的事情，她只是想安安靜靜地退出這場沒有硝煙的紛爭。她希冀的是純粹的愛情，既然他破壞了，她就沒有想過要去修復什么，覆水總是難收。

“景然，你應該知道現在你和陳怡到底怎么樣已經和我沒有關系了。我承認那個時候你和陳怡一起出現在醫院的時候，我心中有過惱恨，覺得你很無恥，覺得你背叛了我，覺得你破壞了我們的婚姻。我不是圣人，我腦中浮現了很多很多惡毒的想法，但是我最終是說服了自己。因為我覺得那個樣子的自己已經不是本來的自己了，我不能僅僅因為一個你，就讓自己失去了自我。”

心里很難受，有點透不過氣來，眼里的淚水好像又要往下流。林一拼命地眨著眼睛，想要讓眼淚倒流回去。她自信自己已經將這段往事放下了，看來她高估自己了，回憶過去，仍然使她精疲力竭，所有的防備統統都潰不成軍。

努力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林一用余光看了一眼景然，他坐在那里紋絲不動，雙手緊握在一起，看不清他現在是什么樣的表情，嘴巴緊抿著。她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么，她想說的都已經說得差不多了。

她用紙巾輕輕地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站起身來準備離開。既然他選擇要待在泰頂，她也沒有什么立場來勸他回去。他們以后就以普通同事的身份相處，以前的紛紛擾擾就讓它消散在此刻吧。

“林一，我做不到。”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景然的聲音突然從后面響起，帶著一股毅然決然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