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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 應識我Ⅰ
  • 李歆
  • 5061字
  • 2019-07-25 01:22:06

坐在回出租屋的公交車上,陶明月頭靠在玻璃窗上,在車輛行駛的搖晃下暈暈欲睡,車子突然一個顛簸,她被震醒,心里別的一跳。

陶荇芝要去接手陶然居?

蔣宜珣真的會愿意配合放手嗎?

說句當下不好聽的,總想著要生兒子,難道家里有皇位繼承嗎?陶家沒有皇位,姓陶的世世代代八竿子都跟皇親國戚扯不上任何關系,只是陶躍進頑固的死腦筋里,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陶然居,是一個有年代、有歷史、有陶家血脈驕傲的東西。

雖然這些老生常談的吹噓陶明月從小聽到大,對此并不以為意,畢竟不管陶然居以前曾經有過多么輝煌的過去,在現如今改革開放的浪潮下,它不過是一間房產價值遠超過于其所謂歷史品牌價值的小店鋪。但是不管怎么說,這是陶家人賴以生存維系的一點資產,靠著陶然居的經營,陶躍進和粱友珍把兩個兒女,三個孫兒都給拉扯養大,它存在的意義對陶明月來說很不一樣。

陶躍進的念想是要把陶然居傳給孫子,沒有孫子哪怕招贅也要生個姓陶的孫子出來。陶觀?走后,陶奶奶迅速從紹興老家領養了蔣宜珣,蔣宜珣從七歲起就在陶家長大,他存在的意義,陶明月在成長過程中漸漸又懵懂到默認成事實。大家都沒有點破,但其實都默認了這個事實。

蔣宜珣,是陶荇芝的童養婿。

蔣宜珣年紀只比陶荇芝大幾個月,從紹興過來寧波后重讀小學,從一年級起,他和陶荇芝就是同進同出同吃同窗,幾乎可謂形影不離。小時候蔣宜珣很沉悶,話不多,雖然年紀小,但大概小孩子有種天然寄人籬下的敏感,所以他從不惹事,力所能及的干家務,不僅自覺包攬了陶荇芝所有大小雜務,甚至還會連帶著幫陶明月做一些事。三個孩子中,他是最快具備大哥哥的樣子,早熟,懂事,有責任心,就連十三四歲陶荇芝開始進入青春叛逆期了,他依然穩扎穩打,日趨成熟,是讓家里人最為放心的一個人。

如果是以前,陶明月自問看不透蔣宜珣這個人,但是現在,作為夫妻獨立出去生活了兩年后,陶明月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蔣宜珣絕對不是那種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甘愿當做墊腳石的人。

陶然居祖輩是做陶瓷生意的,傳聞祖上不僅賣瓷器,燒瓷制瓷的手藝更是一絕,按現在的說法,那就是絕對的網紅店,能夠引領全國潮流風尚的那一種。但是建國后,手藝漸失,陶然居主營市場沒有一個準確定位,最終淪為什么都賣的雜貨鋪,改革開放之后被市場經濟沖擊的厲害,被各類同行搶單擠兌,收入銳減,雖不至于入不敷出,但是生意也僅夠勉強維持生計而已。但是現在的陶然居,已隱隱能夠挑釁全市古玩市場的龍頭老大,這份底氣是蔣宜珣給的,而不是陶躍進,不是任何一個陶家人。

而現在,奶奶和舅媽還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張口就說出陶然居是屬于陶荇芝屬于陶家人這樣的話來。

陶明月睜開了眼睛,連神智都清醒了過來,背脊骨不由挺直了起來,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來。

那天她在陶然居和蔣宜珣提離婚撕破臉,她用言辭攻擊蔣宜珣,指責他跟自己當初結婚的目的不純。這話興許是一時沖動,但過后想想,其實好像又不是全然沒道理。

或許是出于一種自我慰藉自我解脫的心理,她矛盾的將蔣宜珣美化的那一面盡數撕去的同時,又忍不住惡意滿滿的去揣測他的用心。

就仿佛要說服自己,當初在民政局里簽字領證的兩個人,都有過錯,所以,就此放手,誰也不欠著誰,誰也不用背負著誰。

心里這樣反復想著,可眼睛卻發澀得隱隱作痛。

她扭過頭看窗外不斷往后退的景色,漸漸有些發怔。

——“因為你喜歡我。”

——“我當然知道。就是知道,我才同意結婚的。”

捏著手提包的手指不由收緊。

管它陶然居屬于誰,愛誰是誰的,反正她雖然姓陶,卻是個不純正的贗品,現在真正姓陶的回來了。孰是孰非,就讓他們自己爭去。

她累了,現在只求快速解脫。

她從包里掏出手機來,從通訊錄里翻找出了“宜珣哥”來,摁了通話鍵,綿長的“嘟”聲后,等來的仍然是冷冰冰的機械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

與在醫院時的結果一模一樣。

是真的在忙沒有聽見鈴聲,還是自己果然已經被劃進了黑名單呢?

陶明月吸氣,發揮阿Q精神,寬慰自己心態要平和,不氣不氣!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了點,很快就根據一日三餐的時間設定了鬧鐘,這才把手機放回了包里。

反正,這個婚是離定了!

他既然覺得拖延就能解決問題,那就讓陶荇芝去給他添把火好了。

看他面對空降的陶荇芝,還能不能繼續開心的忙他的工作!

她心里憋了氣,回到出租屋都沒心情給自己做飯,又試著給蔣宜珣撥了電話,可惜對方打定了主意不接,好不容易自我安撫好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心靜不下來,她上網瀏覽,看著搜索引擎的空白欄發了會兒呆,最后搜索起了起訴離婚的法律程序。

也不知道是被心情影響無法集中精神,還是因為不是法律專才,網上條條款款那么多,她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明堂來,只能暗道“術業有專攻”,轉頭又搜起了附近的律師事務所。

出租屋位于老城區,人流量大,交通也十分方便,周圍林林總總做什么生意的都有,陶明月不過在地圖上搜了搜,發現周圍果真有不少的律師事務所,最近的一家甚至就與她隔了一條街。

她也沒猶豫,只等第二天就上門再咨詢一番。

將離婚這件事重新擼了個規劃,她總算有了食欲,慢悠悠給自己下了碗澆頭十足的面條,才吸溜了兩口,她又重新拿起了手機。

這次她在搜索引擎上,輸入了“離婚律師收費標準”幾個字。

結果一跳出來,陶明月才看了個開頭,就驚得差點沒拿穩手機。

“……執業律師代理參與案件的調解,訴訟,除每件收取3000-5000元的辦案手續費外,還應按下列比例分段累計協商收費……”

三千到五千的手續費,還要依據夫妻共同財產按照比例進行額外收費。

陶明月再度沒了胃口,哪怕對自己的存款一清二楚,她還是控制不住的點開手機銀行,對著堪堪過了五位數的余額發了會兒呆,整個人都癱在了沙發上。

陶明月一直覺得,自己是不差錢的。

陶家經濟條件當然比不過富豪們,但是也比一般工薪家庭富裕,所以在金錢方面從來沒有虧待過孩子,包括蔣宜珣。陶明月自小就不是個大手大腳的人,平時里就攢了不少零花錢在手上,加上成年后,她就開始努力打工,在同齡人當中,她甚至算得上是個小富婆,所以才能在結婚后補貼家用。

她一度還沾沾自喜。

卻不曾想竟是坐井觀天。

陶明月長長的嘆口氣,轉頭又想,自己只是上門咨詢下,萬一網上只是夸大其詞呢?

又或者,還是應該先掙錢?

可是怎么掙呢?

她也不是完全的小白,去年還沒畢業的時候就聽同學討論過,就憑她如今的文憑和專業,想找一份高薪的工作顯然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能進到一家靠譜的公司,實習生的工資大約還不夠她如今的房租錢。

陶明月可沒忘,這房子是蔣宜珣租的。

還想著把房租錢甩在他臉上痛快一回,如今卻先被現實給啪啪打臉。

錢啊,你怎么不是從土里長出來的呢?

這天晚上陶明月連做夢都是在拼命的打工,還身兼數職,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掰成了四十八小時來用,然而事情還是越堆越多,眼看就要突破天際,搖搖晃晃中,突然就朝她倒了下來。

陶明月是驚叫著醒過來的。

屋外已聞蟬鳴,初夏熱風吹進窗,半米陽光傾灑進來,細小的灰塵在空中飛揚,不知誰家早起了正在做早飯,香味順著風飄進陶明月的鼻子里,讓她心跳加速下,更是饑腸轆轆。

她焉噠噠的爬起身,飄到衛生間刷牙漱口,一抬頭,就在額頭上看見了兩三顆痘痘。

自己都焦躁到內分泌失調了嗎?

她拿水潑臉,糾結的腦子卻突然轉了個彎。

要不,再試試考研?

水珠順著臉頰滑落,陶明月雙手撐在臺盆上,手指輕敲,大眼都有些失神。

有多少人考研是真的喜歡學術研究呢?不過是為了增加找工作的籌碼,安然的度過找不到工作的焦躁期,更何況研究生補貼雖然少,但是卻可以提供宿舍,怎么想,都覺得每個點都將將戳中了陶明月的點。

而且自己還考過一次。

陶明月的眼睛有些發亮。

畢竟讀書一向是她最拿得出手的專長,只要不被其它事給絆住,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夠考得上的!

只要……只要……

她越想越興奮,最后又潑了一把水在臉上,這才勉強冷靜了下來。她看了一眼時間,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匆匆收拾好自己就出了門。

剛上公交車,手機鬧鐘就響了起來,陶明月拿出來一看,才想起昨天自己定下的計劃,當下就翻出通話記錄,點下了第一個名字。

——分——隔——線——

放在飯桌上的水果機突然響了起來,劉紅梅正要放下碗筷的手不由一頓,目光往手機上看去,在蔣宜珣關掉手機的一瞬間,還是看見了“明月”二字。

她若無其事的坐了下來,踢了踢桌下蔣宜玲的腳,努嘴示意她趕緊盛面。

蔣宜玲一大早被挖起來,心情本來就不好,偏偏桌對面坐著自己最害怕的大哥,脾氣也不敢發,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動起手來。

早餐吃的面疙瘩,是劉紅梅煮的,連鍋一塊兒端上了桌,配菜是梅干菜和腐乳。

蔣宜玲以前在紹興老家時經常被使喚干活,但是自從來到寧波,被當做嬌客一樣養著,家里的家務別說蔣宜玲從不碰,就連劉紅梅都很少干了。人都是有慣性的,被嬌養了一兩年,蔣宜玲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當初是個什么樣了,她現在學會了化妝,十根手指剛做了指甲,指甲片伸出來blingbling,她怕傷了花大錢才做好的指甲,所以盛面湯時,就用兩根指頭拈著勺子盛,結果勺子油膩打滑,啪嗒失手落進了鍋里。

湯水四濺,劉紅梅打量著大兒子不太喜悅的臉色,抬手就在女兒頭上拍了兩巴掌。

“怎么做事的,供你吃供你喝的,現在連根勺都拿不動了?”

蔣宜玲還嘴,聲音又尖又利:“媽你別弄亂我頭發!”

蔣宜珣眉心攢成一個川字。

劉紅梅沒再打女兒,親自上手盛好面疙瘩,將碗遞給兒子。

劉紅梅做的面疙瘩,真如字面意思一樣,那就只是一碗面疙瘩,什么配料都沒有,看著清湯寡水。因為湯水一眼見到底,所以碗沿上沒洗凈殘存的油垢清晰可見,蔣宜珣看了半天才接了過來,下意識抽了兩張紙將碗沿擦了擦,這才拿了筷子挑了面條入嘴。

陶家的飲食偏清淡,因為家里有老人,所以方素娥做飯素來以粗糧養生為主。蔣宜珣以為面湯宛如純凈水,油花都不見丁點的疙瘩湯大概會需要配上梅干菜下口,可結果這一口咬下去,牙齒咯吱磨了一下,瘆得發慌。

劉紅梅不知道怎么和的面,面疙瘩死硬也就罷了,可這咸齁中帶著腥味的口感又是怎么回事?

蔣宜珣眉頭直接皺了起來,他再抽了兩張紙直接就把嚼不爛的面疙瘩吐了出來。

這是他第一次吃自己親生母親做的食物,然后吐了。

劉紅梅根本沒意識到口味有什么問題,頂多覺得沒有陶明月弄得色香味俱全,沒想到蔣宜珣這么大反應,所以臉色也不太好看。但她不敢當面發作,反而示好的問:“怎么了,不合胃口?”

蔣宜珣覺得自己今天早上應該是腦筋搭錯線了,不然為什么會突然要求在家吃飯,簡直是浪費時間。他一邊搖頭一邊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嘴上說:“我趕時間,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他拿著手機就要出門,劉紅梅一把拉住了他,頗有些期期艾艾的:“兒子啊,不然你還是把明月叫回來吧?”

“明月”二字幾乎讓蔣宜珣反射性的發怒,曾經溫柔和順的女人突然一反常態,不僅折騰到了醫院,還異想天開的提出了離婚,甚至就在昨天,就在陶家,明明被嘲諷得坐立難安,偏偏還沖自己發脾氣,差點讓他下不了臺。

他臉色沉得厲害,不僅蔣宜玲慫了腦袋,劉紅梅都差點繃不住,只能勉強勸道:“你們好歹是夫妻,鬧什么脾氣啊,既然她都給你打電話求和了,你就大度點,讓她回來吧,她一個女人家家的,獨自在外,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辦啊?”

其實劉紅梅哪里是想陶明月回來,好不容易能在這么大一個家里當家做主,結果好日子沒幾天,接踵而來的各種費用清單就讓她傻了眼。

光是一個物業管理費,每月就是上千塊,而且他們這小區是一季度繳納一次,這六月就該繳納下一季度總共三個月的物管費,合起來就是好幾大千,更別提水電氣和寬帶費又是幾大千,加上日常開銷,哪怕蔣宜珣直接給了她一萬的家用,這么零零總總的算下來,落在劉紅梅自己手上的,也剩不下幾個子來。

連貼補小兒子都不夠了!

而且她一開始看中這房子大而闊氣,完全沒想到打掃起來這么麻煩,就算她三四天才做一次掃除,也常常累得腰酸背痛。

其實劉紅梅以前真是個勤快人,不然也不能拉扯大兩個孩子,但是自從她來了寧波,當起了陶明月的婆婆,就再也沒動過一根手指頭,不過小兩年的時光,劉紅梅就養得白白胖胖,手上的老繭都消了不少。

人從來都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的,真到自己動手的時候,才知道了兒媳婦的好。

當然這些話她是不可能跟蔣宜珣說的,自以為陶明月主動打來電話是為了回來,趕緊勸和道:“你是男人,大氣點,別跟女人一般見識。”想了想,那天被趕出家門的事還是讓她心里存了疙瘩,嘴里不由添了句,“當然了,她要回來,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怎么著也得給我端茶道個歉吧?”

她還在琢磨著怎么擺婆婆譜,一抬頭就見蔣宜珣嘴角往上勾,面上卻沒什么笑意,一雙眼睛冰涼涼的,卻又像是燒著火,明明低著頭看著自己,卻又無法聚焦,只等她說完,便不由分說的拉開她的手,口氣輕飄飄的:“我知道了。”

似乎應承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說,劉紅梅站在原地好半天,等她回過神來,蔣宜珣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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