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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 應識我Ⅰ
  • 李歆
  • 4430字
  • 2019-07-23 14:03:56

掉在地上大約是本書,只是裝幀十分陳舊,書脊竟是線繩穿訂的,可能是實在有些年月了,且保存得也不是很好,裝訂用的線有好幾處都已經磨損斷裂。這會兒從一米多高的書架上重重掉在地上,當場就摔得五馬分尸狀,有幾張發黃的紙張飄得還有點遠,更多的則是攤在地上散成了一坨,乍看跟衛生間發黃的草紙沒兩樣。

陶明月蹲下身將紙張重新收攏起來,可能最近雨水多,紙張有點受潮,她弄了半天也沒辦法一下子將所有的紙張都規整起來,只能一頁一頁的歸整。

于是邊整理邊隨意的看了起來,連看了好幾張后發現,這些發黃甚至發霉的紙上面的字跡看起來并不是印刷體。繁體,豎排,像是毛筆寫的蠅頭小楷,可惜字寫得并不算好看,橫撇豎捺都與小時候臨的那種字帖相差甚遠。這手毛筆字實在稱不上大家書法,甚至有些地方可能是寫錯了,就用筆墨涂成了一個墨團,或者直接劃了豎線,不僅涂改痕跡重,補注的小字也非常多。所以就整頁排版看,字跡忽大忽小,加塞的密密麻麻,她隨手翻了一張字跡清晰的讀了一段,發現字是字,詞是詞,但因為沒有標點符號,無從斷句,再加上好些繁體字還不認識,句詞艱澀難懂,整得自己跟文盲一樣。

她連翻了好幾張,發現保存完好的那些都尚且看不太懂,更別說后面還有很多是那種被火燒或者霉爛掉的殘缺痕跡。

刷啦啦翻完,陶明月嘆口氣,心想這也許是以前哪家小孩的毛筆練習涂鴉本,被奶奶撿了回來點煤球爐的吧。老太太撿的垃圾都當成寶貝一樣,方素娥肯定不敢隨便扔,干脆就堆在這間已經改為雜物室的房間里,只等著哪天老太太想起來了就賣給上門收廢品的換幾個鋼镚。

紙頁全部歸攏好后居然還挺厚,陶明月起身準備把它重新放回書架上,目光落在第一頁上,微微一怔,定住了。

這書冊沒有封皮,第一頁應該是扉頁,上面有四個大字,只是有一灘黑色的污漬正好蓋過了前兩個字,后面兩個字倒很好認,是“手札”二字。

所以,不是涂鴉本,而是筆記本?

陶明月也不知道為什么起了好奇心,索性又去翻了第二頁。

比起剛開始她隨手翻看的那幾頁紙來說,這一頁的內容十分稀少,只有短短幾行豎排的字,讓摸不著頭腦的陶明月靈光一閃,突然反應過來。這東西可能并不是近現代的產物,它存在的年代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古早的多。

想著手里頭這本看起來像是廢紙的東西,有可能年紀是她的幾倍,她突然覺得來了閱覽的興致,難得認真起來。

“寶歷二年大娘子入湖南道石……”后面的字有點糊,陶明月反復看了很多遍,才有些不肯定的念,“湖南道石渚?是渚吧?像是什么地名?”

她掏出手機來,隨手百度了下。

果然,石渚指的是現今湖南長沙的丁字鎮。

讓她有些訝異的是,石渚是古代的地名,而不是近現代的。

陶明月不由又搜了搜“寶歷二年”,結果讓她瞪大了眼睛。

寶歷是唐朝第十三位皇帝的年號,二年,便是公元826年,距今近一千二百多年了!

所以這不是小孩子涂鴉作品,而是一本手寫的唐人故事傳奇札記?

大娘子是哪個呢?女主角嗎?時間,地點,人物都有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shi

陶明月一時有點兒恍惚,再想翻閱下去,就聽外頭陶奶奶在喊:“明月!你這孩子,吃完飯躲屋里干嘛?快出來!”

“哦,好。”

在陶家,陶奶奶的話便是圣旨,陶明月不敢再做耽擱,本想將東西放回原處,又怕方素娥哪天心血來潮將這些東西當廢紙賣了。不管怎樣,她對這本破爛似的手札上了心,心里癢癢的,想要弄明白下面還寫了什么故事。躊躇半晌,她手腳麻利的將最上面的十幾頁紙拿出來,一頁頁的夾在《獨步天下》這本小說里,又踮腳將剩余的紙張放在了書架最高處。

等陶奶奶催促喊第二遍時,陶明月拿著小說出了門。

客廳正其樂融融。

興許是為了彌補當年無心的過失,陶荇芝極為賣力在彩衣娛親,陶明月出去時,與陶荇芝目光一觸,兩姐妹的心思似是彼此瞬間相通一般。

陶荇芝招手大聲沖她喊:“明月,快來,我讓媽把我買的西瓜切了,特別甜,我給你挑了一塊最大的。”

陶明月眼睛有點泛酸,奶奶和舅媽此刻洋溢在臉上的那種笑容闊別的太久了,陶家有多久出現沒有這樣溫馨的場面了。她眨了眨眼,把淚意憋了下去,附和著陶荇芝的舉動,也大聲喊道:“真的嗎?快給我,我嘗嘗看!”

接過西瓜,她故作夸張的狠狠咬了一口。

汁水從她嘴角溢出,她其實嘗不出這瓜是甜還是苦,只是心里的澀意卻無法壓抑的涌了出來,她沒抬頭,繼續大口大口的吞咽。

陶奶奶笑著拍她的手:“你午飯沒吃飽呀,這副饞相,給我慢點!別把籽給吞下去了!”

她支支吾吾的應聲,繼續埋首啃著瓜。

陶荇芝笑嘻嘻的說:“西瓜籽吞進去,然后就在肚子里生根發芽,最后肚子就會被頂的鼓起來!”她做了個大肚子的動作,哈哈大笑,“奶奶你最壞了,小時候常說這個嚇唬我們!害得我有一年夏天明明嘴饞,卻不敢吃帶籽的西瓜。”

方素娥笑說:“是呢,后來你實在饞不過,非逼著宜珣把籽一粒粒的給你摳掉……”

提起蔣宜珣,勉強維系起來融洽的氣氛倏地一陣尬冷。

陶荇芝咬著唇,有點兒想笑可是臉皮扯了扯,最后反而搞成了比哭還難看。

方素娥也覺察到自己提了不該提的話題,臉上冷了些許。

陶荇芝生硬的轉換話題,對陶明月說:“你剛把什么東西塞包里了?”陶荇芝故作一臉的好奇,伸長了脖子探著頭去看。

“突然看見了一本以前看的小說,有點懷念,想重新看看。”陶明月順口接了。

方素娥把姐妹倆的表現看在眼里,心里便是有再多的不滿,也不好再發泄出來。想了想,于是說道:“明月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沒?去年你畢業,按你奶奶的意思是先生個孩子再去找工作,你非不聽,說是想繼續考研,愛讀書能讀書也是好事,家里也不指望你去掙那幾個錢糊口,宜珣能干,店里生意也不差,完全供得起你。可是不是考研沒考上嗎?今年到底是什么打算?孩子也不生,工作也不找,渾渾噩噩倒又混過去了半年。我跟你說啊,家里頭可不養閑人,你要讀書就好好讀,別成天待在家里看閑書混日子。”

方素娥沒什么文化,但這不妨礙她作為普通老百姓對讀書通往成功之路的認知。她知道自己沒能生出個兒子來讓公婆滿意,所以就更期待著女兒能夠一鳴驚人,將來謀個好出路替她揚眉吐氣,可結果陶荇芝在讀書的天賦上大概是隨了她了,小聰明是有的,可一讀起書來就差的遠了,最后中考連個普高都沒考上,只能花錢讀了個綜合性高中,混了個大專文憑了事。反觀陶明月和蔣宜珣這兩個人,在學習上真的沒讓家里人費什么心,從小學起就是獎狀不斷,一路順風順水的考上了一本。

蔣宜珣大四還沒拿到畢業證書就因為成績優異被一家上市公司提前錄用,如果陶躍進沒有中風躺進ICU的話,蔣宜珣也不會放棄自己喜歡的專業,回到陶然居幫忙料理生意。

說一千道一萬的,這似乎冥冥之中都繞不開三年前的事。

如果陶荇芝沒有因為發現陶明月喜歡上了蔣宜珣而心生成全之意,進而留言離家出走,那陶躍進也不會因此氣得腦梗,更加不會有后面的一切。

“咳咳……”陶明月狼吞虎咽的把一整塊西瓜都吃完了,汁水橫流,沾了她大半張臉,她胃里撐得快要炸裂似的,直犯惡心,可嘴角卻拉得老開,微笑著點頭,“我知道的,舅媽。”

方素娥再有氣,對著這么一張狼狽的臉也生不起氣來,手指戳著她腦門說:“你就知道吃!小時候看你還挺省心的,怎么越大越不對勁了?”反觀一旁的陶荇芝,方素娥忽然有點兒欷歔悵然,許是孩子真不該圈在身邊,就該放手讓他們出去打拼,只有在外頭吃過苦頭,才能迅速成長起來。以前陶荇芝有多叫人操碎心,在家真個像個霸王似的,現在她反而懂事乖巧得叫人心疼起來。

這么一想,她臉沉了下來,對陶明月訓斥道:“你少給我打馬虎眼!到底怎么說,你給我弄個章程出來,別成天混日子!我供你讀書考上大學,不是讓你成天蹲在家里頭當少奶奶的!”

陶荇芝的目光便落在陶明月身上,目光漸深。想著姐妹重逢的第一次碰面,陶明月躺在病床上,鼻青臉腫,這副樣子,可真看不出哪里像是少奶奶了。

陶荇芝目光微閃,陶明月似有所覺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方素娥斥責聲還在不間斷的在耳邊回蕩,陶明月看著陶荇芝,突然有種慶幸:陶荇芝能夠回來,真的是太好了!她回來了,然后那個嘴巴犀利的舅媽也就跟著回來了。想著這三年方素娥陰陽怪氣的樣子,真的讓她又愧又怕,沒有陶荇芝在的陶家,她甚至都不敢回來,生怕勾起舅媽和奶奶不痛快。

姐,謝謝你。她無聲的張了張嘴。

陶荇芝不知道有沒有讀懂她這句唇語,目光微沉,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囡囡啊,你剛說你在北京是干什么的?人老了記性差,我怎么一轉身就給忘了,你再給我說一遍呢。”陶奶奶終于出面救場了,拉著陶荇芝的胳膊,笑瞇瞇的打斷了兒媳的話。

陶荇芝彎了彎眼眸,嘴角的笑容卻略帶了點澀:“一開始就做點文員的工作,嗨,其實說白了就是雜工嘛,后來老板賞識,我就去做秘書了,一天到晚就跟著老板飛來飛去的,機密內容太多,所以工資就高了,生活就好了。”一個只是職高混出來的大專文憑的人怎樣才能爬到公司中高層,陶荇芝沒有詳細表述,笑意微微收了收,眼底略帶濕氣,這一次的強顏歡笑沒能逃開長輩的眼睛。

方素娥哪還有不明白的,知道女兒在外頭肯定吃了不少苦頭,不然那么任性的一個人,怎的脾氣盡斂。她又是驕傲又是難過,握著自己女兒的手不松開,語帶哽咽:“我的芝芝哦……”

“我很想家,但是、但是不敢跟你們聯系,怕你們都罵我。”陶荇芝的語氣輕輕的,飽含思念與愧疚,“直到上個月才知道,爺爺……”

這話題一提,氣氛便更加沉重了起來。

這幾年誰也不敢提那段時間,生怕陶奶奶經受不住,只是陶荇芝回來,這一段往事卻怎么也避免不了,這時候只是寥寥幾句,陶明月就注意到陶奶奶眉眼中的傷痛,連忙跑去倒了杯溫白開,輕聲勸慰著她喝了下去。

大半杯水下去,陶奶奶才揮揮手表示不要了,她看著孫女羞愧的臉,只是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

陶荇芝伸手抹了抹眼角:“我實在是太想家了,想奶奶,想媽,就把工作辭了。可回到寧波后又發現近鄉情怯,我沒臉見你們……我本來還想等安頓下來再回家的,可是、可是……”她摳著手指,聲音漸輕,“一時半會兒的,我沒能找到合適的工作……”

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陶荇芝又買了大價錢的禮物掏空了積蓄,坐吃山空的窘迫逼得她不得不找上門來,似乎覺得太丟臉了,她的臉都燒紅了。

“你這孩子!”方素娥心疼得不行,“你都回來了,還找什么工作呀?陶然居那么大一攤子事兒呢,你不管誰管啊?”

正用濕紙巾擦臉的陶明月眼皮一跳,慢慢抬起了頭。

陶荇芝似乎也沒料到這一茬,滿臉的詫異:“媽,你說什么呢,陶然居不是交給宜珣了嗎?”

“你這孩子真不懂事!”方素娥仔細的擦著她的眼淚,“陶然居是陶家祖輩傳下來的,傳到你們這一輩上,本來就該由你扛起店里的生意,你倒好,一跑了之,你奶奶年紀大了精力跟不上,我又只懂買菜燒飯,沒辦法最后只能把宜珣給困在了店里。這回你回來正好,趕緊到店里去熟悉熟悉,以后陶然居還得由你接手!”

陶奶奶點了點頭,擲地有聲:“你可別忘了,你才是姓陶的!”

這句話鏗鏘有力,在這間老宅里回蕩著久久不散。

陶明月心里一個咯噔,只覺得有種不祥的感覺從心里猛然炸開,讓她的眼皮猝不及防的狂跳起來。

陶荇芝茫然懵懂的看著長輩,視線轉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陶明月身上。

“是……是嗎?”

方素娥肯定的說:“你問的是什么傻話!就這么辦,回頭我給宜珣打電話,你就先去店里給宜珣打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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