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晴天霹靂，紫色的閃電在天空中轟隆作響。

初六日，驚蟄。

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一個人來找我喝酒，這個人很奇怪，每次都從東面來，這習(xí)慣已經(jīng)維持了很多年。

今年，他給我?guī)Я艘环菔中拧?

“前段時間，有人送了我一壇酒。”

“她說，這壇酒的名字叫做醉生夢死，喝了之后，無論以前做過什么的都會忘記。”

“我很奇怪，為什么會有一壇這樣的酒？”

“她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夠忘記，以后的每天都是個新的開始，那你說該有多開心。”

黃藥師說話的時候，宋寒在半睡半醒之間。

不論哪一個人說話的時候，另外一個人打著呼嚕，說話那人總是不太高興的。

“你就一定要睡嗎？”

黃藥師實在忍不住說了一句。

“你說的話，我都聽清了。”宋寒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用右眼瞥了一下坐在凳子上看著他的黃藥師。

同時也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酒。

他做了一個很長時間的噩夢，這個噩夢他做了很多年。

“這就是那一壇酒嗎？”

“這壇酒本來打算送給你的，看起來，我們要分著喝了。”

黃藥師拿著青花瓷花紋的碗，他眼里仿佛有光。

宋寒像個街邊的乞丐一樣，大冷天地蜷縮在一起，厚厚的棉襖披在身上，唯有他的眼睛，那雙黑白的瞳孔非同一般的明亮。

“好。”

他說了一個字。

嘴唇卻是已經(jīng)發(fā)白，好像冬天里最后的一片生機。

說完話，宋寒好似急不可耐一樣，伸出顫顫巍巍的手，在一碗茶碟子里面倒得慢慢的。

大口喝下去。

一團火下去。

照的他的肚子暖暖的，也是焦紅了他的臉，猴屁股一樣的臉。

宋寒喝了一口，好似千年人參下了肚子，他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黃藥師。

一只手指著這個男人，他抬起頭，俯視著。

“我知道你今天來這里干什么，我也知道這壇酒是誰的，下次驚蟄的時候，我會回去。你只剩一年的時間了。”

“我已經(jīng)等了很多年，我不想再等了。”

黃藥師知道宋寒是個聰明的男人。

而他自己，在別人看來也是絕頂聰明。

“你為什么不說話？”

喝了那碗酒，宋寒整個人好似容光煥發(fā)，他原先枯黃的手臂此刻潔白如玉。

他一邊大口喝酒著，一邊豪氣沖天地問著。

一茶碟子的酒，被黃藥師輕輕地喝著。

“我在想，也許我沒有機會了。”

“我現(xiàn)在就要回去了，這下，你徹底沒機會了。”

冷哼一聲，宋寒直接就是一個拳頭打了過去，黃藥師沒躲，他也躲不過。

白駝山，有個女人一直在等他，黃藥師也在等著這個女人。

宋寒哈哈大笑著。

他覺得真是爽快。

被打翻在地的黃藥師，看著大笑的宋寒，也是笑了起來，笑得簡直比宋寒還要暢快。

可看到黃藥師笑了。

宋寒就感覺夏日里吃西瓜的時候，冷不防吃了一只蒼蠅那樣難受。

于是他冷著一張臉，“你在笑什么？”

“我很開心，開心的時候就要笑。”

黃藥師沒有爬起來，就那樣披頭散發(fā)地癱在地上，聲音逐漸越來越大。

沉吟了一會兒，宋寒才說道：“有道理。”

猛地一下，黃藥師就是跳了起來，直勾勾地站在了宋寒的面前，語氣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我們現(xiàn)在立馬就回去。”

“不如先喝完這壇酒。”

宋寒一拍酒壇子，發(fā)出酒水四濺的聲音。

“也好。”

一個人喝酒喝得豪氣云干，從不拖沓，大口大口的喝，大碗大碗地喝，豈非不是英雄的做派？

“那只能證明他是一個一流的酒鬼。”

大嫂說的。

黃藥師覺得很對。

他喜歡大嫂，所以覺得大嫂說的什么都是對的。

酒喝完了，用的時間不到一刻鐘。

宋寒卻是醉了。

“醉生夢死，你喝了嗎？”

宋寒沒醉，黃藥師也沒醉。

黃藥師走起路來，一點也不搖晃，“喝了。”

“你還記得喝酒前，要我陪你做什么嗎？你還記得嗎？””

宋寒看著走到他面前的黃藥師，笑了一聲，說道。

盯著他看了許久，黃藥師才說：“我不記得了。”

說完話立馬就是走了。

宋寒知道，黃藥師并非是不記得，而是他不愿意記得。

“醉生夢死”。

真的可以忘掉許多東西。

真的可以忘掉嗎？

宋寒不知道，反正他現(xiàn)在是什么也想不起來了。

他牽著一匹馬，離開了這片沙漠，他要回到白駝山。

他剛剛說過的。

黃藥師是真的沒有機會了。

但他是絕對不會知道的，因為他已經(jīng)喝了醉生夢死，忘記了一切。

一股子狼煙在大漠里緩緩飄起，像是將宋寒的噩夢也一同給燒掉了一般。

宋寒他，回來了。

狠辣無情。

黑白的瞳孔看向沙塵滾滾而來的方向，他的嘴角微微翹起，“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