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華里有四層的新華書店，韓清洛進門問了導購，往樓上走，卻發現程藝顏不見了。大概是自己去找書了吧，那么大的人了在商場又不會丟。韓清洛自己到了專柜認真挑書，修長的手指在書脊上劃過，吸引了兩個小女孩的尖叫。

“哇塞他好帥啊！”

“啊啊啊啊我們去要聯系方式吧！”

然后韓清洛耳邊充斥著兩個人的推嚷。

“你好，我看你在挑英國的書，請問你是要去英國留學嗎？我有親戚在英國工作，可能幫你們介紹一下……”終于，一個女孩勇敢站了出來走到韓清洛身邊。

“謝謝，不需要。”韓清洛冷漠地拒絕了。

“沒事的，留個聯系方式吧——”

“好啊你！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就勾搭別人！”程藝顏握著兩個甜筒，一臉義憤填膺地出現。

“我……”

“我不聽你的解釋！分手！”程藝顏提高了聲音，那兩個女孩趕緊低頭跑開了。

“挺及時啊。”韓清洛掂著一本磚頭一樣厚的書，對程藝顏投去贊許的目光。

“那當然，江湖上都知道程藝顏靠譜！”

“所以你剛剛沒跟上我是去買冰淇凌了？”

“對啊。”程藝顏啃著一個甜筒皮口齒不清。

韓清洛伸手想拿她另一只手上的甜筒，程藝顏卻一臉驚恐地往后退了兩步。

“你干什么！”

“拿冰淇凌啊。”

“拿什么冰淇凌，這倆都是我的！”

“你明明一個人為什么要買兩個？”

“人家做活動，第二個冰淇凌一塊錢，我就買了啊。”

韓清洛皺著眉頭看向那個冰淇凌，程藝顏見狀趕緊舔了一下，一口定乾坤。

“自己吃兩個冰淇凌，小心肚子疼！”韓清洛幼稚地詛咒她。

“哼！我腸胃可好了！我能吃完麻辣燙接著吃雪糕！從來肚子疼過！”程藝顏也幼稚地回應他。

韓清洛繼續挑書，程藝顏跟在他旁邊繼續吃冰淇凌。挑好了三本書，程藝顏也吃完了，韓清洛轉身一言不發堆到程藝顏手上，大步又去了文學讀物，程藝顏在后面像個跟班連忙小跑追上他。

“你等等我啊……”程藝顏喘得厲害。

“才跑了幾步路就累成這樣，你體力太差了。”

“你還說我，你自己看看你挑的這三本書一本比一本厚，你是買回去防身嘛！”

“你管我。”韓清洛仔細地看書架，程藝顏也趴在書架上看書名，她近視又沒帶眼鏡，不趴在上面看不清。

韓清洛都看完一整個書架了，程藝顏還趴在那里。

“看什么吶？”

“這個。”程藝顏抱著書沒手指給他看，就揚了揚下巴。

韓清洛幫她把書抽出來，是夏目漱石的《從此以后》。

“你要這本嗎？”

“不是，你給我看看封面。”

“嗯，放回去吧。”程藝顏神色有點落寞。

韓清洛看了看封面，上面寫了一句話：再現世安穩，也會因為某個人，突然想要奮不顧身。

“想看就買回去，也不貴。”

“不，我這輩子都不想看這本書。”程藝顏板著臉走開了，留下韓清洛看著那行字深思。

最后結賬的時候，程藝顏在那堆書里看見了《從此以后》，只是單單一眼，卻也沒說什么。

韓清洛讓程藝顏提著沉重的書袋。

“憑什么我提啊？明明是你的書！”

“可我是房東。”韓清洛食指勾著帶子耍賴。

“天吶韓清洛我之前一直覺得你是個紳士！結果，真是日久見人心！”程藝顏氣憤地轉身

就走，絲毫不在乎韓清洛是不是她的房東，他根本就是在找借口奴役自己！

程藝顏自顧自地往家走，開門進屋關門一氣呵成，呆呆坐在沙發上。

“再現世安穩，也會因為某個人，突然想要奮不顧身。”

之前程藝顏讓他說“我愛你”，他說了“今晚月色很美”，他解釋道，夏目漱石說中國人含蓄，愛你不會說愛你，會說今晚月色很美。那時候這個典故還沒有紅遍大江南北，程藝顏私心地認為這是他對她一個人的情話，為此還傻笑了好久。后來，每個人的夜晚都很美了，大家心里的風都溫柔，但程藝顏已經對這句話不屑一顧了。

時間會抹平曾經驚天動地的喜歡。

五分鐘后韓清洛慢慢悠悠地到了家，放下袋子沒有說話，坐在沙發的另一側翻開《從此以后》。

程藝顏真是不想看到這本書，就去廚房翻冰箱，猶豫兩分鐘拎了一瓶韓清洛的可樂出來。

“嶗山可樂最好喝！”程藝顏自己小聲嘟囔了一句，擰瓶蓋兒沒擰開。

韓清洛悄悄看了她一眼，等著她來找自己幫忙，可是程藝顏沒有。她抽了兩張紙蓋在瓶蓋上，咬著牙擰開了，結果又擰回去，拿著瓶子上下搖晃。

“你干什么？”韓清洛驚訝地問她。

“晃氣兒啊……”程藝顏仔細盯著瓶里面的液面，一點點擰開，再擰上，繼續搖晃。

“你別晃了！”韓清洛合上書急得站起來。

“為什么？我就喜歡喝沒氣的！”程藝顏晃得更起勁了。

“不行！喝可樂不能晃氣！”

“我就不！我就晃！”程藝顏看韓清洛著急的樣子突然很新奇，開心地跳起來晃。

韓清洛跑到程藝顏面前要奪回自己的可樂，程藝顏一著急就擰開了瓶蓋，可樂在中間噴涌，兩人瞬間濕透。程藝顏反應過來的時候，手里的可樂瓶已經空了。

“程——藝——顏——”韓清洛整個人好像被可樂洗過一樣，頭發濕透了貼在額頭上，發梢的可樂還在往下滴，黑色的襯衫濕了一半。

“我……我不是故意的！”程藝顏把瓶子一扔就跑了，韓清洛鐵青著臉追在她后面。

“你別追著我！我錯了！”

“你站住別跑啊，你不跑我就不追你了！”

“你這樣追我我不跑才傻！”程藝顏在餐桌邊上繞圈。

“我給你三秒，停下！”韓清洛定在站在程藝顏對面。

“我才不停下！而且我這輩子喝可樂都會晃氣！”程藝顏不怕死地喊回去。

后來，一直出現在她夢里的那一幕發生了。韓清洛聽完她的話一秒都沒有猶豫，靈活一躍，右手撐著桌面跳到了她這邊，程藝顏連忙后退了一步，韓清洛穩穩落地抓住她的小臂，堅定地看著她，像……像一個天神。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超過十公分，程藝顏碰了一下他的事先就縮著目光，只敢怯生生地看他緊閉的嘴唇，這個男孩子真的是……連嘴唇都那么好看，粉粉嫩嫩的。

韓清洛看她眼神閃躲，端詳起她的臉。她不是那種一眼好看的女孩，也不是活色生香的女孩，但她是越看越好看的女孩，稍一端詳就能感受到她的魅力。

兩個人好像都噴了可樂味的香水，焦糖的香甜和可樂的清爽彌漫在他們對于這個夏天的共同記憶中。

“你等著。“過了好久，韓清洛終于放開程藝顏，留下三個字就去洗澡了。

程藝顏拉開一個凳子坐下，感覺腦子有點卡住了。

她偷偷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是可樂的甜味；左臂留下了淺紅的好看指印，是韓清洛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