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覺得……覺得我很好啊……你看我冬天會套被套夏天會掛蚊帳，高興了還能做出滿漢全席，生活技能滿分……但我不想要這樣！別的小女孩有爸爸媽媽的寵愛在家連地都沒掃過，但我就在家就要做飯收拾衛生……她們一放假就去旅游能在大學畢業之前走過全中國，我假期只能找工作給自己賺零花錢到現在十九周歲了SD省都沒出過……她們說沒錢了是因為買了耐克迪奧阿瑪尼，但我的沒錢是因為給媽媽買了首飾給自己買了一條褲子……她們想學游泳就去報游泳班想學散打第二天就能去學散打，可我不能因為我要留著錢買我喜歡的爸爸媽媽不給我買的東西……我有時候就看她們穿著名牌炫耀自己的耳機幾百塊自己的鋼筆幾千塊轉頭問我怎么掛蚊帳我心里就特別不是滋味，為什么她們可以想買什么就能買什么、有爸爸媽媽寵著、永遠不斷的男朋友保護著……我是什么都會，但是我也想什么都不會，我也想有那種蠻橫無所顧忌的性格可是我不行！我要在乎別人的看法，要在乎別人的感受，要為自己今后的生活鋪路積攢人脈……我真的受夠了！我多想能有個人一直陪著我，就像趙然有楊涵一樣，就算他沒有楊涵那么帥那么優秀但我只求他能懂我，能在我失落的時候在一邊安慰我抱抱我，可是我都沒能留住他……”

程藝顏還沒說完就趴在桌子上哭，頭發粘著淚水貼在胳膊上。

韓清洛人生第一次被一個女孩當心情垃圾桶，但是程藝顏說的這些確實是他沒有想到的。他看到程藝顏的家務能力，看到她在廚房的游刃有余，看到她在同齡人中的假期薪水。他以為她會引以為傲，沒想到她是討厭這些的，他一直覺得程藝顏是顧家賢惠的女孩，不蠻橫也不作，但是她卻不想成為賢惠的女生。

“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韓清洛想起陳奕迅的歌詞。

“所以啊，我永遠都不會是被偏愛的那一個……不管是生活還是命運，大家只會覺得你很堅強你可以被委屈，但是她那么柔弱她不能受委屈……”程藝顏抹著眼淚。

韓清洛看她哭得眼睛都腫了，心里有一點點酸。他從小生活條件優越，在他眼里錢是最容易得到的東西，他大概就是程藝顏說的從不做家務、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大學畢業之前游遍全中國的人。

“你說得很像我啊。”韓清洛微微笑了笑，往后一靠。

“但是你知道嘛？我從小到大見我父母同時出現的時間合起來不超過一年，我被不同的保姆照顧，小學時候我特別羨慕一個女生，每次放學她爸爸都會騎著自行車去接她，有時候還會給她買棒棒糖，但我只能上一輛漆黑的勞斯萊斯讓不同的司機送我回家。我確實不做家務不會做飯，因為我不需要，我爸媽會給我安排好一切，我在沒有他們的生活里按照他們的規劃活著，我一直都被支配著。小時候考試不好他們會嫌棄我，大一點我成績好了他們覺得我是投機取巧，后來我考大學想去浙大，但他們逼著我改到了上海，我想學法律，但是他們讓我選工商管理，因為我要繼承他們的公司。”韓清洛說這些的時候一臉平淡，卻讓程藝顏止住了哭泣。

“那你為什么不堅持自己的選擇？”程藝顏腫著紅紅的眼睛問他。

“因為他們說，如果我不聽，我就……沒有錢了。我沒有那種勇氣，你知道嘛，我真的沒有那種勇氣，我過慣了富足的生活，我知道現在這個社會對于一個落魄富二代不會有任何憐憫，我沒辦法讓自己半工半讀，而且我舍不得這樣的生活，說白了，我舍不得錢。”

韓清洛端起程藝顏的紫菜蛋花湯一口喝完，抿著嘴唇沉默不語，程藝顏清醒過來了，也是沉默。

窗外還是明月高懸，海浪依舊翻滾洶涌，現在的世界很安靜，適合每個人褪下外衣縫補內心，兩個靈魂輕輕觸碰，一點一點融合。我們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是被傷害著成長的，也許這個社會就是罪惡的，它給每個人帶來痛苦，卻忘了給他們苦盡甘來的喜悅。

其實它給了，只是還在路上，有點遲。

第二天早上程藝顏醒過來頭痛欲裂，然后奔到廁所開始干嘔。韓清洛放下手里的盤子追著她到廁所門口。

“你沒事吧？”

“沒事，吐出來就好了……”程藝顏按下沖水按鈕，站起來洗了把臉。

“洗漱完出來吃飯。”

“嗯。”

程藝顏坐到餐桌前，因為昨晚哭過所以眼睛腫著，本來眼睛就不大，現在更小了。

“哪來的包子？”程藝顏拿起筷子卻沒胃口。

“外賣。”韓清洛拿來一小碟辣椒油放在她面前，她好像很喜歡吃辣，之前吃面吃火鍋她都給自己調了辣椒。

“小籠包，油條，豆腐腦，豆漿，餛飩，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我就都訂了。”

“我不喜歡吃油條和豆漿，其他的都喜歡。”程藝顏仰著臉假笑了一下。

“別那么笑，丑死了。”韓清洛打擊她。

程藝顏并不在乎，拿著勺子吃了小餛飩，再吃灌湯包，再喝豆腐腦，雨露均沾。

“我今天要去書店，你跟我一起嗎？”韓清洛喝了一口豆漿問道

程藝顏抬頭，他今天穿了黑色襯衫，黑色的休閑褲，黑色的運動鞋，那種黑色是低調沉穩，用金錢堆砌出的氣質。程藝顏想起昨晚他說他舍不得他揮金如土的生活。

現實是每個人都是懦弱的，都會輾轉反側，但最后大家都能一臉平靜地講述自己的故事。

“去書店干嘛？”

“買幾本跟英國有關的書，去嗎？”

“嗯，想去。”程藝顏咬著勺子笑。

半個小時后程藝顏素顏穿著藍色背帶短褲扎著丸子頭出現在韓清洛面前，青春活力瞬間點燃韓清洛的目光，跟昨晚有些艷麗的她又不一樣。

程藝顏卻覺得自己跟在韓清洛后面像個幼稚的小學生，他這個時而傲嬌時而深沉的個性和打扮讓她很是頭疼，自己到底該怎么穿才能跟上他變換風格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