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芷不愧是楚宸寧手下訓練有素的暗羽衛，夜幕還未降臨，僅僅半日光景就回到了丞相府上，她來不及喝上一口水，就趕緊將自己探聽得的消息告訴柳清疏。

芙芷道：“小姐，我打聽到了，柳蕪月在寺里，以血抄經，為丞相府和國運祈福，剛好被前來禮佛的太后看到了，太后感念她一片赤誠之心，就下懿旨讓她回府了。”

“以血抄經？她也真是夠下本錢的。”小萌嘖嘖的感嘆道，這屋子里的人都知道柳蕪月曾經誣陷柳清疏藏奸夫的事，雖然她們并不知道妖孽這一環也是柳蕪月的設計，但也不妨礙她們對柳蕪月的討厭。

柳清疏看三個婢女都沒有因為聽到“以血抄經”而覺得柳蕪月可憐，滿意的點點頭，笑了笑道：“她早不抄晚不抄，偏偏太后禮佛的時候就正好在抄，你們說說，我這妹妹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些？”

柳清疏當然不是一個相信運氣的人，她一向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此的巧合，自然不會單單是巧合，一定是有人刻意而為之。

但能搬動太后這尊大佛，想必不會是二姨娘，別說是區區二姨娘和柳蕪月，就算是楚宸御這種不受寵的皇子都很難做到掌握太后準確的行蹤。

柳清疏暗暗想了一下，心里有了一個答案。

柳清疏輕輕的喝了一口茶，笑道：“看來共同的敵人，確實可以讓兩個原本水火不相容的人成為最好的盟友。”

素挽本就心思細密些，之前也聽小萌講了她們救災一路上發生的所有事，于是她仔細的思考了一下，驚道：“這都是建安郡主安排的？”

柳清疏點點頭：“想不到她們當年被稱為京城雙姝的時候，互相看不順眼那么久，如今居然也能在一起合作，真是日子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看到啊。”

加上上輩子，柳清疏在這人世間或者也有三十余年了，盡管如今她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女，但素挽卻在此時突然覺得自家小姐的眼神那么沉重、那么疲憊，就好像真的看透了紅塵一般。

素挽忍不住擔憂的輕喚了一聲：“小姐……”

柳清疏微微笑了笑，沒有回應素挽，小萌在一邊好奇道：“可是……若是兩人合作，定是互相都有所求的，如今柳蕪月還有什么能幫到建安郡主？”

柳清疏倒是清楚那兩個女人的脾性，知道她們都是標準的不見兔子不撒鷹型的，無利可圖的事絕不會做，于是她只是淡淡笑道：“也許很快我們就會知道……祠堂里那一位有什么讓建安郡主所求的了。”

卻沒想到，當晚柳清疏的院子里就迎來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素挽正在吩咐下面的灑掃丫鬟把瀟湘院的大門關上，突然一個帶著黑色披風的人從門縫里擠了進來，素挽正欲尖叫，那人已經將披風上的兜帽放了下來，素挽一愣：“三小姐？你這么晚了來這里干什么？”

自從柳蕪月被關進靈山寺、柳清疏離京去治疫病，柳蕪云在家里就仿佛一個隱形人一般，安安靜靜的，沒有搞出半分動靜，是以素挽驚得不輕，卻沒有立刻出言將柳蕪云趕出去。

柳蕪云道：“我有事想見柳清疏。”

一聽到她要見自家小姐，素挽心里的弦立刻繃緊了，立馬開口道：“我們小姐已經睡下了，三小姐明日……”

正說著，柳清疏披著一件素白色的披風走了出來，披風是淺白色的蘇錦暗繡，在銀色的月光映照下散發著淡淡的雪光，披風的兔毛滾邊在夜風中略略有些凌亂，卻為柳清疏平添了幾分仙氣。

柳蕪云忍不住想到自己去給柳蕪月送飯時，看到的那個猙獰如惡鬼的親姐姐，真是天壤之別。

柳清疏輕啟檀口：“怎么了？”轉頭看到一邊裹著一身黑披風，融入了夜色的柳蕪云，素挽忙道：“三小姐說有事要找小姐，但這么晚了……”

柳清疏搖搖頭：“無妨，三妹妹進來說話吧。”

柳蕪云在上輩子一直是柳蕪月的應聲蟲和急先鋒，可悲又可嘆，自己上輩子離家之后就再也沒聽過她什么消息了，想來也是給柳蕪月做了墊腳石，卻不知她深夜單獨來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柳清疏暗暗想著，將柳蕪云帶進去，讓素挽給她奉了茶，小萌正在收拾裝匣，看到柳蕪云進來也驚了一下，站到一邊去隨侍。

柳蕪云坐在椅子上，卻沒有接茶，她只定定的看著柳清疏，看到素挽又想趕人了，她才輕輕說道：“看來我以前真是看錯人了，你并非二姐姐說的那般不堪。”

柳清疏心下微疑，不知道柳蕪云大半夜的為什么跑到瀟湘院來發出這樣的感嘆，就直接道：“三妹妹有話不妨直說。”

柳蕪云想了想，像下定決心似的道：“柳清疏，小心我二姐姐吧，我看她最近好像跟宮里的貴人搭上了，不是六皇子，是真的有實權的人，而且……可能近期就會有針對你的大動作。”

柳清疏一驚，她沒想到柳蕪云竟然有一天會來跟自己示警，下意識就道：“你是……”

柳蕪云一下子站起來，嘴硬道：“你別誤會，我還是跟以前一樣討厭你，只是……我不想等君安回府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兩個姐姐都是蛇蝎心腸的毒婦。”

說著好像怕柳清疏看出自己的言不由衷，攏上披風就奔了出去。

小萌看著柳蕪云的背影，皺了皺眉，眼里閃過一絲怪異的光芒，對柳清疏道：“小姐，你信三小姐說的嗎？”

柳清疏兩世為人，最難招架的就是柳蕪云這種敢愛敢恨什么都擺在臉上的人，她點點頭：“既然她都提到君安了，我想，她是終于發現柳蕪月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完美的姐姐了。”

回想起來，柳蕪云的態度變得奇怪的時候，正好是楚宸寧掌過她們嘴的時候，看來楚宸寧歪打正著，倒是輕松的幫自己分化了她們兩姐妹。

柳清疏笑笑，看來楚宸御果然命里帶衰，誰同他走到一起，誰就會慢慢變成孤家寡人，就像上輩子的自己，一如這輩子的柳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