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坐在柜臺上，翹著二郎腿，雙手向后撐著身體，扭頭看向他：“你這老祖宗城隍爺可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李墨白投以詢問的目光。
夭夭解釋道：“還未成為城隍之前就擁有上百年的香火愿力，以其鑄就的神位金身之牢固，能承受的香火愿力多達百萬計，倘若這片區域人人燒香拜他，只怕用不了幾年就能達到姥姥最巔峰的道行實力。再過個幾十年，未嘗不能成為這里的萬羅山府君。”
“這不是很好嗎，城隍神越厲害人民就越安全。”
“好是好，就怕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夭夭意味深長地說道。
李墨白聽過這句話，也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聳了聳肩，說道：“有句話叫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如果天道覺得我們能承擔這些責任，就算天塌下來我們也會有辦法頂著，畢竟不是死有余而補不足。”
“萬一你們頂不住呢？”
“那就完蛋！”
“你不想逃跑？”
“那要看有沒有機會翻盤，否則也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別。我上樓休息了，你們通宵看視頻時請保持安靜，如果困了，記得讓道霽進入葫蘆里休息，我可不想一覺醒來店里就損失幾千塊的好茶。”李墨白說完就朝樓上走去。
“今天睡這么早？”夭夭詫異道。
“嗯，總感覺未來幾天會出大事，我得養精蓄銳。”
……
刺眼熱辣的陽光，滿目瘡痍，一副大火焚燒過的痕跡。干燥的風中帶著細沙，卷起的灰燼四下飄散，透露出一股蕭索死寂之感。
倒塌的房屋，斷壁殘垣旁，時不時有人影閃動，是那些幸存下來的本地百姓。
李墨白站在樓頂天臺圍墻邊，舉目四望這座毫無生機的荒敗小鎮，默然無語。
“那一夜之后，大概就是這樣一種結局。”夭夭瞥了他一眼，語氣淡然。
“你說，他們是活在妖怪的統治下更好，還是現在這種生活更好？”李墨白問道。
“我不知道，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但換成是我，肯定是選擇現在的生活。活著只有絕望，和死了有什么區別？”夭夭說道，“更何況，你救不了所有人。”
“確實，誰都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李墨白盡管仍皺著眉頭，但心中輕松了許多。
夭夭遲疑了片刻，說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還得看店。”李墨白搖搖頭，轉身朝樓下走去。
“別忘了我和你說過的事。”夭夭跟在他身后。
李墨白點點頭，從天臺回到房間，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背上一個背包，里邊裝著一些壓縮餅干和一兩件換洗衣物，以及上百張的各種符箓，還有一些家里常備的藥品。
在道霽的幫助下，他掌握了葫蘆乾坤空間的使用辦法，可以順利裝入和取出東西。因此葫蘆里除了大量自來水之外，還存放了一些消毒酒精和肥仔快樂水。
清點完身上的裝備，李墨白走到一樓拉起卷閘門，幾片灰燼被風吹了進來。
他轉頭對夭夭說道：“好好看店，不然我回來沒飯吃。”
夭夭嘴角一翹：“就你店鋪這生意，有沒有飯吃全看運氣。倒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別死了。我好不容易恢復了自由，還沒享受夠這里的生活，不想這么早魂飛魄散。”
李墨白轉身揚手：“走了！”
“小家伙，路上小心點！”
夭夭也揮了揮手。
道霽從葫蘆嘴冒出半截身子，沖柜臺前的夭夭揮了揮手。
李墨白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盡頭，空氣一陣扭曲，來時的店鋪樓房已經消失不見。
夭夭環顧了一遍茶鋪，然后目光落在門口外車水馬龍的街道，她朝門外走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墻給擋住了，臉上頓時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墨白從巷子里出來，走在大街上。這條鬼門鎮唯一的長街，他能看到盡頭處那仍未倒塌的門樓。
街道兩旁，盡是斷垣殘壁，劫后的余灰涂抹得到處都是一種破敗的色彩。
李墨白走到一處倒塌的房屋前，跨過障礙物，就看到完好的房屋角落里，縮坐著兩大兩小的男女，看上去應該是一家四口，父母兒女。
母親緊緊摟著兩個孩子，被煙灰抹黑的臉龐上那雙看向他的眼睛里透露著麻木。兩個小孩躲在母親的懷中偷偷打量著他，眼珠靈動，目光中帶著孩童天真與好奇。
一旁稍顯瘦矮的男子用他那張兮兮的雙手捧著一碗稀爛成糊的食物，跪在地上舉過頭頂，目光里也是麻木。
“我不要你們的食物。”李墨白搖搖頭，張開嘴說道，聲音不知不覺有些干啞。
男子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角落的女子。
女子渾身一顫，沒出聲，只是緊緊摟住自己懷中的兩個孩子。
男子收回目光，轉過頭放下食物，對李墨白說道：“大仙，你看我成嗎？盡管肉柴了點，但勝在量大管飽。”
李墨白先是一愣，隨即握緊了拳頭，半晌，深吸了一口氣。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男子的瘦弱卻硬朗的肩膀，然后越過對方，在眾人的注視下拔開葫蘆的塞子，將地上那木盆倒滿了自來水。
潺潺水聲，清澈見底，頓時吸引了四人的目光，兩個孩子不禁咽了口口水。
做完這些，李墨白塞上葫蘆，轉身就走。
走出那半間屋子，他才感覺自己呼吸順暢了許多，心中的沉重也稍稍減輕。一扭頭，正好看到瘦矮男子站在斷墻邊露出半個腦袋，正默默地看著自己。
對視了片刻，李墨白轉身大步離開，朝下一個幸存的百姓走去。
自己沒多大本事，身上也沒多少物資，但能幫一個是一個，能幫一點是一點。
花了小半天的時間，他走遍整個鬼門鎮，倒去了葫蘆里三分之二的自來水，將背包里的壓縮餅干分出去一半，幫助了絕大部分百姓。
之后，才在一個百姓的指點下，朝著東南方向走去。
那里，他運氣好也許能碰上來往的商隊，跟著商隊一起，就能前往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