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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中國新時期小說的保守主義人文主義話語

深究新時期以來文化保守主義思潮興起的實質,除了上述反思文化激進主義、回歸以儒學為主的傳統文化、力圖重建新的文化價值觀之外,還有一點比較明顯,那就是因對現代化發展過程中負面效應的警覺與擔憂,而倡導人文精神和價值理性。正如我們在論述新時期文化保守主義思潮產生的背景時所認為的,現代化的迅猛發展同時也帶來一系列負面效應和問題,諸如因工具理性過度膨脹和文化商業化導致的人與自然關系的破壞,以及人際關系的疏離,等等。這既構成了文化保守主義思潮產生的背景,同時,致力于對這些問題和情狀進行制約、協調和糾偏也就成了這一思潮的實質和目的。

無疑,以工業化和城市化為主導的西方現代化發展模式大大推進了人類的現代文明進程,而且仍然是人類所尋找到的最好發展路徑。然而,同樣毋庸諱言的是,人們為工業化付出的代價也是十分昂貴的,工業化給現代人帶來的災難也是不可估量的。因此,幾乎可以說,自現代化歷程開始的那天起,就同時伴隨有對這一進程和模式的質疑、反思與批判。西方就不用說了,一直以來,批判工具理性和科學主義偏頗的“反(批判)現代性”思想,試圖從傳統文化遺產中尋找解弊之道的文化保守主義思想以及渴望超越現代化模式的“后現代主義”思想,從未停止其反對的聲音。而對于中國來說,雖然是被逼著進入西方模式的現代化歷程,雖然實現現代化一直以來是國人的首要目標,但同西方一樣,自1840年(或者更早)中國進入現代化進程以來,“反(批判)現代性”的各種思想隨之產生,文化保守主義思潮則是主要代表。

90年代以來,中國的市場經濟全面推進,社會進入一個前所未有的快速發展期,各項事業的發展令國人倍感振奮。但幾乎與此同時,尚未等人們為現代化發展所取得的成就歡呼,一系列新的問題和困擾又擺在面前:由于發展過快,社會轉型過速,人們對現代化可能帶來的種種弊害缺乏有效認識和及時糾正意識,因而造成了資源浪費、環境污染和破壞、政治腐敗、貧富差距拉大等諸多社會問題;尤其是在精神和價值領域,消費主義、拜金主義甚囂塵上,唯利是圖、道德滑坡、精神淪喪等精神疾患普遍流行,“我們的生存似乎已沒有任何秩序任何規范必須遵守,也沒有一個神圣的終極憑依,我們面對的只是商業文化和肉體自娛的增殖,是價值坍塌、精神崩潰、真理緘默、理想褪色、良知逆變的文化危機,是一種人們心靈普遍找不到歸依的憂慮和焦灼,生命正在被非生命的存在淹殺,精神也正在被非精神所擠兌,人類中心主義的夢想正在技術主義時代走向自我毀滅”洪治綱:《逼視與守望——從張煒、格非、余華的三部長篇近作看先鋒小說的審美動向》,《當代作家評論》1996年第2期。。面對令人憂心的文化狀況,大批有良知的知識分子以飽含憂患之心驚呼“道德淪喪”“文化沒落”“人文精神缺失”,指出“人文精神”已遭遇嚴重危機,認為有責任和義務改變這種狀況,于是開始倡導人文價值和終極關懷,呼吁人們警惕價值失范和精神虛無等現象,宣揚人文精神的價值和意義,力圖幫助人們重新找尋生命的價值和生活的意義,找到心靈棲息的家園。

這場波及學界的“人文精神大討論”以王曉明等人《曠野上的廢墟——文學和人文精神的危機》一文的發表為標志,明確提出“文學的危機實際上暴露了當代中國人人文精神的危機”論題,此后,更擴大到各人文社科領域,成為人們普遍關注的焦點,《讀書》雜志更是特意開辟“人文精神尋思錄”專欄,發表了一系列對話錄,將這場論爭推向高潮。這些對話錄的議題和內容非常廣泛,概括起來主要有:梳理現代中國“人文精神”失落的深層歷史原因;分析討論中國知識分子怎么會喪失“人文精神”,如何在新的時代條件下重建“人文精神”等問題;探討中國當下的文化現實及思潮熱點,分析如何對當下文化進行批判性建構等。其他像《文匯報》《光明日報》《作家報》等也非常關注這一話題,陸續刊發了相關探討和爭鳴文章,雖然看起來在縱向的深度上并未拓展多少,但從橫向看,無疑擴大了“人文精神”論爭的影響力,特別是從參與主體看,從最初的僅限于文學從業領域的研究者、批評家和作家,逐漸擴展到整個人文社會學科的文化、歷史、哲學甚至經濟、法律等領域,使討論的內容無論從深度還是廣度上都得以延伸,王曉明后來還在1996年把這些研究和爭論文章擇要編成了《人文精神尋思錄》一書,記錄了中國思想文化界面臨市場經濟這一嶄新的社會轉型時的困惑和焦灼,其引發的關于“人文精神失落”話題的討論直到今天仍有價值和意義。

在究竟何謂“人文精神”,存不存在“人文精神的失落”一說等諸多問題上,參與討論的學者、作家并沒有達成一致意見,但總的看來,除了作家王蒙等少數人因擔心“虛假的人文傾向”會干擾市場經濟的順暢進行,而極力為市場經濟辯護外,多數人都對中國在市場經濟初起之時,人們狂熱的拜金主義和物質欲望泯滅心靈追求的現狀感到擔憂,對滋生的一系列不正常社會現象,諸如一味滿足于世俗的物質和感官享受,無信仰、無情操,精神卑瑣、道德淪喪,見利忘義、人性被物化和異化等感到憂憤,因而特別希望“用人的精神解放、自由、豐富來抗拒物欲的奴役和金錢的盤剝”南帆:《人文精神·文化基因·文學批評》,原載王曉明編:《人文精神尋思錄》,文匯出版社,1996年,第241頁。,希望“從新舊雜陳、迷惘紊亂的價值觀念的‘蒙昧’中走出來,構建以人之生存為中心的良知、道德、法律、信仰、理想諸方面的價值體系”張韌:《人文精神·新啟蒙與文學》,《新時期文學現象》,文化藝術出版社,1998年,第271頁。。所以,對于“人文精神”的內涵,他們的理解和主張雖然不完全相同,但在以人為本,思考人的存在意義,探討人類的前途和命運,以及對道德倫理、情感價值以及真善美的追求,對社會的責任擔當等方面是相同的。黃健指出:“現代的人文精神,強調在重建人的精神家園,關心人的生存境況,探討人類的出路與發展當中,重構現代人的精神信仰和終極關懷,要求使人真正地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成為世界的主宰力量。”黃健:《文化轉型與人文精神的重構》,潘立勇編《中華文化與人文精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319頁。有學者更對其內涵作了詳細概括:1.重視終極追求,執著探求超越現實的理想世界和理想人格;2.高揚人的價值,否定神和神學對人的束縛;3.追求人自身的完善和理想的實現,在肯定人欲的合理反對禁欲主義的同時,亦反對人性在物欲中汩沒;4.謀求個性解放,建立人際間的自由、平等關系,實現自身的價值,反對宗法等級關系及與其相應的意識形態束縛;5.堅持理性,反對迷信、盲從和認識領域的強制服從。這可以說是對不同學者在“人文精神”內涵問題上認識和看法的一個總結,而且把其和源自西方的“人文主義”概念連在一起說了,實際上,很多學者認為,中國90年代市場經濟語境中所談到的“人文精神”與“人文主義”這兩個概念還是有著一定差異,這種差異就在于:“人文主義”主要指的是人必須接受文明的熏陶,通過教養而脫離自然與野蠻的狀態,并且能夠自覺意識到動物及野蠻人的區別,從而感覺到自己的人格與尊嚴。而“人文精神”不但包括了“人文主義”的所指,更包括了對于整個社會的一種理想的文明狀態的描述和追求。張汝倫、林暉:《關于人文精神》,王曉明編《人文精神尋思錄》,文匯出版社,1996年,第159-160頁。如果深究起來,中國這一時期所提倡的“人文精神”與西方的人文主義的追求恰好構成了對立:西方的人文主義是提倡世俗生活、反對宗教壓抑;而中國的人文精神則更強調對世俗價值觀進行批評,注重精神理想的實現、人性道德的完善。

這種以貶斥物欲、弘揚精神為主要宗旨的“人文精神”大討論,對90年代以來的文學和文化領域產生了積極而深遠的影響。從文學領域看,面對無論是創作還是研究領域都存在的一些拜金、媚俗、精神格調低下等不良現象,一些有良知的學者、作家秉承“人文精神”的基本理念,旗幟鮮明地打出了自己的旗號。學者孟繁華針對文壇普遍出現的認同現實、嘲諷理想、滿足物欲、隨波逐流的萎靡不振情狀,勇敢地呼吁和提倡“新理想主義”,認為“一種功利的、務實的、實用的觀念統治了文壇”,使得廣大作家缺乏對世俗和物欲的超拔,缺乏精神的飛升,因此必須重建“烏托邦”理想,“在‘新理想主義’的空間尋找精神出路”。錢中文則提出“新理性精神”文學論,認為在以往理性精神原本是人文主義的支柱,但現在也已遭嚴重異化,其中的工具理性一偏獨大、急劇膨脹,而相應的價值理性卻日漸萎縮和缺席,為解決這一問題,必須在文學藝術領域大力提倡“新理性精神”,“探討人的生存與文化藝術的意義,在物的擠壓中,在反文化、反藝術的氛圍中,重建文化藝術的價值與精神,尋找人的精神家園”錢中文:《文學藝術價值、精神的重建:新理性精神》,《新理性精神文學論》,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23頁。。作家張煒和張承志則高舉“道德理想主義”大旗,在實用主義、經驗理性、工具理性甚囂塵上的時代環境下,孤獨而悲壯地高揚價值理性,提倡“清潔的精神”,呼告世人:當人們都沉溺于當下的物質滿足、精神變得越來越平庸粗鄙時,仍有遠比金錢更神圣、更崇高的東西存在——那就是崇高的道德、高尚的精神。當然還有韓少功、王安憶、李銳、遲子建、劉慶邦等許多作家,他們始終堅守自己人類靈魂守護者的責任,在市場經濟大潮下堅持傳承和宣揚“人文精神”,通過富含人文精神的作品,啟示人們去思考社會經濟進步和人的全面發展、社會的現代化和人的現代化、物質追求和精神提升等之間的復雜辯證關系。

從文化思潮領域看,這一時期也正是文化保守主義思潮開始成為一種普遍社會思潮的時期,而人文主義、人文精神、價值理性等正是該思潮所秉持的主要理念,學界往往把其稱作“保守主義人文主義”:它一方面表現出對民族文化的強烈認同,有明顯的文化民族主義的成分;另一方面又特別崇尚傳統文化中道德的、人性的東西,主張從道德和人倫的角度反思西方的啟蒙敘事,對西方的現代化過程中科技理性的過分膨脹進行制約和糾偏,希望能用中國文化中的道德文明成果來彌補和糾正西方物質文明的弊端,堅持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基礎上開啟中國文化甚至人類文化的未來。這種價值取向其實正和當時人文學界所普遍呼吁和提倡的“人文精神”相一致,所以,可以說,一方面,證之于當時中國社會人文精神困境的現實,更讓文化保守主義者感到自己工作的必要和意義價值所在;另一方面,其對中國傳統人文文化的挖掘和弘揚又拓展、豐富和深化了“人文精神”的內涵。

這種保守主義的人文主義,關注人文精神,主張“向后看”,寄望于道德烏托邦重建等價值取向,從積極的方面來說,能對全球化和現代化過程中工具理性的過分膨脹起到一定的制約和協調作用,對避免因現代化過度地發展經濟而帶來價值意義迷失的危機,也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就像學者陳來所論述的,作為文化保守主義的思想核心,傳統儒學之所以在中國近現代史上備受抨擊而依然能在社會轉型期每每處于焦點話題,是有原因的,“其必然性即根于現代化轉型過程中‘道德性’與‘現代性’的分裂以及對克服此種分裂的要求”陳來:《傳統和現代——人文主義的視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93頁。。在文化保守主義者看來,要想彌補“現代性”進程所造成的物質與精神、肉體與心靈、道德倫理與工具理性等的分裂,就必須多向傳統文化特別是傳統儒家文化汲取資源,建立與現代化制度相配套的道德倫理人文價值,實現文化再造,端正中國人的精神方向。與此同時,去除對西方文化的排斥心理,充分考慮“如何與‘西方文化’——‘精神科學’研究的路向——聯起手來,共同促進人類的價值關懷”甘陽:《古今中西之爭》,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6年,第133-134頁。。可以說,這種保守主義人文主義話語比以往的文化保守主義更多了在對待異己文化上的寬容心態和“理解之同情”的態度,它是針對精神的貶值、人文的頹敗而提出的,其核心要旨是探究如何在物欲泛濫、道德淪喪的社會轉型期重建個人與群體、個人與社會間的協調關系,使社會發展更加完善、和諧,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它顯出了非凡意義。

那么,如何對工業文明和市場經濟本身的弊端或現代化的負面效果進行有效醫治或根本避免?20世紀90年代的文化守成主義借助了中西兩種文化資源,使得它批判工具理性和科學主義的立場更加堅定,重建人文精神,為現代化發展補弊救偏的目標更加理直氣壯。先來看中國自身的傳統文化資源。許多文化守成主義知識分子認為,無論是西方還是中國的現代化,都存在必然的缺失,那就是一味強調工具理性,缺乏人文精神的有效制約,不可避免會帶來許多危害和問題,“今日人類文化所表現的特色,一是心智活動以科技為主,二是經濟生活以工業生產為主,三是社會一方面趨于高度的組織化,另一方面高度的個人化。這三個層面,都強烈呈現工具性的及手段性的理性,而缺少目的性的關懷”許倬云:《未來世界與儒家》,《中國文化與世界文化》,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213頁。,而中國傳統儒家文化的精髓恰恰就是人文精神,其在人之身心、人與人、個人與他人和社會、人與自然、人與超越的“天”或“道”之間追求普遍和諧的思想理念恰好可以拿來補足這一缺失。所以,中國的現代化要健康和諧地發展,就需要改變以往對傳統文化進行全盤否定和批判的激進態度,糾正“把價值傳統當作與現代完全對立必加去除的垃圾”陳來:《傳統與現代——人文主義的視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10頁。的錯誤思想,學會主動積極地運用傳統文化中的積極因素,使之與現代化相協調。

至于西方文化資源方面,各種各樣的反思批判啟蒙現代性的學說都得到了中國文化保守主義者的共鳴,特別是力圖超越現代發展模式的“后現代主義”文化精神和學說,很容易就被他們接受和拿來,作為其思想資源的一部分。西方啟蒙思潮所鼓吹的人類中心主義、個人本位主義、物質主義,使人與自然、人與群體之間關系緊張,物質與精神相分裂,價值理想為工具理性所淹沒。于是,在后工業社會的新的歷史語境中,后現代主義應運而生,它以批判啟蒙理性和工業文明的弊端為志職,主張對現代性和現代文化精神進行超越或消解,這種對于現代性的反思和批判,恰恰在思想內涵、理論形態等方面表現出與中國傳統文化在某種程度上奇妙的暗合和相似,因此像福柯、德里達、利奧塔等這些后現代主義思想家的學說在中國很有市場,中國的文化守成主義者希望能通過“創造性轉化”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某些因子,融入后現代主義,以彌補現代性之不足。在他們看來,中國傳統的儒學思想雖然是古典性的、前現代性的東西,這些思想對當今社會來說可能存在著理論缺失和歷史局限,但是其中仍然含有普遍適用于全球化背景中的現代化和信息化時代的后現代化東西,比如“天人合一”思想,人與自然和諧共存的價值理念,“仁者愛人”“以和為貴”等處世原則,都具有一種超越歷史性和時代性的文化基因,能夠和后現代主義思想共時性地銜接。

雖然有學者強調,文化守成主義對當下文化現狀的焦慮和人文精神的提倡只是一種“保守”心態的流露,且有失偏頗;另有學者認為,現代化進程中出現的絕大多數社會負面現象,不能籠統地歸因于市場經濟或改革開放,恰恰是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觀念和積淀已久的文化心態在極大地阻礙著新的體制和新的價值觀的建構;還有學者認為傳統儒家文化中所謂“天人合一”、德性倫理等思想固然可以對高度發達的工業文明條件下人與自然相分裂、人與人相異化之歷史困境的人類提供某種有價值的啟示,但是這些思想畢竟只是前現代社會的產物,不具有充分的現代性,一旦把握不當就會誤入歧途,成為妨礙中國現代性充分展開的負面因素……但是,我們同時也應承認,文化守成主義以價值理性反思現代化過程中的“科學至上”“工具理性”,確實有利于加深對現代化本質的全面理解和思考。新時期的文化守成主義思潮目光緊盯著現代化所帶來的各種負面效應,渴望通過高揚人文精神和價值理性大旗為現代化補弊救偏,本身已具有現代性質素,而其在對待傳統文化上只要能保持一種開明、理性的立場和態度,也確實有可能實現“創造性轉化”,成為當今文化重要的一元,就像有學者所論述的:“如果我們不是虛妄地幻想重建儒家文化的一統天下,而是帶著現實的態度來建構以重視人與自然的和諧、重視人的精神境界與內心的安寧、重視人倫情感、重視家庭和社會的和睦等價值為中心的‘后儒學’文化,這一文化在未來世界文化的多元格局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應當沒有疑義。就中國本身而言,當中國已經扎扎實實地告別了‘前現代’,經過改造而屬于‘后儒學’范疇的‘心性之學’渴望顯示出它的積極意義。”郝斌、歐陽哲生主編:《五四運動與二十世紀的中國》(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01年,第46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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