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補陀洛迦山傳》對以前的普陀山文化的梳理和總結
盛熙明說自己編撰《補陀洛迦山傳》,所依據的是“附以天竺霧靈事跡,并以舊聞”,這是很實事求是的學術態度。
這里的“舊聞”,主要是指宋元時期舟山地方志所記有關普陀山的材料。在盛熙明編撰《補陀洛迦山傳》之前,有關普陀山的文化構件,已經在舟山的地方志如宋《乾道四明圖經》、宋《寶慶四明志》和元《大德昌國州圖志》中,零散而長期地存在,它們共同構成了普陀山文化綿長而清晰的歷史之脈。
宋《乾道四明圖經》一共記載了66座大島和55座小島的名字。其中名列第一的,就是梅岑山(普陀山)。其文如下:
梅岑山,在縣東二百七十里,四面環海。高麗、日本、新羅、渤海諸國皆由此取道,守候風信,謂之放洋。后有一小寺,曰觀音。按釋典所載,觀音住寶陀山,在海岸孤絕處,即其所也?;食S三年(1080)改賜寶陀觀音寺。山下有善才巖、獅子巖、潮音洞,皆觀音化現之所。紹興初,給事中黃龜年嘗詣瞻禮,俄睹觀音全身出現,有贊具述其異。
這段記載后來為研究普陀山文化的人們所反復引用,“后有一小寺,曰觀音?!馁n寶陀觀音寺”成為敘述普陀山普濟寺歷史起點的不二鐵證。善才巖、獅子巖、潮音洞的地名保留至今?!敖o事中黃龜年嘗詣瞻禮,俄睹觀音全身出現”,成為凡人見到觀音這種傳說的真正濫觴。
宋《寶慶四明志》是《乾道四明圖經》編成60年后的又一部舟山地方志,在有關普陀山的資訊方面,與宋《乾道四明圖經》相比較,最根本性的變化主要有兩條,一條是山名由梅岑山改成了“補陀洛迦山”,這是普陀山“正名”的由來;另一條是增加了一則西域僧以特殊手段求見觀音的記載。這是一則非常具有象征意義的傳說,本書將在有關章節中作詳細的分析。
元《大德昌國州圖志》是最接近盛熙明編撰《補陀洛迦山傳》時代的舟山地方志,也是第一部真正獨立編纂的舟山地方志(以前的舟山地方志都是四明,即寧波地方志的一個組成部分)。比《乾道四明圖經》和《寶慶四明志》有重大超越的地方,是《大德昌國州圖志》記載了有關日本僧人慧鍔請觀音像上普陀山的故事:“厥后日本國僧慧鍔,自五臺山得瑞相,欲返故國。舟抵新螺礁,不為動。鍔禱之曰:‘使我國眾生無緣見佛,當從所向建立精藍。’有頃舟行,竟泊于潮音洞下。有居民張氏目睹斯異,亟舍所居,雙峰山卓(筑)庵奉之,俗呼為不肯去觀音院?!边@則前兩部地方志沒有記載的故事,對于后世的影響非常巨大,隱隱然成了普陀山成為觀音道場的傳說性開始。
以上這些散見于舟山早期地方志中有關普陀山的資訊都是盛熙明編撰《補陀洛迦山傳》的“舊聞”材料依據。它們都分別被收入了《補陀洛迦山傳》的相關章節。譬如有關“梅岑山”的內容,被收入了“洞宇封域品第二”;有關“西域僧”和日僧慧鍔的傳說,被錄入了“應感祥瑞品第三”中。
但是這些“舊聞”在進入《補陀洛迦山傳》敘述體系后,發揮的作用不僅僅是材料資訊,更是成了普陀山文化系統框架的強有力支撐。正如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宗教學博士于君方在他的著作《觀音——菩薩中國化的演變》中所指出:“盛熙明游歷四方,對觀音信仰特別有興趣,也知悉內地一些著名的觀音信仰中心,包括南五臺山及上天竺山,但是起初他對普陀即經典所謂普陀洛迦山的主張持疑,直到得一神異夢境才幡然轉變態度。盛熙明后來撰寫普陀山簡史,為此島地名的鑒定提供依據與起源神話?!?img alt="于君方:《觀音——菩薩中國化的演變》,陳懷宇,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年,第374-375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5D0FF0/13544229003209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915931-EGWw8BkbXSgM4cXjjWxl2FaKja8HSfUt-0-dda9a4462176d916397e224c4220ec1e">
也就是說,這些舟山地方志中的零星“舊聞”,僅僅是盛熙明對普陀山進行“鑒定”的“依據”,絕對不是簡單的移植和抄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