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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勞動力空間流動的地區收入效應分析

勞動力空間流動必然對地區收入水平產生影響,這種影響不僅涉及遷入地,而且波及遷出地。從研究思路來看,有關這一論題的研究大體可分為兩類:一類沿著勞動力流動—產業集聚—地區收入差距的思路展開,在勞動力流動與產業集聚的相互作用過程中分析地區收入差距的變化,如新經濟地理學理論;另一類分別探討勞動力流動對遷入地和遷出地收入的影響,然后分析勞動力流動對地區收入差距的影響,如新古典經濟理論。下面分別對這兩種理論的研究成果進行簡要梳理。

2.1.3.1 新經濟地理學理論

新經濟地理學關于產業集聚的核心思想是一部分勞動力的流動會影響其他勞動力的選擇及利益,他們之間的相互影響可通過市場表現出來。具體地說,是通過實際工資及價格指數的波動表現出來,在運輸成本不斷下降的過程中,勞動力流動將內生地發生轉移,最終形成空間均衡的分布格局。在此過程中,一部分勞動力實際收入水平上升,而另一部分勞動力實際收入水平下降。Krugman和Venables(1995)最早運用新經濟地理學理論研究經濟全球化過程中核心外圍地區實際收入的變化。通過產業與產業之間關聯的相互影響,他們預測了世界地區收入不平衡的變動趨勢。當交通運輸成本下降到某一臨界值時,核心—外圍模型自發地形成。這時外圍地區實際收入水平下降,核心外圍地區之間的收入差距不斷擴大。而當運輸成本持續下降時,兩地區之間實際收入差距將縮小,外圍地區也將獲得收益,核心地區的福利優勢逐漸消失。

產業集聚過程中,核心地區勞動力收入水平上升(Brakman and Heijdra,2004),外圍地區勞動力收入水平下降,其原因在于,大規模廠商及勞動力集聚在核心地區,外圍地區制造業規模必定萎縮。在需求多樣性的前提下,外圍地區需要進口大量消費品,由于存在運輸成本,外圍地區生活成本上升,實際收入水平下降。與此同時,核心地區的生活成本相對較低,形成“生活成本效應”。這里假定生活成本指數與制造業產品綜合指數相等,價格指數的下降一方面歸因于核心地區制造業競爭激烈,另一方面是因為核心地區廠商產品的需求大部分來自本地區,節約了運輸成本。因此,核心地區勞動力的實際收入水平得到提高。Baldwin等(2003)計算了集聚過程中兩個地區勞動力的實際工資差距,即勞動力不斷地從一個地區(外圍)遷移到另一個地區(核心)過程中的實際工資變化。結果表明,核心地區勞動力不僅享有生活成本效應,而且地區間貿易成本的下降也提高了核心地區勞動力的真實工資水平。由于需要進口大量消費品,外圍地區勞動力的實際工資水平有所下降。因此,產業集聚加劇了地區間收入的不平衡。

如果從微觀層面考察,產業集聚或者經濟集聚對不同地區不同人群的收入影響是有差異的(Baldwin et al.,2003; Martin,1999)。現在假定存在兩種類型的勞動力:一種是易于流動的勞動力,他們將根據地區間工資水平的差異決定是否遷移,這類群體通常是年輕力壯的或有熟練技術的勞動力,可假定在規模報酬遞增的制造業工作;另一種是不流動的勞動力,這類勞動力通常具有強烈的鄉土情結或是土地所有者,假定他們在規模報酬不變的農業等傳統部門工作。技術工人不斷遷移到核心地區,結果導致外圍地區技術工人短缺,而核心地區技術工人富余,外圍地區技術工人的名義工資得到提升,從而部分或完全地彌補了生活成本效應所帶來的損失。但是對于外圍地區的非技術工人來說,他們的工資水平不會因為技術工人的短缺得到調整,這部分勞動力的實際工資水平下降了。集聚不僅加劇了地區之間的不平等,同時也加劇了地區內部不同人群的不平等。上述分析表明,經濟活動的集聚從總體上說并不是帕累托改進,政府需要從公平角度出發對此進行干預。

Baldwin等(2003)從福利經濟學的角度對集聚進行了分析,認為經濟的地理活動存在兩種扭曲:一種是投資者在選址時并不會考慮他們的決定對技術創新的成本有何影響,知識外溢所產生的正外部性并沒有作為選址的依據,因此,從“市場”這個角度看,空間集聚的規模可能太小。另一種是經濟活動的集聚對不流動的消費者福利水平有重要影響,但投資者在選址時也不會考慮這個因素。如果經濟活動在核心地區集聚,那么核心地區的消費者會因為不斷降低的運輸成本而獲利。與之相對應的是,外圍地區的消費者福利受損。經濟活動的地理集中會產生三種福利效應:一是空間活動的集中會促進兩個地區的經濟增長,對核心外圍地區都會產生正效應。因為通過地方化的知識外溢,創新成本降低了。二是創新成本的下降也會帶來現有廠商資產的縮水,對核心外圍地區產生負效應,由于核心地區資本存量高,這種負效應對核心地區的影響比外圍地區大。三是經濟活動高度集中會影響交易費用,對核心地區來說,這種效應是正的,促進了交易費用的下降,而對外圍地區則是負效應。

一些學者以發展中國家為研究背景,在勞動力流動存在制度障礙的前提下,對地區間勞動力流動、產業集聚與地區收入差距的關系進行研究。Hu(2002)提出,空間集聚模型可用于解釋中國的沿海及內陸地區之間不斷增長的地區差距。Whalley和Zhang(2004)研究表明,中國遷移限制(戶籍制度)可能導致了收入的不平等,他們提出一個簡單的模型,在該模型中沒有遷移限制,勞動力跨區域配置將導致地區邊際生產率均等,所有的工資差距及收入不平等都消失了。考慮到跨地區的勞動效率的差異,或者城市住房價格的上升阻礙了城鄉遷移,其擴展模型也導致不平等的下降。Au和Henderson(2006)研究顯示,遷移限制導致中國鄉村工業及城市地區的不充分集聚,造成GDP損失。這些研究表明,中國戶籍制度對勞動力遷移的制約是造成中國地區收入差距擴大的原因之一。

2.1.3.2 新古典經濟理論

根據新古典經濟理論,在規模報酬不變、完全競爭的市場結構、要素流動無成本等前提下,勞動力流動可成為地區收入差距的調節器。如果其他條件不發生變化,地區之間的收入差距引起勞動力流動。反過來,勞動力流動又縮小了地區之間的收入差距,促進地區收入的收斂,勞動力流動有助于緩解地區之間收入的不平衡。實證研究分別從勞動力流動對遷入地收入的影響,對遷出地收入的影響,以及對地區收入差距的影響等三個方面展開。

首先,遷移是否會促進遷出地勞動生產率的提高,進而提高遷出地的收入水平。對于這一命題的檢驗存在短期效應與長期效應之分。Lucas(1987)用相對長的時間序列數據研究南非地區間勞動力遷移(從周邊國家遷移到南非的礦區),對勞動力遷移的決定因素、遷移對遷出地勞動生產率的影響進行實證分析,構建了勞動力遷移、國內農業生產、家禽積累等變量的實證方程。結果顯示,勞動力流動對遷出國勞動生產率的影響隨時間長短而變化。從短期看,勞動力流出降低了國內農業生產率,對遷出國收入水平的提高存在消極影響。但從長期看,移民匯款增加了遷出國的農業投資,進而提高了遷出國的產出。Rozelle和Debrauw(1999)的研究也得出相似的結論,他們以中國河北省及遼寧省農村家庭為樣本,證實在短期內勞動力流動降低了遷出地的產出,而從長期效果考察,移民匯款投資促進了遷出地經濟的發展。

然而移民的匯款有可能加大遷出地收入的不平等,Lipton(1980)認為,比較富裕的家庭更有可能從遷移中獲利,因為他們更有能力讓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并送他們外出尋找工作,而這些外出勞動力也更愿意并且更可能匯款回家。遷移對貧困家庭來說是有風險的,由于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教育,這些家庭成員可能會因找不到滿意的工作而減少家庭收入。因此農村勞動力流向城市,通過匯款方式資助家庭將會加劇農村地區收入的不平等。Stark等(1986)的研究發現,匯款對遷出地收入的作用受匯款來源的影響。他們利用家庭調查數據,對墨西哥兩個村莊進行比較,一個村莊存在較多的國內移民,另一個村莊有較多的遷往美國南部加州地區的國際移民。通過分析不同類型收入(非匯款收入、來自國內匯款收入、來自國際匯款收入)的變化,對每個村莊家庭收入的不平等作了更詳盡的考察。結果顯示,移民的匯款對遷出地收入分布的影響取決于匯款的來源地,國內匯款可降低村莊收入分布的不平等,匯款對遷出地收入起平衡作用,而國際匯款對收入分布的作用卻相反。造成這種后果的原因可能是移民具有選擇性特征,國內移民與國際移民是兩類不同素質的群體。Stark(1991)對墨西哥的農村收入不平等現象進行實證研究發現,匯款是所有家庭收入第三位或者更重要的收入來源,它降低了家庭之間收入的不平等。而Barham和Boucher(1998)運用Stark的方法對尼加拉瓜的樣本進行分析,這些地區家庭收入的1/3來自移民的匯款,但得到的結論卻相反,遷移明顯增大了遷出地區的收入不平等。McKenzie(2005)在研究從墨西哥到美國的國際遷移時發現,當遷移規模較小時,位于財富分布上端的家庭從遷移中獲得更大的利益,而當遷移規模越大、移民分布的家庭越廣時,財富分布下端的家庭獲利的可能性越大。正如前述所言,在發展中國家最先遷移的人往往來自家庭條件比較優越的家庭,這時移民匯款加劇了遷出地收入的不平等。而當勞動力遷出越來越普遍時,匯款將降低遷出地收入的不平等,移民匯款與遷出地收入不平等之間呈倒“U”形曲線關系。

其次,遷移是否增加了遷入地的收入水平。Spengler(1958)指出,外來勞動力流入對遷入地的影響可分為替代效應和互補效應,這兩種效應與遷入勞動力的職業結構有關。如果移民的職業結構與本地勞動力有差別,這兩種效應就會繼續存在。在本地勞動力市場中,與遷入者職業相同的勞動力將受到替代效應的影響,工資水平下降;而與遷入勞動力職業形成互補關系的勞動力,則會享受互補效應,其工資收入將上升。他以美國1939年以前的移民經歷為研究對象,驗證了外來勞動力對美國本地勞動力收入的影響。Neal和Uselding(1972)估算了外來移民對美國經濟的貢獻。如果把撫養與移民同樣數量的美國本土兒童所需的資源用于次優投資,若按每年3%的復利計算,到1850年全部物質資本存量約4.7%可歸于外來移民的貢獻,到1912年這一比例上升為13.2%。如果按6%這一更為實際、同時更接近經濟中其他收益率計算復利,外來移民對美國資本存量的貢獻1850年為9.2%,而1912年則上升到41.9%。顯然在19世紀,外來移民對美國經濟有深遠的影響。

遷移對遷入地勞動力市場帶來一定的沖擊,那么移民與遷入地勞動力是否產生了工作競爭問題,移民是否奪走了本來屬于當地居民的工作?或者他們都是自我雇用的,或僅在對當地居民沒有直接影響的勞動力市場中就業?實證結果表明,移民對當地勞動力的替代,與其自身的人力資本有關。Knight等(1997)通過研究中國的案例,發現農村移民往往承擔了城市居民不愿承擔的工作,兩者并未構成一種競爭關系。但是,Roberts(2001)的研究表明,上海的外來勞動力與從國有企業下崗的本地勞動力在正規部門形成了競爭。

最后,勞動力流動究竟是擴大還是縮小地區間的收入差距。根據新古典經濟理論可推斷出,勞動力流動有助于縮小地區之間的收入差距,導致地區收入的收斂。然而上百個國家過去幾十年的實際數據顯示(Barro and Salai-Martin,1995),世界范圍內的絕對收斂趨勢并未出現。僅當樣本量縮小到具有相似偏好、相似技術以及相似制度的國家時,如歐洲、美國及日本等國家,絕對收斂才出現,其現實與外生增長理論的推斷相矛盾。這種矛盾促進了內生增長理論的發展,內生增長理論認為勞動力流動不能確保地區收入收斂絕對存在。Rauch(1993)的研究表明,遷移流永不會停止,而且流向總是相同。由于遷入地的工資水平較高,它將導致人均收入的發散。勞動力從貧困地區不斷流出進入富裕地區,而富裕地區伴隨著就業的規模效應,勞動生產率逐步提高,地區間的收入差距也將不斷拉大。Larramona和Sanso(2006)演繹了勞動力流動與地區收入收斂的動態變動規律。他們認為,勞動力流動對遷出國是有利的,當穩態時,各國將以相同的經濟增長速度收斂,但是并不表示各國的工資水平及人均收入也收斂,各國人均收入仍可能長期存在差距。這種差距在長期內既不會消失,也不會持續擴大(除非所有遷入者的儲蓄全部作為遷入國的投資),因此勞動力的流向可以長期不變。他們的研究表明,現實世界僅存在經濟的條件收斂機制,而地區間持續的勞動力遷移表明人均收入絕對收斂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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