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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勞動力空間流動動因分析

經濟學理論對勞動力流動的動因有多種解釋,最有影響的理論主要包括以下四種,分別是新古典經濟學勞動力流動理論、遷移的人力資本理論、遷移的家庭決策理論以及新經濟地理學的勞動力流動理論。其中新古典理論和新經濟地理學理論屬于勞動力流動的宏觀決策理論,而人力資本理論和家庭決策理論則從微觀層面探討勞動力流動的動因。

2.1.1.1 新古典經濟學勞動力流動理論

新古典經濟學認為,勞動力流動的主要機制是地區工資水平的不平衡。Hicks(1932)曾明確指出,“純經濟利益的差異是勞動力遷移的主要原因”。遷移是在一定預算約束條件下個人實現利益最大化的結果,人們遷移到工資水平更高的地區,以便實現收入最大化。而地區工資水平的不平衡是由各地區勞動力市場的需求及供給差異造成的,勞動力流動就是對地區間勞動力市場不均衡的回應。由于地區勞動力與資本要素稟賦不同,要素稟賦的稀缺程度決定了要素的價格。在勞動力相對資本比較匱乏的地區,工資水平比較高,而勞動力相對資本比較豐富的地區,工資水平比較低,這種工資差距導致勞動力從低工資地區流動到高工資地區,其結果是高工資地區的工資水平開始下降,而低工資地區的工資水平不斷上升,直到地區之間的工資差距僅能反映遷移的成本,包括物質成本和精神成本,遷移過程才結束。

新古典經濟學勞動力流動理論的基本假定是:相同的生產技術、同質的勞動力供給、規模報酬不變、勞動力市場的完全競爭、充分就業、生產要素的自由流動、無成本的信息獲取等。然而,現實情況與這些基本假定存在較大差距。例如,流動勞動力并非是同質的,而是具有某些特征。通常,管理者及專業技術人員的遷移概率比一般工人更大。Owen和Green(1992)對英國1987年勞動力調查數據進行分析后得出,專業技術人員在地區間遷移的概率是普通體力勞動者的3.6倍(4.7%比1.3%)。另一個重要的問題是現實的勞動力市場很少是完全競爭的,發展中國家幾乎都是不完全競爭的勞動力市場。事實上,經濟行為人并不能完全獲得遷入地的勞動力市場信息,更不用說是遷入地的完全信息了。獲取信息流的難度通常隨著距離增加而增大,遷入地與遷出地之間的距離越大,信息獲取及傳遞的成本也越高。因此,該理論的假定條件受到眾多學者的質疑。

托達羅等學者對新古典經濟學勞動力流動理論作了重要的拓展(Todaro,1969; Harris and Todaro,1970),他們放松了勞動力市場充分就業的假定,在流動者的效用函數中引入就業概率這個變量,把勞動力流動與就業概率及地區收入差距聯系起來,強調勞動力流動的經濟決定因素不是地區間實際收入差距,而是地區間預期收入差距。預期收入定義為遷入地的實際工資乘以遷入地的就業概率。勞動力的遷移決策取決于潛在遷移者對預期收入的估計,預期收入最大的地區將是遷移者的首選目的地。地區間預期收入差異越大,勞動力遷移傾向也越強。該模型對解釋勞動力從農村遷往城市具有較強的說服力。城市地區盡管存在高失業率,但是由于城市的工資水平遠高于農村,城市的預期收入仍大于農村,因此大量農村勞動力仍將流向城市。托達羅的勞動力流動理論不僅解釋了勞動力城鄉流動的動因,而且對這種流動的后果給予充分的闡述,并提出相應的解決措施。他認為,工業部門的工資并不能對城市失業率作出迅速反應,通常勞動力市場是不完全競爭的,不完全信息、長期的工資合同、法定最低工資或者工會組織等都阻礙了勞動力市場的迅速出清。城市地區工業的擴張并不能解決發展中國家嚴重的城市失業問題,由于城市地區就業機會不斷增多,農村遷往城市的勞動力有增無減,最終導致城市失業率不斷攀升。解決城市失業問題的根本途徑是促進農村地區的長遠發展,從而降低勞動力的城鄉遷移。由于該理論非常切合大部分發展中國家勞動力市場的現狀,對發展中國家勞動力流動研究的影響尤其深刻。

2.1.1.2 遷移的人力資本理論

新古典經濟理論從宏觀經濟視角解釋了地區勞動力流動的動機,卻不能解釋微觀層面上流動勞動力的差異。在相同情況下,為什么有些人會選擇遷移,而有些人會留在原地?遷移的人力資本理論對此作出了解釋。該模型最早由斯加斯塔德(Sjaastad,1962)提出。一般的人力資本理論認為人力資本投資主要包括教育,在業培訓,獲取經濟、政治或者有價值信息的投資,以及為促進情感或者身體健康的投資等(Becker,1962)。斯加斯塔德對人力資本投資的范圍進行拓展,強調遷移也是一項人力資本投資,或者“是一項促使人力資源生產率不斷增加的投資”(Sjaastad, 1962)。假設勞動者的目的是在他的職業生活中使其實際凈收入極大化,勞動者通過比較其現住地與所有可能目的地的凈收益,決定是否遷移。“行為人對每個地區預期收入的貼現值進行計算,而這也取決于他的技術水平”(Bauer and Zimmermann,1999)。具體地說,遷移所產生的成本收益可表示為:

式中,Vp為凈收益貼現值;E2n年后新工作所獲得的收入;E1n年后現有工作的收入;N是預期新工作的時間期限;i為利息率。E2-E1可分解為兩個部分:一部分為扣除物價指數影響、遷移后的實際凈收入;另一部分為居住地變化導致的效用變化。Cn年后遷移所致的直接成本和間接成本,Z為遷移所產生的凈心理成本(心理成本減去心理收益)。

Vp>0時,表示遷移所獲得的預期收益超過了貨幣及心理投資的成本,勞動力可能流動。而當Vp<0時,勞動力將保持目前的工作及所在地。在其他要素不變的情況下,兩份工作的年收益差距(E2-E1)越大,勞動者凈收益貼現值(Vp)也越高,勞動者越可能遷移流動。

勞動者收益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如職業、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經驗以及培訓等都會影響勞動力流動的回報率。而勞動力流動的成本也可分為物質成本和非物質成本:物質成本包括旅費、食宿開支等;非物質成本包括機會成本以及精神成本等,如勞動力遷移、工作搜尋所放棄的收入,遠離親友的孤獨,等等。該理論可以有效地解釋為什么年輕人遷移的比例更高。由于遷移可看作是遷移者生命周期中的一項投資,相比年齡較大的人群而言,年輕人有更長時間補償遷移成本,也有更高的遷移收益貼現值。另一方面,年輕人的精神成本相對較低,他們與現有居住地還未形成與年長者相同的、關系密切的社會網絡。同時由于家庭成員少,年輕人的直接遷移成本也較低。

該模型最大的貢獻在于在遷移決策中考慮到了勞動力的異質性。假定面對相同的平均工資差距,人們仍會表現出不同的遷移傾向,因為人力資本特征的差異導致遷移流動的回報率也不盡相同。因此,盡管地區i的平均收入低于地區j,只要其技術水平能確保其收入增加,人們也可能會從地區j流向地區i。該理論解釋“誰會遷移”的問題時,不僅強調信息不對稱的作用,而且還強調保險、信用市場以及相對貧困的作用。由于不同技術水平的潛在移民所獲取的不完全信息存在差異,移民發生的概率也會有所不同。該理論對現實的解釋能力更強,然而該理論僅僅把勞動力遷移作為個人的決策,忽略了影響遷移的家庭層面因素。

2.1.1.3 遷移的家庭決策理論

勞動力遷移的另一個重要的經濟動因是避免家庭收入受損。在發展中國家,由于社會保障以及現代化水平較低,家庭勞動力共同分享家庭財富的收益及風險,家庭勞動力遷移往往作為家庭生存及發展的策略。因此,勞動力遷移不僅包含勞動者個人的決策,通常也是一個家庭或者家族的決策(Taylor and Martin,2001)。以移民與其家庭之間聯系為基礎的遷移決策模型比個人決策模型更貼近于現實,遷移的家庭決策理論更強調遷移決策過程中家庭的作用。斯塔克(Stark et al.,1986,1991)最早提出并命名“勞動力遷移的新經濟學”(The New Economics of Labor Migration),該理論認為遷移決策不是由遷移者個人獨自決定的,而是由與之有內在聯系的群體——家庭或者家族共同決定的。家庭成員遷移不僅能增加家庭收入,使個人收益最大化,而且可以降低因市場的不完備所造成的家庭財富風險,包括缺失的或者不完備的資本市場、保險市場以及勞動力市場對家庭財富造成的損失。更確切地說,移民實際上起到家庭財產保障的作用,能確保家庭克服信用及風險約束,家庭通過對家庭成員在不同勞動力市場的分布控制達到降低財富風險的目的(Poirine,1997)。一些家庭成員從其他的勞動力市場獲得收入,而這個勞動力市場與本地勞動力市場相關程度較低。當本地勞動力市場出現危機時,這些在其他勞動力市場就業的家庭成員仍能獲得穩定的收入。這種就業策略使得一個家庭即使在當地發生經濟危機時也能通過外地匯款確保其經濟利益的最大化。

實證研究表明(Lucas and Stark,1985),家庭與外遷者之間確實存在既相互依賴又相互獨立的關系,兩者之間的匯款往來可視為一種“自愿契約”。在遷移初期,通常由家庭向遷移者提供資助,幫助移民適應新的環境;移民在職業及收入穩定后,開始向家庭提供資助,兩者之間的角色發生了逆轉。從移民角度看,家庭與移民之間契約關系的建立,除了互助及利他精神以外,很大程度源于遷入地就業的不穩定、教育開支、繼承家庭財產的愿望、維護自己在家鄉的社會地位等方面的考慮。而家庭為了防范風險,也會強化這種契約關系。

勞動力遷移的新經濟學理論認為遷出地收入分布對遷移傾向也有重要影響。遷移可被視為人們對“相對貧困”的一種響應。這種相對貧困的程度受制于個人(或者家庭)收入在當地收入所處的位置。潛在遷移者如果感到自己的生活水平屬于社區的中下水平,則會產生相對貧困感。為了提高自己或者家庭在社會階層中的地位,就有可能選擇遷移,相對貧困也會導致遷移行為的發生。

2.1.1.4 新經濟地理學的勞動力流動理論

上述遷移理論是對個人及家庭在勞動力市場行為的不斷深化,其暗含的前提是規模報酬不變、勞動力市場是完全競爭的。而現實世界中勞動力市場遠非是完全競爭的,規模報酬遞增以及壟斷競爭在現實中已經成為常態。這些前提條件的變化將影響勞動力流動的模式及動因。以克魯格曼為代表的新經濟地理學派(Krugman,1991; Fujita et al.,1999)基于不完全競爭市場、貿易成本以及規模報酬遞增等假設前提,重新審視曾在很長時期內被許多經濟理論所忽略的空間要素,探討產業空間集聚的機制,并對重要的生產要素——勞動力的空間流動給予一種全新的解釋。他們把產業集聚看作是“向心力”與“離心力”相互作用的結果(Krugman, 1998a; Venables,2001)。向心力就是促使廠商之間以及勞動力之間彼此接近的力量,主要包括外溢效應、匹配效應和市場規模效應(1)外溢效應(spillover effects),經濟活動的高度密集將導致信息外溢,使當地所有廠商與工人得益。技術的擴散促使廠商彼此接近,使相互接近具有吸引力。(2)匹配效應(matching effects),廠商與工人的高度密集導致相互之間的搜尋與匹配相對容易,降低了預期的搜尋成本。因此,廠商集聚將產生正向的技術外部性。(3)市場規模效應(market-size effects),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廠商為了降低運輸成本,更愿意集聚在消費者附近,同時消費者也愿意居住在消費品容易獲取的地方。這種關系通常簡稱為“后向聯系”和“前向聯系”。。而離心力則是誘使廠商之間以及勞動力之間彼此分離的力量,主要包括要素市場擁擠效應、產品市場擁擠效應。雖然區域經濟等學科也研究集聚產生的原因,但新經濟地理與其他學科最明顯的差別在于,新經濟地理學關注在一般均衡中市場的作用,而不是非市場的作用。勞動力流動與產業集聚相互影響,當區際運輸成本下降到一定程度時,勞動力將受到市場規模效應的影響,自主地向某個地區集聚。同時,勞動力的流動又會進一步強化產業集聚的向心力。

新經濟地理學采用一般均衡的分析方法,所設定的變量高度關聯,相互影響,模擬結果對變量的變化很敏感,各種變量的影響并非線性的,而是依據不同階段、不同條件產生不同的結果。這也暗示了一個客觀事實:勞動力流動對遷入地和遷出地的影響并不是單調一致的,而是隨著時間或者空間的變化而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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