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稿本原抄早期脂本章回辨析

《紅樓夢》文本關系述要

《紅樓夢》已知各重要抄本的底本，怎樣區分它們屬于作者不同創作階段抑或同一創作階段的本子？目前可行的根本性方法，還是分析各種抄本的文章特征。這樣的分析必須通觀相應章回整體的大量具體描寫，零星抽取個別例子往往導向歧途。分析現存《紅樓夢》抄本的版面形制、紙張、墨滲等方面，對于該本子抄寫年代的估計是重要的，辨別底本屬于那個創作階段的本子只能以小說的文章特征為基本衡量依據。

雖然到現在為止，還幾乎不能說，人們已經是以文章的具體特征作系統分析，但學術界普遍認為傳世的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抄本，是最接近曹雪芹的《石頭記》稿本原貌的已知存世脂抄本，其主要的依據，就是這三種脂抄本的文章特征。只不過以往人們的此種判定，很大程度是概略式對比結果。

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的底本均屬于成熟脂本。其中甲戌本早于己卯本、庚辰本，己卯本早于庚辰本。以作者成稿和修改的先后為區分標志，這三個本子分屬不同階段脂抄本。審察流傳下來的這三個本子的抄本，原抄文字除了有一些抄誤之外，后人并未有意地自行改動文字。這一點也是重要的。上述各點，從仔細比對現存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的文字，以及比對其他重要本子的文字，是可以得出相當肯定的結論的。因此，這三個現存本子，實際又是對《紅樓夢》其他重要抄本以及程刻本的基準衡量本子。可以用這三個本子與其他抄本作較全面的文字比對，以判別其他本子的底本類型及后人改文部分。

其次是排除程刻本系統的特有文字。以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為基準衡量本子，其他重要脂抄本為輔助衡量本子，可以確定，程甲本、程乙本的那些文字，是其刪改脂抄本后形成的段落或文句。已知的各重要抄本中，例外的是甲辰本。審察現有各重要本子，從甲辰本各回的文字細節看，甲辰本的抄錄者當時雖然也掌握脂抄本，但很大部分內容卻是照抄程刻本（本書別的地方專門進行研究）。例如前十回，甲辰本除了少數文字，幾乎全抄自程甲本。與之不同，前十回，除甲辰本外的其他已知重要抄本，包括夢稿本的原抄文字，都有底本是脂抄本的抄本來源，與程刻本系統的特有文字無關。所謂程刻本系統的特有文字，不僅指其大段刪節或大幅度改寫脂抄本的原有文字，而且包括對脂本文句中的重要字詞及不起眼字詞的改動。后一點往往為人們所忽視。其實，此種剜挖式或嵌入式的后人刪改文字，同樣不可輕視。

排除了程刻本文字后的已知重要脂抄本，把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稱為成熟脂本，自然是就這三個本子高度成熟的文章特征而言。那么已知的其他重要脂抄本，與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屬于怎樣的關系呢？當較全面地加以比對后，可以得出結論：除了一些抄寫差錯及個別文字的臆改形成的差異，大多數重要脂抄本的主要來源底本，其實也是己卯本、庚辰本、甲戌本。程刻本據以刪改的脂抄本，實際也是己卯本、庚辰本、甲戌本。除此之外，這些其他脂抄本中，是否有一部分章回的底本屬于尚有明顯瑕疵，作者將進行較重要修改的早期脂本呢？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方法，依然是以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為基準衡量本子，其他脂抄本及程刻本作為輔助衡量本子，對現存的各種脂抄本作詳細的對比分析，從而判定被檢核的脂抄本是否包含大量屬于早期脂本的文字。

卞藏本與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及其他重要脂抄本相比，有大量重要文字差異。這些文字差異的特征表明，卞藏本與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存在顯著的優化、遞進關系。另外，對比結果也表明，卞藏本數量很大的重要異文與程刻本特有的文字毫無關系。

鄭藏本只殘存兩回，現存甲戌本和己卯本又無這兩回，但對比鄭藏本與庚辰本的文字差異，并參照對比其他脂抄本及程刻本，鄭藏本同樣有大量的早期脂本類型文字。綜合這些情況，可以判定：卞藏本和鄭藏本的底本，是與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這三個成熟脂本差異顯著的早期脂本。

卞藏本和鄭藏本之外的其他脂抄本，是否包含有較集中的早期脂本文字呢？當對卞藏本的文字進行對比分析時，已經把其他各種脂抄本、程刻本作為參照對比的本子。由這樣的參照對比分析，足以得出結論：除了卞藏本，保存了一至十回的其他重要脂抄本以及程刻本，一至十回它們的文本基礎是己卯本、庚辰本、甲戌本，并不是早期脂本。這些脂抄本的抄錄者及程刻本編輯者，選擇性地采用早期脂本的個別文字，不足以改變其最終形成本子的整體面貌。這還表明，假若卞藏本、鄭藏本之外的其他已知脂抄本，在其后的若干回有集中的早期脂本文字，就該抄本總體而言，屬于采用了不同階段脂本的混合本子。

甲戌本雖然屬于成熟本子，但經仔細比較檢核可知，甲戌本與己卯本、庚辰本相比有不可忽視的差異，己卯本和庚辰本是在甲戌本基礎上進行修改的。己卯本和庚辰本之間也有一些重要差異。因此，在檢核某個本子時，有甲戌本的相應文字作對照是重要的。但當一些章回只有庚辰本和己卯本，以至只有庚辰本為基準衡量本子時，參以其他重要脂抄本，仍然可以大致鉤稽出早期脂本異文。盡管此時存在著局限性，但從卞藏本與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的大量異文比對情況來看，由此形成歧義的例子幾乎沒有。

對比分析戚序本、列藏本、甲辰本類型第六十七回與夢稿本原抄第六十七回類型的重要差異特征，可以判定，前者屬于早期脂本，后者是成熟脂本。

由鄭藏本與庚辰本、其他重要脂抄本及程刻本比對后可知，列藏本和夢稿本原抄第二十四回有一部分屬于早期脂本文字，它們的該回文字是用不同階段的脂本拼接而成。

本文的主題是鉤稽和分析夢稿本原抄第二十五至二十八回、第三十五至三十七回、第三十九回、第七十五回等九回包含的性質特殊的異文。經與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和其他重要脂抄本以及程刻本比對后可知，夢稿本這九回特有的原抄異文，屬于早期脂本文字。很大可能，夢稿本原抄的這幾回所據底本就是早期脂本原貌。除了夢稿本，列藏本其中的若干回，也包含有較多的早期脂本文字，更準確地講，列藏本其中的一些回采取不同階段脂本拼接方式。這九回，現存甲戌本和己卯本都缺失其中的某幾回，這是實際條件的限制。

以下夢稿本原抄文字的異文加□表示，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與夢稿本原抄文字不同的差異文字包括增加的文字，在文字下面畫直線表示。其他本子如有與夢稿本相同異文的，另作說明。若未另作說明，就表示其他本子此處文字同己卯本、庚辰本、甲戌本等成熟脂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