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冷，北風呼嘯卷起地上的砂礫也卷走了人身上的唯一一點熱度，三面環山的宅院里黑黢黢一片，風吹動柵欄，吱扭吱扭響個不停，一對九個黑衣人悄悄地潛進了院子里，“誰?！弊诌€憋在嗓子眼里，守夜的人就頭一歪被人輕輕扶著丟在地上。幾個人悄悄潛進屋子里，隔著窗戶就見燈光亮起，噗噗幾聲人影手起刀落，有人喊叫出聲，接著周圍的房間全都亮起了燈不斷有人沖出屋子，兩方遇上打將起來，來的黑衣人手法淋漓不過幾個回合就解決了院中大半的人，后出來的人看勢不妙就要往院門外溜，兩個人終于在一番纏斗之后在黑衣人的包圍下逃了出去。

“悄悄跟上去，找到礦場回來稟報。”

“是?！庇腥税碜妨诉^去，剩下的黑衣人則在夜色里散去了蹤跡。

蓉月在驛站等到第二日等到風道春來告訴她，方安并不在宋遠山的住處，而且那個叫謝九的人也不在他所說的住處。

“會不會在礦場？”

“不清楚，公子說他會帶人去探查一番，到時有了消息再轉告姑娘?！?

“你家公子呢？”

“他……應該已經去了礦場吧？”風道春微微后退一步出了房間，做傳聲筒并且編瞎話騙姑娘，風道春真有些不適應。

柳長白正在房間里安置任務，所有隱藏在漠北的賞罰堂的人都被他調來了，明著不行他只能來暗的，接到任務的人迅速退下自去準備，風道春說道：“我的呢？”

“你留下來保護蓉月姑娘?！绷L白看著手上卷冊想了一下，“不要讓知州的人接近她。”

“我要跟著去礦場?！憋L道春擰著頭說道：“公子你找其他人來保護蓉月姑娘，我要跟你去礦場?！?

“沒得商量?！绷L白不理會風道春耷拉腦袋的一臉不忿樣，依舊看自己的卷冊，這時候門簾一撩有淺淺的腳步聲傳來，兩人抬頭就見蓉月攏著手走了過來，風道春點點頭出了房間，柳長白又重新把目光放回到書上，蓉月看了他一眼自己拉把椅子坐在了炭火旁，不說話只是取暖。

屋子里靜得只剩柳長白翻動書頁的聲音和火盆里炭火燃燒的輕微嗶剝聲，書頁上的內容全都成了亂麻一團一團在他眼前飄，他嘆口氣放下書頁看蓉月，“你什么時候走？”

“現在還是以后？”

“以后?！?

“找到謝九和方安，我就走?！比卦聦嵲诓桓铱戳L白冷著臉的表情，她知道是她自己說了那樣的狠話，可還是心里難受，尤其是真的見到他面對她時的漠然神情，她有苦衷可是卻不能與他說。

“到時我讓人送你?！绷L白再次拿起卷冊。

“好。”蓉月心里的苦澀涌了上來化為心口難忍的痛癢，她趕緊起身回房間，關上房門的瞬間就是一陣眼冒金星的咳嗽，咳到胸口發痛一股腥甜的溫熱落進手心，蓉月低頭一看，竟到咳血的地步了？

蓉月走后柳長白再也沒了看書的心情，他扔下卷冊靠在椅背上，胸口卻像堵了一塊大石頭無法開懷，還好日已西斜。

夜色深沉，月亮也藏在云層后面不肯與人見面。風道春站在驛站門口望著漸行漸遠的人影，煩躁地踢著腳下的石子，他也想跟著去大干一場?。?

此時一處四面環山只有一條路進出的山谷里倒是燈火通明，有提著鞭子的監工吆喝著抬碎石的人快點快點，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從一處山洞里不斷地傳出來，山洞旁邊搭了兩座帳篷，燈火映出不少的人影似在推杯換盞。守在通道的第一個人被抹了脖子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只聽嘩啦啦一連串的鈴鐺響聲在山谷里響起，壞了！當下已經不容遲疑，黑衣人繼續手起刀落解決掉通道上的人之后就沖進了山谷里，原本還在飲酒作樂的人和提著鞭子的監工瞬間反應過來，兩撥人打了起來。

一交手黑衣人心里吃驚，這些人的功夫比宅院里的人要好太多了，現在想來宋遠山已經察覺到出事了，所以在這里來了一招請君入甕？接著就聽見山洞里嘩啦啦跑出來幾十個勁裝的漢子，個個手上提著鬼頭刀殺氣凜然，打頭的光頭漢子搖著手上的鬼頭刀喊道：“弟兄們，給我沖，殺了他們也好充數不是！”

一聲吆喝，嘩啦啦的人圍將過來提刀就砍，十幾個黑衣人在人群里拼殺著，從帳篷里悠悠地走出來一個人，正是宋遠山，他陰著一張臉狹長的桃花眼閃著兇光，先前吆喝的光頭漢子趕緊走過去說道：“當家的，我們都布置好了，任他們又三頭六臂今晚也得交代在這里?！?

宋遠山點點頭說：“很好，派人把山谷封起來嚴禁任何人進出！違者格殺勿論！”

“是?！惫忸^漢子自去安排，宋遠山站在人群外面冷眼看著不斷有人倒下的戰局，眼眸瞇了瞇，他已經在這里經營了兩年有余，眼看大功即將告成豈容他人破壞！

山谷里的打斗越來越白熱化，這時候光頭漢子沖了進來，邊跑邊喊：“不好了，當家的，外面來了很多官兵?！?

“來了多少？”

“不知道，就聽見嘩嘩的馬蹄聲，當家的我們要怎么做？”關頭漢子喘著氣小心翼翼地問。

“兵來將擋，等他們進來就把山頭上的巨石陣拉起來。”

“是?！惫忸^漢子向山坡上沖去，嘩嘩的馬蹄聲已經沖到了山谷口，接著有列隊的兵士跑了進來，“殺。”一匹馬踱步到了隊列前面，坐在上面的人指揮著兵士沖殺，山谷的戰況迅速出現逆轉，提著鬼頭刀還站著的人一個個的減少，半空里咻地一聲響箭炸開照亮了半個山谷，接著山頭上嘩啦啦開始落下巨石，速度之快令人來不及反應，“快撤！”指揮官喊叫著士兵退出山谷，人群開始擁擠著往山谷外跑，跑不掉的就被巨石碾壓而過，慘叫聲此起彼伏，一波巨石落下之后，山頭上也傳來了打斗聲和慘叫聲，“當家的快走……”站在山頭上通風報信的光頭漢子一句話被憋在嗓子里尸首分離滾下山坡，柳長白站在山頭上提著長劍冷眼看著下面。

宋遠山也看見了山頭上的柳長白，一雙桃花眼恨恨地盯著柳長白，人就沖了上去，兩人交起手來。

山谷里的危機解除，又從外面跑進來兩匹馬，“總兵大人，我們已經控制住了山谷?！毕惹爸笓]的人趕緊下馬對著馬上一人拱手報告戰況。

“把這里圍起來，清點尸首還有流民人數?！?

“是?！?

山谷里的局勢已經得到了控制，原本在礦洞里干活的人也都趁亂逃了出來，大半都站在山坡上不知所措，沒有剛才生死一線的緊張也沒有即將獲救的喜悅，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木訥。官兵們吆喝著礦工到一旁登記清點，另一隊人站在礦洞口望著燈火搖曳的礦洞，沒幾個人敢往里進，謝九瞅著這個空子鉆了過來，“各位爺，小的來給您領路。”謝九說完話率先邁步走了進去，不是他有多勇敢而是他在人堆里根本沒有發現他爹，幾天前他就被宋遠山帶到了這里負責監工，只是嚴禁他靠近礦洞，他曾經偷偷溜進去過卻被人發現給趕了出來。

謝九領著十幾個兵士進了礦洞，不過百米丟棄了不少竹筐扁擔，走到盡頭是數級臺階，下臺階走一段坑坑洼洼的路就又到了一個礦洞口，有瑩瑩如玉的亮光照射出來，兵士們各自相看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財寶，接著人就走進了礦洞。謝九沒理會這些東西，他又走遍了礦洞周圍的犄角旮旯也沒有發現自己的父親。

“里面的人快出來，快出來?！彼烂暮敖新晱纳蠈拥娜肟谔巶鱽恚x九趕緊轉身就往外跑，轟隆隆的聲響從頭頂炸開，碎石摻雜著沙塵開始落下來，謝九拼命往外跑，腳尖剛剛踏出洞口就被人拽了出去接著身后轟隆隆響如雷動，沖出去百步開外，謝九才敢回身看，只見整個山頭塌了下來巨石碎土把礦洞填埋得嚴嚴實實，那十幾個兵士也葬身地下，謝九腿腳發軟癱坐在地上。所有人唏噓地看著塵土飛揚的塌方，感嘆自己命大。

天光漸現，肆虐的山峰順著塌掉的山頭吹了過來，冷刀子一樣割在臉上，被解救的流民蹲在山谷避風的的地方抖著身子。帳篷里，柳長白就著火盆烘了一下手看著嚴總兵，“總兵大人，這些流民你要帶走我不攔著，不過我要帶走三個人?！?

“好說，欽差大人只管開口?！?

“宋遠山，謝九還有一個叫方安的小子?！绷L白說道這里就生氣，自己在山頭上打得宋遠山抱頭鼠竄，他順著山坡跑進了附近的鎮子結果被嚴總兵手下人抓個正著，他本來也不想管這事，誰知道宋遠山說想知道蕓娘在哪兒就救他出來。

“這……”嚴總兵有些猶豫，“那兩個人給你沒有問題，唯獨這宋遠山可是漠北土匪的匪首，也是他串通了張知州還有恭王爺用流民冒充土匪的?！?

“嚴總兵，一者我是欽差專門負責調查恭王爺漠北剿匪的事情，二來……”柳長白壓低了聲音說道：“嚴總兵不想知道這下面埋了什么嗎？”柳長白指指塌方的礦洞，嚴總兵臉皮動了動繃著嘴沒有說話，柳長白站起來，“本欽差還有些事要耽擱幾日，嚴總兵不妨讓人先進京城匯報。”

“是?！眹揽偙⑽Ⅻc頭，心里琢磨著該如何向皇后娘娘稟報這件事才能最大限度地扳倒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