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危難之中的抉擇

昨晚高懸天空潔白無比的月亮，說明了第二天春狩會有的好天氣。

皇帝望著身邊一大票人馬，臣子兒女，煞是熱鬧無比的景象，喜笑顏開。“國監大人高識遠度，今日惠風和暢，風和日麗，果然是春狩最好的日子。各位愛卿和貴客，需得好好盡興獵上一把，到時候誰獵的最多且獵物最稀有，朕便賞賜他黃金千兩，以示嘉獎。”

“謝皇上。”一片應答之聲中，馬上的人們紛紛捏緊了手中弓箭，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翠柳跟在一身騎裝的玉孝身邊，看著莫仲卿身邊的李素不由倒吸口氣，壓低聲音，十分憤懣道。“公主，那賤人居然跟著國師大人一同參加了狩獵。”

玉孝眉頭一橫，看著莫仲卿身邊深藍色小廝裝扮的李素，輕輕冷哼一聲。視線在撞上皇帝轉來的視線之后換上另一副笑臉，溫柔婉約。

“玉孝公主貴為千金之軀，確定要一道前往狩獵嗎？刀箭無眼，朕唯恐公主受到傷害。”

玉孝搖搖頭，笑得開朗活潑，一臉不諳世事單純無邪。“身為大狄國唯一的公主，從小便會拿著刀劍玩耍。雖不成氣候只是略懂皮毛，但是自保確是沒有問題。”

皇帝不放心的叮囑。“量力而為，切莫逞強。”

玉孝笑著應下，低垂的眼角望向那抹深藍色身影，嘴角浮出一抹冷笑。

不止能自保，還能殺死一個人的略懂皮毛……

李素生怕被文彥鈞發現自己的存在，低著頭，頭埋的只能看到自己鞋尖。

文彥鈞眼睛輕掃過她的全身，淡淡地移開視線。

“那便出發吧。”皇帝揮動韁繩，大喝一聲。“駕！——”

趙三群遞一個視線給莫仲卿，莫仲卿接收到那視線輕輕點了點頭，拍了拍胸口的位置

放心，會照顧好燈姐。

趙三群立刻揚起笑臉，一貫開朗的笑容回到臉上，一夾馬腹，快速的跟上皇帝的馬匹，揚長而去。

玉孝公主手持弓箭，輕輕瞇縫起了一只眼睛，眼里深藍色的身影便是那靶心。身邊陪護著的翠柳看著并無來人的四周，心內像此刻玉孝公主手中繃緊了的那根弦，緊張的捏緊了拳頭。

“李素，小兔子給你！”莫仲卿撿起草叢里被刺穿了一只腿的灰兔，晃晃的舉高。

深藍色身影一晃，射出去的箭落在了那身后。

“兔兔那么可愛，怎么可以吃兔兔！”矯揉造作的叫喚著，李素跑到莫仲卿身邊抓住灰兔的脖子。“你可能不知道，前幾年有個電影。里面有個綠茶girl，就喜歡發嗲，關鍵是男人都還特吃那一套。怎么樣？我發嗲美嗎？可愛嗎？誘人不？”

抖個不停的眉毛，看起來半點美感都沒有，相反還顯得十分好笑。

莫仲卿被她那做作的動作逗笑得不行，“綠茶不是喝的嗎，怎么聽著像罵人的詞語？”

“那些表面清純，內心心機重的漂亮女人。在男人面前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就叫綠茶girl。”李素簡單的解釋，看著兔子的眼睛滴溜溜的轉。“是紅燒著吃好吃還是烤著吃好吃呢？”

“這話聽起來有論點，你看啊，比如你說在男人面前和平時不一樣。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呢？你看你在我們面前多兇？但是對明珠你又那么好……雖然你這幅身體看起來清純，但是也不漂亮啊……所以這樣看你究竟是綠茶girl還是不是？”

聽著莫仲卿的話，李素翻了翻白眼，拍著莫仲卿的肩膀直搖頭。“以后和別人談戀愛，但凡是想到有論點的，你就停下來深吸一口氣，大腦放空什么都不用想，只看著對方漂亮的臉就行了好嗎？”

看在人家長得漂亮的份上，忍住好嗎？

“難道和我談戀愛的對象就非得都是漂亮的？”莫仲卿將灰兔綁好，跟著李素往前走。“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膚淺的人？”

“不是膚淺啊。”這人好意思問，李素也只好厚著臉皮迂回著答。“只不過以前在院門口等你的女孩子，都長得特漂亮……”

美得不要不要的好嗎？

回憶一番，莫仲卿皺著眉。“我可不記得她們都長什么樣了……不過。”復又笑著湊近李素。“你記得那么清楚，是原本就很在意我？還是吃醋了？”

莫仲卿這號人，原本就是組里所有女性都在意的啊……

李素不打算說出來給他繼續自信心爆棚的理由，認真的伸出木棍探路繼續向前走。

忽而手被拉住，耳畔傳來莫仲卿壓低的聲音。

“一直抓些兔子，讓你看不到我究竟有多帥。”目光投向不遠處，灌木叢生的地方。一只強壯的雄鹿，正低頭吃著腳下的嫩草。“要是獵到那只鹿，你就要大聲說三遍莫仲卿最帥知道嗎？”

你獵鹿歸獵鹿，干嘛把自己搭進去……

不情愿的放輕了腳步，李素心下思忖。反正喊三遍莫仲卿最帥也不是什么大問題，便不與他爭辯了罷。

莫仲卿拉緊彎弓，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盯住眼前的獵物，紅色的雄鹿成為了莫仲卿箭下的靶心。

深藍色身影則再次成為了靶心，玉孝公主屏息凝神，纖細的手指此刻卻蘊含著千般力道拉彎了手中弓箭。

空氣中的氣息變化，讓雄鹿警覺的抬起頭，望著四周，揚起蹄子。

就是現在！——

利箭離弦，如同撕破長空般的快速而鋒利。

玉孝公主和翠柳屏住了呼吸。莫仲卿臉上則帶著自信的笑容，望向身邊李素。“必然會——”

眼神忽然一滯，身體卻是反射般自動的動起來拉住李素，將李素推到自己身后。

李素因那突然的動作驚愕不已，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便見那箭矢如同俯沖的獵鷹般直奔莫仲卿而來。

望著莫仲卿護著李素直面箭矢，玉孝公主嚇得面如死色臉色慘白。

“莫仲卿——”李素尖叫著伸手去抓，眼看著那箭矢越來越近。

劃破死般寂靜的另一道箭矢聲音“嗖——”的直沖莫仲卿面前的那道箭矢。精準的從那道到達莫仲卿面前的箭矢里穿了過去。

箭矢被分成了兩半，平削了力道，一道碎箭擦過莫仲卿臂膀，一道落地。

凄厲而絕望的動物叫聲響起，雄鹿腹部中箭，掙扎著向前跑去。

李素來不及看莫仲卿射中的雄鹿，也無暇看究竟是誰出手相助，緊張的抓住身邊的莫仲卿。“莫仲卿，你怎么樣？”

玉孝公主雙腿發軟，跌坐在地上。

文彥鈞看了一眼不遠處臉色蒼白由身邊侍女攙扶的玉孝公主，將手中弓箭遞給身邊致遠，向前的腳步頓了頓，最后還是停了下來。

視線內，李素滿臉緊張的抓著莫仲卿的肩膀。“你流血了！莫仲卿，你是傻嗎？我不會死的！你干嘛給我擋下來？”

文彥鈞微微一皺眉，身邊致遠也警覺的望向了李素。

莫仲卿立刻緊張的捂住了李素的嘴巴，看向了不遠處黑色騎裝滿目冷淡的人。“幸得文王相助，仲卿在此謝過。”

李素心下一驚，抬眸望向那黑衣挺拔身姿之人，輕輕的皺起了眉頭。

他救了莫仲卿？還是……他想救的人是自己？……

那箭矢之快猶如閃電，如果是等到那箭下之人換成了莫仲卿才發的箭，是不可能那么及時的……

看清了她眼里的探尋，文彥鈞別開臉。“若是大狄國國師出了什么問題，本王難辭其咎。這并不是在幫你。”

但是他卻救了自己……本該放著不管讓自己被一箭射死啊……不過，那道要殺自己的箭從哪里來？

李素扯扯莫仲卿，低聲道。“有人要殺我……”

文彥鈞轉過身。“正值春狩之期，刀箭無眼。國師大人位高權重，便請大狄國師回營帳歇息，包扎一下傷口。”

這話聽起來，像是某種提醒。

莫仲卿不在意的晃晃手臂，“只是皮外傷，出了點血而已，我一個大男人，還不至于……”

不知哪兒來的風，吹動了林中的樹。沙沙作響的樹葉，晃動著斑駁的樹影打在四人的身上。

文彥鈞皺起眉頭，與莫仲卿視線相對之后沉沉臉色。“大人先回營吧。”

莫仲卿也察覺到了詭異的氣壓，皺了皺眉。

玉孝公主剛從莫仲卿脫險之中緩過神，這會驟變的林中氣氛卻是讓她臉上再現擔憂之色。

李素不似習武之人的敏銳，此刻面露不解的望著莫仲卿。“怎么了嗎？”

文彥鈞表情和莫仲卿怎么都那么奇怪？充滿了……怎么說呢？大敵壓境前的沉悶壓抑？可是奇怪，為什么這幅臉色？狩獵而已，哪里會有什么敵人？

樹木沙沙的聲音更濃，漸漸地能聽到腳步聲。一個，兩個，三個……

致遠握緊腰間佩劍。“王爺。”

風將文彥鈞的發絲挑起，一道銀色的光疾馳而來。文彥鈞微微偏頭，青黑的發絲被那銀色截斷，悠悠揚揚的隨風而去。

青絲被風帶著，飄到李素面前，落了下來。李素垂頭捏住那縷發絲，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卻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黑衣人從四面八方的草叢灌木中跳了出來。揮舞著手中刀劍，動作利索的直沖幾人而來。

正在包圍圈里的玉孝公主只得站起身來，手持弓箭搭弓射箭，被黑衣人逼的步步退到莫仲卿和文彥鈞身邊。

“玉孝？”莫仲卿眉頭深斂。“你怎么？——”眼神一凝，抽出馬兒身上刀劍一劍刺入靠近的黑衣人身上。

抽出帶血的刀，扶住玉孝公主。“躲到我身后去。”

那黑衣人多數糾纏著文彥鈞，此刻他們主仆二人正陷入以少敵多的困境，莫仲卿輕輕皺了皺眉。

那黑衣人是沖著文王來的……

低頭看向身側李素。“你和玉孝一同騎馬離開！”

“可是你……”李素話沒出口，便被玉孝公主打斷。“你不走我就不走！”

好吧，反正想表達的是同一個意思，李素揮刀擋住黑衣人一擊，眼睛不自覺的看向那陷入黑衣人重重包圍的文彥鈞。

怎么看，這黑衣人都像是沖他來的……那若是沒人幫他，他豈不是兇多吉少？

“玉孝聽話，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是關乎國體的。”莫仲卿抱起玉孝公主置于馬背。“得罪。”一拍馬屁股，馬兒載著玉孝揚長而去。

翠柳利索的上了另一匹馬，一劍捅上追玉孝公主馬匹的黑衣人，快速的跟上了去，揮刀斬殺圍繞在玉孝身邊的黑衣人。

莫仲卿抓住李素，抱著她上了剩下的一匹馬。

李素扯緊正要發力駕馬的莫仲卿。“你干什么？”

“很明顯那些人想殺的人是文彥鈞，我們沒必要留下來……”

“他剛剛才救了你一命……”李素不可置信的看著莫仲卿，或者說，他剛剛救了自己一命……

自己怎么可以跑呢？

“我們在這里幫不了他。”莫仲卿一刀砍倒一個黑衣人，臉色凝重。“我們還可以回去讓友智派兵來……”

李素掙開了莫仲卿，跳下馬，揮劍刺向身邊的黑衣人。“要回去你自己去吧！”

雖然還有很多正經事情沒做，但是，就這樣拋下陷入敵群的文彥鈞離開，實在是讓李素打心眼里難受。

致遠眼角一睨那揮刀闖進包圍圈的李素，靠近文彥鈞提醒道。“王爺！”

先他一步已看到李素，文彥鈞將手腳皆不利索抵擋攻擊的李素護在身后，揮刀擋住黑衣人攻勢，沉聲道。“你來干什么？”

“說我拖累你也好，我就是要在這里！”文彥鈞擋住黑衣人攻擊，李素便揚起劍刺向黑衣人。

明知她是累贅，文彥鈞的唇角卻是不受控制的輕挑了起來。“即便知道這些人想對付的人只有我一個也要留嗎？”

自然是知道黑衣人的攻擊對象是他所以才要留下！李素橫了眉頭。“自然是！”自己白白受他救命之恩，豈有坐視不理的道理？

“那好。”不許后悔。將她扯入懷中，文彥鈞腳尖點地，躍出人群。

腳步升高，等到李素再反應過來之時，兩人已經飛離那黑衣人群落在了地上。

“走。”還沒適應那忽高忽低的重力，文彥鈞拉著李素往密林深處便跑。

“我們跑了莫仲卿他們怎么辦？”李素跨著大步跟著跑，大聲問道前面的人。

“只要遠離他們，他們自會安然無恙。”

“那我們現在不去搬救兵為什么要越跑越深？”眼見草木變旺，腳下行路漸不平坦，李素疑惑不已。

跑了一路氣喘吁吁，始終得不到文彥鈞回答，李素心中疑惑得要命。

那黑衣人雖然都蒙著面分不清誰是誰。但是，不小心露出的玉佩卻讓文彥鈞看得分明。

難道要像沒頭蒼蠅一直跑嗎？李素甩開文彥鈞的手。“我們先找趙將軍不好嗎？這些人看起來有組織有紀律，攻擊動作招招致命，分明就不是平常的山匪強盜。”

她還能注意到這點？文彥鈞眼底滑過一絲漣漪。“想死得快些就……”

“你們還有命去找救兵嗎？”一道聲音響起，站在矮石峰上看著兩人的黑衣人眼里寒光微閃。

隨即，李素被文彥鈞右手一擋，嚴實的護在身后。佯裝憤怒道。

“你們可知道我是何人？居然敢來刺殺我？究竟是誰派你們來的？”

黑衣人已盡數包圍了兩人，包圍圈越縮越小。“文王爺，您不需要知道究竟是何人指使我們來殺你，只需要知道今天是你的死期就是！”

趁那黑衣人說話間，文彥鈞漸漸后退，壓低聲音湊近李素。“再往后便是雙溪深潭，李素，想活下去嗎？”

李素看著文彥鈞沉著冷靜的雙眸，心里突然被異樣的情緒充滿，沉甸甸的。她點了點頭，沉聲道。“我聽你的。”

好。文彥鈞微微一笑，帶著令人回味的明朗。“那便抓緊我的手，我帶你活下去。”

初見時是那般冷酷無情的人，幾經接觸，不知道何時已經對他有所改觀。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從他救起落水的自己時？還是更早以前……在他的王府里，他護著自己的時候？

他時常給人像一片密布的陰云，又像極雪山山尖上的那抹終年不化的冰雪。如今一笑，卻似陽光絲縷穿過云層，照在那積雪上。陽光中的光彩，帶來的光澤布上那積雪。

即便是冰冷的積雪，也是好看的。此刻的。

李素將手伸向文彥鈞，眼神無畏無懼，至寧至靜。

“放箭！快放箭！不要給他們逃出去的機會！”為首的黑衣人一聲令下，箭羽如同雨點般飛速向兩人襲來。

文彥鈞早已抓住了李素的手，兩人雙雙一躍，向著雙溪的深潭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往潭里放箭！！——”

“吸氣。”入水那一刻，文彥鈞的聲音在李素耳邊響起。湊得極近的距離，讓本不該這個時候出現的心悸亂了呼吸。

“嘭——”水花濺開，拍上水面的兩具身體皆是一痛。

春日的林中深潭水尚冰冷刺骨，李素雖被文彥鈞抱著也覺得周身酸痛，作為一個現代人，自然知道人直接拍上水面會有多痛。

那文彥鈞呢？疼痛感豈不是更甚于自己？

腰被文彥鈞抱得很緊，在他的懷中似乎格外有安心的感覺。睜開眼睛，看著一片騰起的水中箭羽扎入水下的情景，大驚失色。

伸出手推開文彥鈞，急馳而來的箭羽狠狠的扎入了李素的腹部。

紅色蔓延開來，文彥鈞順著那顏色一瞧，眼神瞬間凝住，望向李素的眼底盛滿驚懼。重新攬住她的腰，向著雙溪深潭另一邊深深密林岸上游了過去。

雖然一直安慰自己自己是死不了的，但是這種疼痛，卻是真的死過……

手指變得冰冷，李素無力的閉上雙眼，再也閉不了氣，氣息化成泡泡，翻滾著向上沖破水面。

隨著那血色越來越多，李素的頭卻輕輕垂了下去。

“李素！”躍出水面，文彥鈞捧住李素的臉，深深吸氣將口中氣息度送給她。“醒醒，李素！你不能死——”

睜開眼，看著一片烏蒙的水下，李素便知道自己確實是又“活過來了”。望著扎入水中的箭羽，心下掂量著那些箭矢會過來的時間，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抱著自己的文彥鈞。

腹部一痛，李素低頭看向自己腹部，既無奈又痛的哭喪著臉。

時間計算還是慢了一點嗎？又得再溺死，痛死，一次嗎？

文彥鈞看著因為推開自己而被箭矢扎中的李素，眼神里透著濃濃的驚詫。腦子里突然閃過某些奇怪的畫面，這一幕，似曾相識……

拉住失血的李素向岸邊游去，文彥鈞努力的抱緊了懷中已經失血過多垂下頭去的李素……

……

再一次感覺到水下的冰涼，李素還不等睜開眼睛，就立刻伸手去推文彥鈞的腰際。

可是手卻被抓住了，睜開眼睛的李素看著握住自己手不放的文彥鈞，滿目疑惑。再看一眼已經穿過水面扎下來的箭矢，急急的去推文彥鈞的身體。

這一幕總是似曾相識，就像之前就發生過的一樣……而她那些動作后的含義，是為了替自己擋住自己背后的箭……

文彥鈞皺皺眉，緊握李素的手側身擋住李素的身體，將她緊緊的擁在了懷里。

疼痛感傳到四肢百骸，文彥鈞雙腳加速游動，將李素推到岸邊。

“你瘋了？干嘛找死？”一上岸的李素暴跳如雷，伸出手去拉伏在岸邊的文彥鈞。

那箭羽插在他的肩膀處，此刻鮮血直流，黑衣不顯紅，血跡卻是蜿蜒向下，染紅了周圍的一片泥土。

“這話應該還給你。”文彥鈞搖著頭，折斷肩膀上的箭羽，看李素的眼底透著無奈。“為什么我總像在水里看到你救我的景象？”

那么奇怪的，像經歷過的……

李素一愣，本要替他查看傷口的動作停下來，神色緊張的別開臉。“做什么夢？我那么貪生怕死怕疼又膽小的人，會那么偉大救你？”

“那本該跟莫仲卿一起走，為什么卻留下來陪我一起？”怎么想，她都不應該……

文彥鈞挑起眉頭，嘴角噙著高深莫測。“莫非……”

莫非啥？莫非自己喜歡他？少來了！李素與他拉開距離，義正辭嚴道。“我不過是因為前段時間你救了落水的我，我一直找不到報答的機會。好啦，這次就當我報了恩，以后不再相欠。”

能明著說的是落水那次他救自己，不好說出口的則是在剛剛不久之前，若沒有他那支箭，無論是自己還是莫仲卿，都是在劫難逃。

“既然已經兩不相欠，那你先回去吧。”文彥鈞笑笑，撕碎衣角布條費力的扎上肩膀。

“那你呢？”焦急的神色浮在臉上，李素又湊近了面前的文彥鈞。在觸及到他臉上冷淡的探尋之后輕咳一聲，退后一些。“你帶著傷……”

“我不能回大營。”文彥鈞眉峰輕斂。

“為什么？”李素不解。“那里有皇上，還有趙將軍，定然不會放過那些想刺殺你的刺客！”

有些事情，不該是她應該知道的。

“順著雙溪往上可以找到營帳，快些走，追兵繞過來不過片刻。你沒有更多的時間猶豫。”

“我問你！你要去哪？”

“我有不能回去的理由。”文彥鈞捂住傷處站起身，“你也快走。”

“我，我……”李素幾步上前跟上他。“我跟你走。”

她想什么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是真的沒搞清楚這事情的嚴重性！跟著自己，無異于提前將名字寫在判官的取命簿子上。自己先前尚且能護她，現在受了傷，又如何帶她走？

“我一個弱女子，要是遇上那些兇狠的黑衣人，還不是個死？”見文彥鈞的表情不似愿意帶著自己，李素眼巴巴的望著文彥鈞，楚楚可憐道。

她雖然不似什么弱女子，但是想來現在的龍游山已經遍布了要取自己性命的黑衣人，她現在一個人在這龍游山，也不一定是安全的。文彥鈞沒時間再做他想，向李素冷淡道。“緊緊跟著我走，不要拖我后腿。”

李素連連點頭，伸出手抓緊了文彥鈞衣角。那被牽扯的地方一重，文彥鈞回頭看看自己被拉扯得繃緊的衣角，推開李素的手。

“男女有別，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現在就男女有別了？自逃命以來，也不知道是誰三番五次都抱著自己的……

李素不悅的跟上文彥鈞，踏著亂草走向不可預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