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她期盼地看向彭言卓，甚至跪行上前抱住彭言卓的雙腿。

“言卓，言卓，我是你母親啊！要不是你，我怎么會對朱珣委曲求全！要不是你，我怎么會認下罪行！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娘不能沒有你啊！”

彭言卓原本是一臉木然，直到康氏的言語喚起了他的感知。

聽清康氏的話，彭言卓似笑非笑，說：“當(dāng)初爹還在家，你有什么要委曲求全的？你還讓我去朱珣手下做事？你趁我出門的時候和朱珣茍合，那時候怎么沒想到你是我娘？”

彭言卓還想說什么，嘴巴動了動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仿佛被人抽掉了脊椎，他雖然還是少年，卻生出了幾分暮氣。

“算了……算了……”

“什么叫算了！”康氏尖叫，“要不是因為你爹把所有的錢都供你讀書，家里入不敷出，我會和你爹吵架嗎！你用心讀書也就算了，偏偏根本就是浪費錢！我是為了你！你這個冤孽！孽子！”

彭言卓原本已經(jīng)轉(zhuǎn)過去的身形僵硬，頓了半晌，沒有反駁康氏的話，一晃一晃地走出了屋內(nèi)。

“他……”唐易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席元青。

席元青只是默默搖搖頭。

好吧，這是他們彭家自己的事兒，自己管不了許多。不過，在彭家院子的這一出戲也該落場了。

“族長，還請你們在此看守康氏，我與席兄去取得曹氏的口供。”

“唐捕頭盡管去忙。”

唐易和席元青一起走出彭家的屋子，往朱家院子那頭走去，遠遠的看到瑛兒正等在院子中。

“你不是說族長會要康氏沉塘的嗎？”唐易一邊走一邊問，“怎么是關(guān)進宗祠，又改成了驅(qū)逐出彭氏？”

席元青說：“族老就是宗族里說了算的，今天他們能把懲罰從關(guān)進宗祠改成驅(qū)逐，自然也能改成沉塘。”

他的意思是，如果當(dāng)時唐易需要，或者席元青暗示的話，懲罰就可以變成沉塘。

“還可以這樣？”

“其實幾位族老還是對彭言卓有一絲期盼的。關(guān)進宗祠一般是不適宜牽扯后人時采用的方式，這樣即使彭言卓有了什么功名在身，康氏在宗祠內(nèi)關(guān)著，也無法影響什么。但是康氏是同犯，已有罪名在身，所以為了不影響彭言卓，就只能開除族譜了。”

唐易回想了一下康氏最后的控訴，和彭言卓僵硬的身影，不由自主感慨道：“希望彭言卓經(jīng)此一事，能不負族老們的期望吧。”

“我看很難。”

唐易還想問為什么，席元青已經(jīng)走到了瑛兒的身邊。

“瑛兒，你娘親呢？”

瑛兒小嘴抿得緊緊的，兩只手拽緊了上衣邊，怯怯地伸出一只手指向了主屋。唐易和席元青對視一眼，快步朝主屋走去。

主屋內(nèi)，曹氏頹然地靠著床坐在地上，額頭上竟然有一個流著血的腫包。

莫氏站在門邊，右手提著一根沾血的粗木棍，一時看看曹氏，一時看看屋外。

見到唐易和席元青終于出現(xiàn)，莫氏很是興奮地站直了身體。“曹氏還要跑，被我抓住了！”

唐易驚訝于莫氏完全不同于以前的神情，仿佛打了雞血一樣。再轉(zhuǎn)眼一看，莫氏提在手上的木棍仍有血跡……

席元青倒是面不改色，朝莫氏點點頭。“康氏被逐出彭氏，不日將壓入大牢。”

“好！太好了！”莫氏中氣十足，狠狠揮了一下木棍。

屋內(nèi)傳來一陣響動，三人進屋一看，曹氏悄悄打開了靠床邊的窗戶，半個人已經(jīng)撲在窗外。許是還頭暈?zāi)垦＃蚍舜差^的擺設(shè)弄出了聲音。

唐易這時候自然不能讓曹氏跑掉，正要上前抓住曹氏，莫氏卻是比她更快一步。

莫氏提著木棍上前，毫不留情地一棍直接敲在曹氏的后腰上。

“還想著跑！”

曹氏慘叫一聲，整個人軟趴趴地從窗戶口里滑落在地。她身上本就有朱珣長期毆打的隱傷，莫氏又是常年做力氣活的，下棍用了狠勁兒，一棍子直接打得她幾乎去了半條命。

“住手！”畢竟是在自己眼前，而且曹氏說到底不僅沒有作什么惡，反而受了朱珣不少磋磨，唐易怎么可能讓莫氏再下狠手。

唐易一把將木棍奪到手中，又驚又怒地看向莫氏。

第一次進朱家見到的莫氏，木然沉默；第二次夜探見到的莫氏，悲慘隱忍；第三次莫氏指證康氏，大仇得報、精神振奮。

而現(xiàn)在在曹氏面前的莫氏，已經(jīng)隱隱讓唐易覺得瘋狂，甚至害怕。多年的怨憤一朝得報，莫氏在復(fù)仇中似乎已經(jīng)逐漸迷失了自己。

曹氏癱坐在地，血從額頭慢慢流下，模糊了她的半只眼睛。

就像之前對唐易所說，她即便不是出生在大富大貴之家，但也是小家碧玉，從來沒吃過大苦的。

直到嫁進朱家，朱珣逐漸暴露真面目，她的日子就如同掉進了煉獄。可她也是個有幾分聰慧，有幾分要強性子的女人。

朱珣要她生兒子，她不生。朱珣要她死，她更不能死。甚至她也不哭，她努力在朱珣看不到的地方，不在意的地方獲得補償，過得更好。

院子里就這么幾個人，朱珣、康氏她不敢動，彭言卓她動不了。朱珣看不到也不在意的，就是莫氏和瑛兒母女了。

所以，其它她也沒少磋磨莫氏母女。唐易不知道，莫氏對曹氏的恨和狠，并不是毫無來由。

今日兩棍子，一棍打破了曹氏的頭，一棍打斷了曹氏的腰。往日辛酸一起涌上心頭，她伏地嚶嚶哭泣起來。

“彭家小子是我喊回來的啊……要不是他在，你們怎么可能這么簡單就把康氏的嘴巴撬開……”曹氏哭得凄慘，一邊訴說自己的委屈。

“我嫁進朱家，一分好處都沒得到，天天晚上還要被朱珣那個畜生折磨……我了幫你們，你們還要打我……我真的還不如死了算了……”

莫氏愣了一下，“什么被朱珣折磨？”

唐易對莫氏有幾分不喜，皺眉道：“朱珣經(jīng)常在晚上毆打她，我親眼所見。”

莫氏似笑非笑，好像要哭，又充滿悲憤。“就算朱珣毆打你，你就欺負我和瑛兒？我們母女是欠了你們的嗎？誰不舒服都可以來磋磨我們！”

唐易這才知道，曹氏原來也經(jīng)常欺負莫氏母女，莫氏今日不過是“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