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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別人的幸福

在方月的精心調理下,熊瀟瀟的氣色慢慢好了起來。兩個姑娘在一碗碗紅糖雞蛋中悟道,用窮匱的詞匯量總結出:女人不為己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但這世上的悲歡離合,怎可能只存在于男女之愛。

一天,方月突然接到電話,是山里鄰家的嬸子打來的。她說方婆婆生病了,看方月能不能回去一趟。

生病了,能不能回去一趟。

字面上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只有在親人耳中,方能即刻理會到這句話背后沉重的含義。方月買了最快的機票,巴不得開往山里的汽車插上翅膀。

深秋的大山,已是綠肥黃瘦的景象。她輕輕拂去眼角未能忍住的淚水,拉開車窗,雨后潮濕的風竄進來,把車里凝滯混濁的空氣帶走。

兒時的種種在腦海里翻滾涌現,一個小時就像挨過一天一樣漫長。方月對著窗外暗淡的天空發呆,心煩意亂。她不敢把阿婆的病情想得太樂觀,更不敢想最壞的結果。

下了車,方月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到家中。阿婆躺在床上,重重地咳著,棉被軟塌塌地搭在她身上,一眼望去卻感覺不到熱乎氣。

方月撲在阿婆的床邊,握住阿婆冰涼的手,一張嘴,眼淚卻先沖下來:“阿……婆!”

“小月……咳咳……咳……”

“小月!你回來了!”鄰家嬸子端著剛煮好的藥進來,扶阿婆坐了起來,并給她披上棉衣,責備道,“哎,方婆婆啊,你看你,斷斷續續地病了一年多啦,小月打電話回來你都只說好的,就是不告訴她生病的事。”

“小月,這次方婆婆病得厲害,比以往幾次都嚴重,我就趕緊暗地里叫你回來看看。你看,方婆婆給人看了一輩子的病,天天念叨著讓我們多注意休息,多互相照顧,到自己這兒就全忘了……”

方月連忙拿過湯碗,給阿婆喂藥:“阿婆,下次,我們不這樣了,好不好?”

阿婆舉起手想自己拿碗,手卻抖得厲害。她輕輕地將方月的碎發捋到耳后,摸著她的腦袋:“小月,阿婆撿到你那會兒……咳……我從山上采了藥下來……你就那么小一只,我抱起你呀,你還對著我笑……”

阿婆似乎突然變得精神起來,臉色竟然比方才多了幾分紅潤:“那晚的月亮很圓很大,你的眼睛啊,烏溜溜的,在月亮底下忽閃忽閃,小嘴巴甜甜地嘬……”

從方月兒時起,方婆婆見誰都會提起那晚見到方月時的情形。小時候不懂事的她還鬧婆婆總是不停反復地說,而此刻再次聽到這熟悉的故事,方月只恨時光太殘忍。

方月的眼淚決堤,她后悔自己沒能時常回來陪伴阿婆,甚至有一絲后悔,后悔走出大山,離開了這世上對自己最牽腸掛肚的人。

“不哭,不哭……”阿婆抹去方月臉上的淚水,摸著她的臉心疼地說,“可惜,小時候沒讓你吃上好的奶,你看,咳,現在還是那么瘦……”

“阿婆……”方月放下碗,緊緊抱住阿婆,“阿婆,你一定要快快好起來!我還沒帶你去城里看看大樓呢。你要好起來,城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現在還在一個中醫館實習,用你教我的小法子幫助了不少人呢,你要好起來,一定要好起來!”

“咳咳咳……”阿婆的聲音很輕緩,帶著寵愛,也夾著無奈,“小月,如果……咳,如果這次阿婆沒扛過去,你一個人,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阿婆,不要丟下我……”方月泣不成聲。阿婆在她的擁抱中,是那樣的瘦小而單薄,而就是這身板,背著幼時的她上山采藥,送她上學……

看著這祖孫倆,鄰家嬸子的眼圈也紅了。

晚上時,阿婆已無力說話,翌日天快亮的時候,阿婆安靜地走了。

在意識還清醒時,阿婆交給了方月幾樣東西。

一張紙,一個冊子,兩個玉墜。

那張紙上記著一個車牌號。這些年,阿婆一直在為找到方月親生父母這件事奔波,常常去縣城里打聽,最后終于得到一個S市車牌號,說當時這輛車里好像有人抱著一個女嬰打算遺棄,車里的人還問是否有人愿意收養女嬰,因為這樣的事情很少見,所以有人留心記下了車牌號。阿婆叮囑方月,如果可以,還是要堅持去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不論結局是好是壞,不要給自己留遺憾;那冊子,記錄著針對方月體質的所有的病方以及調理的方子,還有阿婆平生的看診藥方記錄;而那玉墜,則是當年阿婆和早逝愛人的定情玉墜,她把這對玉墜送給方月,是希望在方月找到真心喜歡的人之后,作為愛情的見證。

阿婆年輕的時候就在村子里給人看病,這附近幾個村子,幾乎家家戶戶都被阿婆看診過。鄰里自發組織,風風光光地把阿婆下葬,報答她生前杏林春暖。

方月整理好家里的事務,又趕回S市,畢竟生活還要繼續。

“小師妹,你還好嗎?”李琦小心地在方月面前揮了揮手。

又發呆了。

回來之后,方月總是不由自主地發怔。醫館里空閑的時候,她能對著門外來往的車輛行人發呆一整個下午。不知為何,從阿婆去世之后,守靈、下葬、整理遺物,她的心里仿佛被抽去了一整塊。她怎么也哭不出來,卻也不再想說話。

仿佛,阿婆只是暫時離開,還會回來,還會像以往一樣給她做好吃的飯菜,還會帶她上山采藥,還會在通電話時嘮嘮叨叨,叮囑她一定要吃飽穿暖。下葬的那天,風很大,刮在臉上,有些痛。在周圍眾人撕心裂肺的哭叫聲中,方月只是靜靜跪著,一滴眼淚也沒流。

她也曾想過,是不是自己太鐵石心腸。

“嗯……”方月拍了拍自己的臉,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還好。”

“那個,節哀……”李琦遞給方月一杯姜茶,“館長說,如果你覺得很不好受,還是可以給你再延長幾天假期的。”

“沒事。”姜茶甜甜的,方月這才想起來,已是下午,她還沒有吃飯。

“嗯,那上次我們抓錯藥的謝先生過來找你,在外面等著。前些天來過兩次了,你都請假在家里。師妹,你要是心情不好,師哥幫你去擋一下。”

“沒事的,謝謝你,師兄。”別人倒是可以不見,自己還欠謝崇軒兩件事,若是不見,怕又會生出什么不愉快的。更何況,謝崇軒也曾是阿婆的病人。

“方小姐!”小助理遠遠地打著招呼。

“謝先生,您好。”或許是還未從阿婆離開的情緒里走出,方月再次見到謝崇軒,并不像往常那般局促得小鹿亂撞。今天他穿著灰色大衣,整個人看起來挺拔俊朗,在路邊梧桐樹和落葉的背景下,像是一幅畫。謝崇軒眉眼中依舊沒有笑意,卻比初次見面時溫和許多。

“方小姐真是難約。”謝崇軒看了一眼腕表,“若不是這一早趕來,怕又要錯過和方小姐的見面了。”

“最近家里有一些事……”方月說著,眼神錯開謝崇軒,不自覺地又望向門外來來往往的車輛,呆呆地愣神。

“方小姐?”謝崇軒察覺到方月的狀態并不像之前那樣神采奕奕。只是他們也才見過三面,自己自然不適合去追問她是怎么了。只是不知為何,看到單薄的方月那么失魂落魄地站著,一雙大眼睛水水地忽閃著,他竟生出一絲憐惜,“如果今天我們來的時間不對,我們改天再約。”

方月緩過神,忽然想起上次在新格科技公司闖下的禍,連忙晃了晃腦袋:“不好意思,謝先生,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和那位女士討論項目的。如果真的因為我讓你損失了三千萬,我會努力承擔起這個責任的……”

“三千萬,你賠償得起?”謝崇軒看著語無倫次的方月,心想,這小姑娘現在都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么吧。

“嗯?三千萬,三千萬……我賠償的話……”方月支支吾吾,這么大的數額,她見都沒見過,“我……”

“方小姐。”謝崇軒示意小助理拿出材料,“可否邀請你,做新格科技的兼職顧問?”

“勞動合同……”方月仔細看完合同,每周周末兩天在新格科技就職,每個月只上八天班,工資卻是實習工資的兩倍。

方月驚訝地抬頭,小助理一臉得意地向她點點頭。

“是的。不打擾你在圣韻工作的時間,你只需要周末到我的辦公室工作即可。”謝崇軒饒有興致地看著方月,似是在等待她的反應。

“謝先生。”方月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內心舉棋不定,以自己目前的狀態,就算去了新格,怕也是錯誤百出吧,到時候,何止三千萬,三個億都有可能被自己搞砸,“謝謝您,我想……我暫時還不需要這份工作。”

“怎么,是我給你開的條件沒達到標準?”謝崇軒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微揚,“還是說,那三千萬,你想捅了婁子就跑掉?”

小助理心領神會到老板的策略,捂嘴偷笑。

“不,我只是怕、怕自己再犯錯……”方月偷偷拽起衣角,“最近我……”

“不必想太多。”謝崇軒沒等方月說完,打斷方月。

有趣。雖然和方月認識不久,幾乎每次見面,她都是在為自己闖下的禍道歉。

至于那個被臨時拖延的項目,那天他雖然懷疑方月與佰秀有關系,但強烈的直覺告訴他,方月只是一個單純的小姑娘而已。謝崇軒從來不相信直覺,這次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讓他對此深信不疑,最終決定臨時聘用方月來幫助公司做出更為合適的方案:“請你來新格,一方面是因為,我看到了你的能力和潛力;另一方面,對于你個人而言,也需要這樣一次鍛煉的機會,不是嗎?”

“所以……我這是在賣身還債嗎?”方月弱弱地問。她有些憔悴,唇色泛白,一雙眸子誠懇地望著他。

是多久沒有見到這樣清澈的眼睛了,謝崇軒竟驀地一怔。說不清為何,他每次見到這個小姑娘,都會生出似曾相識的感覺,那雙眼睛,和他夢里的那雙眼睛太像……

小助理在身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謝崇軒也緩過神來,朝助理眨了眨眼睛,清了清嗓子:“咳,嗯……方小姐,現在是21世紀,不存在這樣的非法行為。那么,你只需要告訴我,接受不接受?”

“好,我接受。”雖然周末有家教的兼職,但方月覺得,在新格科技兼職,對她個人工作能力的提升,一定大有裨益,她爽快地答應了謝崇軒,簽好合同。

隔日便是周六,方月比規定上班時間早了半個小時來到謝崇軒辦公室。

“你來了!”小助理花枝亂顫地跑過來,“快快快,趁謝總還沒過來,我把我的秘籍傳授給你!”

真是不打不相識,小助理露出罩著小輩的表情,掏出一沓紙,遞給方月:“你只需要記住這些,保你活命!”

上面密密麻麻的,記錄的是謝崇軒在工作和生活中的偏好,方月哭笑不得:“大哥,你這秘籍都能出本書了,我哪兒記得住哇!”

“不記也得記。哎呀,謝總來了,謝總來了……”小助理連忙動起來,“你趕緊看第十一條,第十一條!”

“第十一條,女職工不準披頭散發,否則……進行相應工資處罰?”這是什么規定?方月也被小助理的架勢給嚇到了,她胡亂抓起謝崇軒桌上的一支筆,把頭發撩起來,輕輕一簪,幾秒鐘便把一頭烏發打理清爽。

“謝總。”小助理遞上咖啡,偷偷給方月豎起大拇指。

“嗯,來得挺早。”謝崇軒啜了口咖啡,目光在桌面上搜尋,像在尋找什么東西。

“謝總您好。請問今天我需要做些什么?”

“今天隨我去工廠檢查,回來整理報表。小宋,叫司機在樓下準備。”似是已在腦中構思好了一天的工作,謝崇軒收回搜尋的目光,帶著方月直接趕去工廠。

在工廠一天走下來,方月不僅腦袋罷工,而且雙腿都沒了力氣。新格科技下的工廠、代生產的工廠,還有與工廠對接所有的生產記錄報表,方月從未接觸過如此龐大的數據,現在抱著外賣餐盒的她,一動不想動。可是晚上還要把報表整理完才能下班,看來這高薪聘請,也是要付出精神和體力的代價的。

“怎么樣了?”謝崇軒端著咖啡,看到方月蔫了的樣子,問。

“謝總,表格這里的數據,我不是很明白。”為了看起來像個職業女性,她特意向熊瀟瀟借了一雙高跟鞋。誰知今天全都是走動的工作,腳后跟被磨得血肉模糊,痛到心尖兒。方月看謝崇軒過來了,心想這樣就不用自己特意忍痛去找謝崇軒詢問,她連忙調出表格,“毛利是什么?”

“自己上網搜索。”謝崇軒甩下這樣一句話,“善于利用網絡獲取知識,是現代人應當具備的基本素質。”

方月腦海中曾出現的我問你答的熱切交流場景瞬間幻滅,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只好悶頭繼續。

“怎么,吃不消了?”

“誰說我吃不消。”方月心里有些氣。她站起來,忽而腳后跟鉆心作痛,害得她一個趔趄。

“腳怎么了?”謝崇軒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從早上時候的活蹦亂跳,到在工廠時的一瘸一拐,等回來的時候,基本是蹭著地板在走了。

總經理身邊的女助理,一般都是身姿綽約、窈窕大方的,而謝崇軒這頭一個女助理,卻是休閑裝配高跟鞋,一瘸一拐,齜牙咧嘴,表情痛得慘烈,連他自己都不想回頭看。

“哦,沒事。”方月咬咬牙,又坐下。

“如果你扛不住,明天就可以不用來了。”謝崇軒故意這么說。他莫名地覺得這女孩兒可愛,古靈精怪,卻又有不諳世事的笨拙,小貓一樣,讓人忍不住要去逗一逗。

“啊!你怎么可以這樣!”方月一個激動,不小心把桌上堆成小山的報表推到地上,亂糟糟地撒了一地。

謝崇軒頓時傻眼。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放下咖啡蹲下身撿文件。

“謝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我來撿就好,我來……”方月回過神之后,急忙去阻止。

“不要以為我很有耐心,我現在撿文件,是因為不想等一個表格要等到明早才能看到!”謝崇軒打斷方月的話。

也就這么半分鐘不到的工夫,他就后悔了——這小姑娘,就像個小型的炸彈,你根本料想不到,她會在什么出其不意的瞬間就又捅了婁子。

“我來……”方月撿完她面前的那些材料,連忙彎腰站起來去謝崇軒那邊撿,沒想剛蹲了一會兒腿就麻了,加上為了避免不合腳的高跟鞋再弄痛了腳后跟,她用奇怪的姿勢邁出一步,卻生生腳打腳被自己絆了一跤。

謝崇軒撿得差不多,正要起身,抬頭卻迎來了齜牙咧嘴的方月。

發間被她臨時當作簪子的鋼筆,被甩了出去。在方月落地之前,她常常引以為傲的秀發披散開來,像綢緞一般,落在謝崇軒的臉上。方月沒想到,電視劇里那常被她和熊瀟瀟吐槽的橋段,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她的身體就這樣不偏不倚地面對面與他貼著,他身上淡淡青草的氣息,瞬間沖擊到她的大腦皮層,讓她整個人都麻了。他的眉毛還和當年一樣,直直的、濃濃的,他的眼睛,這是他的眼睛,淺褐色的瞳仁,好漂亮……

時間好像靜止了。

“咳……”謝崇軒輕輕撩開臉頰上的秀發,“呃……鋼筆。”

“嗯?”方月還有點愣神,“什么?”

“鋼筆。”謝崇軒的眼睛瞟向一側的鋼筆,避開方月的目光。不得不承認,她望向他的時候,那雙眼睛,讓他想要逃開,因為那清澈的目光,似乎可以一眼望到底,望到他靈魂深處的喜怒哀樂。而他,怕被看透。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此刻的自己,臉上竟浮現出一絲大男孩兒的羞澀,“我……我找了一天。”

“哦哦!”方月回過神來,正要起身,卻看到辦公室門口目瞪口呆的小助理。小助理身后,還站著一個女人,氣質冷傲,讓人自慚形穢。

“你來了……”謝崇軒又恢復了冷冰冰的表情,淡定地起身,順便紳士地將方月扶起來,臉上沒有絲毫尷尬,“小宋,給方月找一雙拖鞋。”

“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黎臻走進來。辦公室里白熾燈光落在她的臉上,竟反光出冷冷的色調,給人距離感。

“你想多了。”謝崇軒撿起地上的鋼筆,“剛剛只是意外。”

“是嗎?”黎臻問的是謝崇軒,眼神卻是看向方月。

方月哆嗦了一下。

“介紹一下,這是方月,新來的助理。”謝崇軒出聲制止了黎臻的追問,“方月,這是黎臻,我的未婚妻。”

原來她就是黎臻,他的……未婚妻,果然很美。方月一時間有點不知道做何反應,木木地沖黎臻打招呼:“黎小姐,您好。”

“你好。”黎臻象征性地點了點頭,語氣里不帶一絲感情。

黎臻是個冷美人,冷美人配冰山。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方月站在那里,窘迫極了,她像是這房間里多余的存在,卻不知道應當如何讓自己全身而退。

“你怎么過來了?”謝崇軒問黎臻。

“還不是為了將就你這個大忙人,訂婚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還有一堆東西需要采辦,我只好自己過來跟你商量了。”黎臻走過去挽上謝崇軒的胳膊,笑得甜美。

謝崇軒淡淡地帶著一些溫柔:“我不懂,都挑你喜歡的就好。”

“不嘛……”美人撒起嬌來,殺傷力無窮,幾米外的方月都感覺耳朵麻酥酥的,視覺上也享受,“這是我們兩個人的訂婚宴哪。”

方月覺得自己這個電燈泡的功率實在太高,只好向謝崇軒請示回家做表,晚上發給他,才逃離現場,躲開了那甜言蜜語的暗傷。

“你是說……”熊瀟瀟一臉不可置信,“這也太狗血了吧!你今天一天演了活脫脫一集電視劇呢!”

“唉……”方月嘆氣,“那個黎臻好美。”

“行吧,情敵見情敵,更何況你目前還沒開始進攻,就已經輸了。只能作為蠢蠢欲動的叛黨,看執政黨會令天下咯……”熊瀟瀟發給方月幾條消息,“對了。你上次帶回來的那個車牌號,我托王嘉陽去查了,的確查到了一些信息。發給你看看。”

“誰是王嘉陽?”方月聽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來。

“就是你火災那次,抓你回去的那個小警察。”熊瀟瀟繼續涂指甲油,“那次見面之后啊,他就約我吃飯。”

“追你啊?”方月忍不住八卦。要知道,熊瀟瀟平時交往的男士,都是樣貌、家庭、個人存款面面俱到的。像王嘉陽這種類型,熊瀟瀟一般都直接拒絕,沒想到現在竟然有發展的苗頭。

“算是吧……”熊瀟瀟吹了吹指甲,“周海東……他,也又來找我了。”

“熊大,不要再理會這種薄情寡義的人了。”

熊瀟瀟沒有回答,不過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還沒有完全放下。

方月不再強勸熊瀟瀟應當如何,畢竟感情的事,很多時候旁人左右不了。

就這樣,日子一下就充實了起來,很快,就到了謝崇軒與黎臻訂婚的日子。

方月作為公司員工也被邀約參加訂婚宴。她根本不想去見證什么別人的美滿幸福,卻又不想錯過任何關于謝崇軒的時刻。因此拉上了熊瀟瀟,以防自己由于傷心過度昏倒在街頭,她還能把自己拖回家。

“哇哦,這訂婚宴真豪華!”熊瀟瀟拿起一杯香檳,“不錯不錯,看來謝公子是花了不少真金白銀哪!”

夢幻般的宴會,或許只有王子和公主才有資格享有。方月用目光搜尋謝崇軒,卻撞進了衛澤的眼睛。

“你也來了。”衛澤看到方月,眼睛里閃動著不一樣的神采,“怎么,心上人訂婚,來湊熱鬧?”

“那衛先生您就是為了看競爭對手訂婚,回去也辦理一個類似的訂婚宴嗎?”

“小姑娘家的,伶牙俐齒,不禮貌啊。”衛澤碰了碰熊瀟瀟的酒杯,“二次見面,我是衛澤,你閨蜜的……追求者……”

方月翻了個白眼,找了個位置坐下。衛澤也跟了過來:“給你打電話,怎么不接?”

“家里有些事。”方月的臉沉下來。

衛澤知趣,立刻沒再追問:“那心里不好受的時候,找我,我當你的小司機,帶你兜風。”

“算了吧,就上次,你差點撞到老人家,我坐在后面也都暈得要命……”方月吐槽,心情剛好了些,卻看到謝崇軒牽著黎臻的手,走到臺上。

真是才子佳人,般配得要命。方月心想。

衛澤順著方月的目光望去,便了然方月的心思都被謝崇軒牽了去,縱是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逗樂她,她也只會看他一眼而情緒全無。

第一次見面,衛澤以為方月僅僅是自己眾多“獵物”中的一個,露水情緣,大家玩一玩,好聚好散。卻沒料到,他竟然會時常想起她,時常會想起,那面氤氳著他們二人的鏡子。衛澤想,或許,認真一次也好,至少,他也能體會一次刻骨銘心。

“謝謝大家參加我和臻臻的訂婚宴。”謝崇軒在臺上致辭。

“平時,我不善言辭。今天,我還是要說一下。十年前,我去山里參加一次野外活動,不小心滾落山坡,還被毒蛇咬了。要不是臻臻,我謝崇軒,此刻也不會站在這里。臻臻,謝謝你。我,欠你一條命,余生就讓我慢慢償還……”

大廳里的賓客們鼓起掌,祝福這對佳人。

方月淹沒在掌聲里,卻無法動彈。

怎么會是她?

熊瀟瀟也吃了一驚——這陰錯陽差地,如果謝崇軒是因此愛上黎臻,那對方月也太不公平了!

“哎喲,我去,這謝崇軒太肉麻了吧!”衛澤絮絮叨叨,“怎么不說自己為了公司存活,才娶了人家財團大小姐呢?”衛澤沒留意到身旁方月的落寞和熊瀟瀟的震驚,“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一個女人,光靠演能演多久?唉,謝崇軒這個人啊,還不如我,我至少喜歡的時候就把握,不喜歡的時候嘛,就說明白,好聚好散,對吧,我才不會把女人的感情和事業糾纏在一起……”

“熊大,我想回家。”方月對熊瀟瀟說。

“哎哎哎,我送你們。反正這訂婚宴無聊……”

方月本來要拒絕,但衛澤堅持要送,爭了半天,兩個姑娘還是坐上了衛澤的小寶馬。

“兩位美女,想吃點什么嗎,哥哥請!”衛澤邀約。

“此話當真?”熊瀟瀟也受不住衛澤那聒噪勁兒,心想,不如狠狠宰他一頓,讓他怕了她們,以后也能落個耳根清凈,“小月,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什么,想去你昨天給我的地址。”

方月說的,就是王嘉陽順著方婆婆給的車牌號查到的最有可能是方月親生父母的住處。王嘉陽查到這家人曾有過一個女兒,后來女兒還是嬰兒的時候,被偷了,夫妻倆還曾去公安局報案。車牌號、姓氏都對得上,就差做親子鑒定了。

衛澤根據熊瀟瀟給的地址,開進一個別墅小區,找到了王嘉陽提供的那處地址。遠遠地看著,落地窗內,溫馨的燈光,一家人正在吃飯。

這是方月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離開大山十年,一步一步,都是為了這一刻,方月拿起手機,撥通熟悉的電話號碼,卻一直無人接聽。

“奇怪,阿婆怎么不接電話……”方月再重撥回去,她想把此刻的心情與阿婆分享,她還想問問阿婆,她應該怎么辦。

“小月,阿婆不是已經……”熊瀟瀟見方月撥出的,是山中家里的電話。

“……”

方月回過神,手里的手機啪嗒掉在地上,只聽到一聲又一聲的忙音,一遍又一遍。

這些日子,她沒有流淚,沒有徹夜難眠,因為她并未覺得阿婆離開很遠,她還錯覺著,撥一通電話便能聽到阿婆的聲音。

阿婆已經不在了。阿婆,真的走了。

仿佛背后再也沒有了依靠,而眼前那溫馨的一家,似乎并沒有自己的位置。方月像是被定格了,好似周圍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

方月一直以為,自己是被父母遺棄,所以她早早體會到了親人離別的傷懷。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是她錯了。

真正的親人離別,是在飽滿而幸福地擁有之后的失去。

她這才明白,為什么自己在阿婆葬禮上一直沒有掉眼淚。是因為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哪怕世界再小,自己再也見不到阿婆,聽不到她的聲音,自己犯再大的錯誤,也不會有這樣一個人責罵自己,受再大的委屈,也無法聽到她的勸慰。

這才是真正的離別,是明白自己的世界里,某段記憶被永久停止的遺憾和感傷。

方月終于哭了出來。

但她并不難過。

因為,阿婆以前常說,傻丫頭,哭出來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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