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夏日炎炎,兩個小家伙也不怕熱,跑的衣裳都汗濕了。
柳依蘭放下正在縫制的衣裳,說道:“你看看,都成什么樣子了。”白雪被柳依蘭拉到水盆邊洗手洗臉,白雪對白玉霄做了個鬼臉。
柳依蘭道:“好了,不許再胡鬧了。”
紅姑端來湯藥,白雪和白玉霄看見了湊上去追著紅姑道:“紅姑,我也想喝。”
紅姑道:“藥是能隨便喝的嗎?”
白雪道:“我就要,我就要喝嘛。”
柳依蘭道:“她想喝就給她喝。”
白雪以為撿到寶了,高興拉著碗,可是喝了一口后立刻吐到了地上,還順帶著吐了幾口口水,又用白水漱口,嘟著嘴道:“好難喝啊,姐姐為什么要喝這么難喝的東西?”
這藥有點苦,有點酸,還有點辛,三種味道混合到一起,很奇怪,白露開始也像這樣,只是她那時候太小,不會問,現在會問了,但是她已經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和白雪不一樣,和白玉霄不一樣,和家里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
“這可是你自己要喝的。”
白雪被紅姑一句話給堵住了她那張小嘴。
白露接過藥,她現在可以自己喝藥了,每次都是端著碗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柳依蘭拿著紅棗蜜餞等著,白露一喝完藥,她就把蜜餞塞到白露嘴里。
白雪和白玉霄也饞,眼巴巴的看著,柳依蘭看他們的眼神,說道:“吃了藥才能吃蜜餞,你們還想吃嗎?”
兩個家伙瘋狂搖頭道:“不要,我不想吃。”
其實心里想的是,為什么吃了藥才能吃?好想吃。
看著白露吃完蜜餞,白雪砸吧砸吧嘴,猛喝了一碗水,聽見外面有動靜,她立刻跑到門邊去看,白露和白玉霄也圍了過去,是白玉霖和杭晏清回來了,兩人懷里還抱著荷花,有盛開了的,有花苞。
“這是,荷花嗎?”白露走過去聞了聞道:“好香啊。”
白露沒見過真的荷花,可是她見過畫中的荷花,一眼就認出來了。
柳依蘭看著兩人懷里的荷花問道:“哪來的荷花啊?”
白玉霖道:“我們去同窗家里要來的,他家院里有荷花池,我們去他家,他讓仆人摘給我們的,還告訴我們怎么養呢。”
“這么多,拿什么養啊?我得去找找有什么東西合適。”紅姑說著拿起桌上的藥碗就出去了。
“你那個同窗那么好?讓你摘這么多?”
柳依蘭質疑,這么多,得有小半個池塘的荷花了,那戶人家的荷花池是有多大?
哪有那么好,不過是杭晏清答應幫那個同窗寫三篇文章騙他爹罷了,不過不能說呀,白玉霖便想好了說辭道:“因為他常問我們課業。”
這也不算謊話,的確是問,不過是問課業是什么,而不是課業怎么寫。
關于杭晏清為什么冒險找來荷花,還得說幾天前,白露舅舅家的兩個表哥來辦事,在家里住了幾天,他們知道錦州荷花湖很美,決定回家之前去看看,吃飯的時候提了一嘴,白雪和白玉霄就吵著也要去,表哥們疼愛表弟表妹,一口就答應了。
白露不能去就已經不開心了,再一聽白雪回來一形容,她更想去了,央求著柳依蘭,可是外面再怎么樣都是有風的,更何況是荷花湖,被拒絕的白露悶悶不樂了好幾天,杭晏清知道了,這才想著哄白露開心。
不過寫文章的事最后還是被發現了,白玉霖、杭晏清還有那個同窗最后都挨了罰,抄寫整本孟子,這對白玉霖和杭晏清來說沒什么,可是對那個同窗來說就很痛苦了,他寧愿挨頓揍。
杭晏清覺得值,那么多荷花,放在大木桶里,在院子里養了整整半個月,白露每天都要去看好幾遍,每次都會看很久,有時候干脆坐在木桶旁,閉上眼睛,聞著花香,想著白雪描述的話語,她腦海里有了畫面,她真的有種游荷花湖的感覺。
杭晏清和白玉霖覺得太值了,哪怕他們還有一“罰”,那就是負責給荷花換水,三天一換,好幾桶呢。
杭晏清做的傻事可不止這一件。
到了秋末,白雪和白玉霄也進了學堂,家里就又只剩白露一人,整天關在屋子里,一下彈會兒琴,一下又胡亂畫些畫,她翻著書就想到書院,她問柳依蘭:“娘,書院是什么樣子的啊?”
“書院就是有幾排桌子,然后坐著一些孩子,他們在一起跟著你爹爹讀書寫字。”
白露雙手托著下巴,看著書桌想象著書院的樣子,想了想,她把桌子和人畫了出來,很“簡約”很“靈魂”的畫,她拿給柳依蘭看:“娘,是這樣嗎?”
柳依蘭道:“是,就是這樣,怎么,露兒也想讀書了?娘讀給你聽,好不好。”
白露不知道是答應還是不答應,皺眉思索著,柳依蘭繼續道:“你爹教哥哥弟弟還有妹妹,我教你,咱們和你爹他們比一比,看誰教的好,誰學的好,好不好?”
白露一聽,只要能和哥哥弟弟還有妹妹們有關系,她就愿意,她不想做那個孤零零的人。
書院里,課休時間,杭晏清坐在廊下看著草坪和圍墻發呆,這幾天白雪和白玉霄也進了學堂,白露悶悶不樂,他就想,要怎么哄妹妹開心呢?
正發著愁,他看見一只白兔在墻邊吃草,他立刻跑去把正在看書的白玉霖拉了出來。
白玉霖問道:“干嘛?你要做什么?”
杭晏清低聲道:“噓,你看,兔子。”
白玉霖道:“哦,兔子,怎么了?又不是沒見過。”
杭晏清道:“把它抓回去,讓它陪露兒。”
白玉霖立刻會意,兩人一左一右開始包圍兔子,可是兔子太會蹦了,每次白玉霖或者杭晏清撲出去都落空。
“你們看,那兩個人在干什么呢?”
學生們看見白玉霖和杭晏清輪流著往地上撲。
“兔子,他們是在抓兔子。”
“走,我們也去抓。”
“歐,抓兔子嘍。”
學生們紛紛圍了過來,一下子書院整個東院就熱鬧起來。
這一陣騷動把夫子們引了過來,韓夫子手拿戒尺喊道:“你們做什么呢?還有讀書人的樣子嗎?看看你們的衣裳,看看你們的臉,成何體統?”
學生們灰溜溜的溜回去拿起書,當人群散去,杭晏清已經抓住了兔子,他雙手靠背把兔子藏在身后也回到了課室。
韓夫子進來道:“是誰帶的頭?”
眾人一致指著白玉霖和杭晏清,杭晏清把兔子用腳使勁夾住,和白玉霖站了起來道:“我們錯了,請先生責罰。”
兩人齊齊伸出左手,等著韓夫子的戒尺落下來。
“罰,自然是要罰,今天我不打你們,回去把孟子抄三遍,三天后我要檢查。”
杭晏清最不怕抄書了,就算被罰,也還是興高采烈地抱著兔子回家。
白露看著杭晏清手里那只紅眼睛的白白的小東西睜大了眼睛道:“兔子?這是兔子嗎?”
白露見過兔子的畫,聽說過兔子的眼睛是紅色的,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杭晏清點頭,把兔子遞給了白露,白露接過兔子,愛不釋手,她叫說道:晏清哥哥,你蹲下。”
杭晏清不知道白露要做什么,但很聽話的乖乖蹲下,白露親了杭晏親一下道:“謝謝晏清哥哥。”
然后抱著兔子到一邊玩去了。
白微廷看著兩個臭小子,又看了看開心的白露,他是氣也不對,不氣也不對,生氣?人家是為了哄妹妹,不生氣?他們把書院攪亂了,白微廷表示無奈,深深地嘆了口氣搖著頭回了書房。
而白玉霖和杭晏清則連夜挑燈抄寫孟子,在寒冬臘月里,忍著凍腳凍手。
自從有了兔子的陪伴,白露開心不少,每日練琴讀書,白雪和白玉霄回來,她陪他們做課業,坐不住的白雪有白露陪著才能安靜地完成每天的課業,或背書,或練練字,一晃就又過了三年。
白露十歲多了,這一日白露讀書讀到一首古人寫的梅花詩,她不懂其中含義,但是其中“數萼初含雪”這句讓她無限遐想,她反復念著這一句,“數萼初含雪,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呢?”
她怎么也想象不出來,她問柳依蘭道:“娘,數萼初含雪,是什么樣的啊?”
柳依蘭道:“就是梅花花瓣上有雪。”
白露問:“為什么會有雪啊?”
柳依蘭道:“因為梅花開在冬季,常常是在下雪的時候開,所以花瓣就會接住一些雪。”
白露抱著兔子想了想,她還是想象不出來。
“娘,姐姐。”
白雪人未到聲音先到。
“他們回來了。”
白露放下兔子去開門。
“姐姐。”
比白露小四歲的白雪比白露只矮一個頭,不胖不瘦,皮膚白白嫩嫩,像是能掐出水來。
白雪才進門,白玉霄他們也到了,白露拉著他們問道:“哥哥,數萼初含雪,有沒有那樣的畫啊?我想看。”
白玉霖搖頭道:“沒記錯的話,你這兒就有一幅梅花圖吧。”
白露道:“不是那樣的,是花瓣上有雪的那種。”
白玉霖道:“那樣的,我好像沒見過,回頭我去給你找找,哥哥一定給你找到。”
白露“哦”了一聲,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就沒事了,陪著白雪練字去了。
杭晏清一直記著這件事,他知道白露想看的是真正的梅花,而不僅僅是一幅畫,所以第二年春天就去找了株梅花來。
柳依蘭看著挖坑的杭晏清問道:“這是哪兒來的梅花啊?”
這回杭晏清沒有犯錯,他說道:“師母,是我在一位爺爺家里買的。”
白露在窗戶里高興的喊道:“梅花?那下次下雪的時候我是不是就可以看見梅花了?”
柳依蘭道:“沒那么快,這棵梅花還小,要等上三五年才會開花。”
“啊?”
正挖著坑的杭晏清頓住了,到底是年紀小沒經驗,沒想到樹要長幾年才會開花的問題。
“那我去換棵大的。”
柳依蘭道:“大的不容易活,這棵也挺好的。”
白露看杭晏清失落,她反過來哄杭晏清道:“晏清哥哥,我很喜歡它,我要看著它長大,要親手給它澆水,它長在這里,我早晚能等到它開花。”
杭晏清是只要白露開心,他就開心,白露這么說,他想想,也對,那些失落也就煙消云散了,有繼續挖坑種樹。
不過他還是想哄一下白露,就親手做了四個風箏,和白玉霖白玉霄還有白雪在白露的院里放了起來。
放風箏要有風,有風白露就不能出門,杭晏清就開一點點的窗戶,把他手中放上天的風箏線頭交到白露手中,白露看著飄在天上的風箏,按照杭晏清說得時不時拉一下線,白露也算感受到了放風箏的樂趣。
本來很友好地放著風箏,白雪和白玉霄放著放著就比了起來。
起先白雪的風箏飛得高一點,她嘚瑟的對白玉霄說道:“弟弟,你看,我的風箏飛得比你的高。”
白玉霄最不喜歡白雪喊他弟弟,立刻調整位置,他的風箏立刻高過了白雪的,他什么也沒說,但是揚起的下巴和挑釁的眼神表達了他的意思,比語言更讓白雪生氣。
白雪抿著嘴暗暗使著巧勁,兩人的風箏是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突然高空中的風向變亂了,兩個風箏攪在了一起。
“你看,你的風箏都攪住我的風箏了,你快點把它弄開。”
“是你的風箏跑到我這邊來了。”
兩人爭論不休,最后變成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而風箏,就在他們撞來撞去的時候斷了線,飛走了。
白雪立刻哭了起來,大喊道:“白玉霄,你賠我風箏。”
還是柳依蘭出來哄道:“風箏飛了好啊,它能帶走疾病、霉運呢。”
白雪抹了抹眼淚鼻涕問道:“真的嗎?”
柳依蘭道:“當然是真的,娘什么時候騙過你。”
“那我也把我的風箏放飛了,希望它能把露兒的疾病永遠帶走,帶的遠遠的。”
白玉霖說著扯斷了風箏線,對白露說道:“露兒,你那個也放了吧。”
白露點點頭,杭晏清幫她扯斷風箏線,白露看著慢慢飛走的風箏在心中祈愿道:“風箏啊風箏,求你帶走我所有的疾病吧,讓我能和所有人一樣,可以自由自在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