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這個攤子比較小，一個破舊的小板車上，擺放著一個小籠子，里面有幾只咯咯叫的公雞，旁邊有一個小筐，盛放著十幾個雞蛋。

擺攤的是個女子，約莫二十許的樣子，長相甜美，膚白勝雪，卻身著一套粗布衣衫，還縫了好幾處補丁。

女子的氣質(zhì)不凡，與其他的小攤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李哲關注的并非是這些，而是圍在女子攤位前的幾個青年。

長袍、折扇、之乎者也，

恩，讀書人的標準配置。

“夢婕兒，你……你本是煙雨閣頭牌，如今落魄如此，這是何苦來哉？”

“某家有良田百頃，不若你入某家門，某定優(yōu)待于你。”

“還是去某家吧，某剛剛新婚，如今卻是缺個妾……”

三四個男子不停地說著，說話也文縐縐的，白話在如今的武朝已經(jīng)漸漸流行開，而在普通場合中，還堅持著半文不文的說話方式的，也就只有讀書人了。

“諸位郎君……”夢婕兒看著這幾人，有些語猶未盡。

“婕兒請講，某洗耳恭聽。”

其他人也深以為然的點頭，君子氣派十足。

夢婕兒掩嘴一笑，那雙眸子似乎會說話，讓幾個書生差點都飄起來了。

而正當此時，她的俏臉卻是一板，皺眉輕斥：“我夢婕兒雖是青樓出來的，但向來賣藝不賣身，自己攢夠了贖金脫離煙雨閣，也只是不想委身人下！如今自給自足做些小生意，維持生計，有何可恥？你等圍在我的攤子前，卻是聒噪的很。諸位郎君……”

夢婕兒翻了個白眼：“可否滾之？”

幾個年輕書生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粗俗的讓他們滾，一個個的呆立當場。

等回過神來之后，其中一人指著夢婕兒，手指不停地顫抖著：“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夢婕兒插著腰，分毫不讓的將對方的話給頂了回去：“老娘就是不樂意做你們的玩物，這才從那個鬼地方逃出來的，如今還想讓老娘做你們的小妾？我呸！”

“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副德性！”

“你！你這等娼妓，也敢辱罵我等嗎？！”書生們前所未有的憤怒了！

以前的夢婕兒柔聲細語，從未如此粗俗，但如今怎么反差這么大了？真是道德敗壞！娼妓果真都是婊砸養(yǎng)的！

夢婕兒的臉色有些大白，卻梗著脖子一字一頓的道：“我夢婕兒，潔身自愛，清白的不能再清白。”

“呿！娼妓何來清白？還不知道在背后如何曲意承歡，哈哈哈！既然你不識好歹，今日就砸了你的攤子！”

說著，那書生就要氣急敗壞的動手，卻被李哲攔住了。

夢婕兒俏臉慘白，本以為今日免不了要被打一頓，但不服輸?shù)乃齾s不準備后退一步，正四處尋摸著棍棒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一個高大的身影橫在了她與那幾個書生之間。

“你是何人？此事與你無關！”

夢婕兒聰慧無比，并且不喜歡受人恩惠，要不然也不會攢錢離開煙雨樓了。而如今見李哲為她出頭，感激之余，卻不想讓人因為她而受到傷害。

李哲卻并未回答，而是看著面前的那幾人，似笑非笑的說：“一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廢物，欺負女人倒是有本事。”

英雄救美算不上，這女子美是美了，但李哲卻不想做英雄。今次能夠站出來，也只是看不慣這群莽貨欺負弱女子，而看這幾人那瘦的跟一米六的竹竿子似的，他覺得單憑上輩子打架的經(jīng)驗，就能一個打十個……的話，有點吹牛逼，但一個打這三四個的話，還是問題不大的。

既然生命安全有保障，李哲這才站了出來。

至于見到女人就沖動？李哲覺得并不是，他如今還是江家贅婿呢，還想著吃里扒外？到時候怕不得被江應城給割了那玩意兒去喂狗……

“你是何人？想要為這賤人出頭？”

那四個書生見出來了一個攔路虎，臉色頓時陰沉起來。

此時周圍已經(jīng)圍起了很多的人流，對于看熱鬧這件事情來說，無論在哪里，都是差不多的尿性。

一眾人圍在外圍，對處于中心的他們指指點點，期間還夾雜著揶揄的譏諷嘲笑，卻沒有一人站出來解圍。

李哲因為跑步，為了方便起見，穿的是緊身衣物，所以也不用擼袖子，只是笑瞇瞇的看著他們：“就此罷手可好？”

“你當你是誰？滾開！”

李哲搖頭。

此時，書生中的一人認出了李哲，驚呼道：“某認識這人！這人……是江府贅婿，李益達！”

“哦……原來是贅婿啊……”

“長的倒是不錯，可惜了啊……”

“贅婿不在家抱著媳婦撒嬌，跑出來為其他的女人出頭，這……”

“這是吃里扒外啊！”

“哈哈哈哈……”

圍觀群眾頓時沸騰了，對李哲極盡鄙夷。在這個年代，當贅婿的話，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連為祖宗傳宗接代都不能了，跑去為人家傳宗接代去了，這是什么？這是種豬！這是欺師滅祖！

群眾們瞬間化身為正義的斗士，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盡情的批判著李哲，甚至就連夢婕兒也被罵了進去。

“這兩人肯定有一腿！”

“不要臉！”

“娼妓……”

面對幾個書生的時候，夢婕兒都怡然不懼，此時在千夫所指之下，淚珠終于滾滾而落。

“你快走吧，此事與你無關。”

夢婕兒哽咽著開口，對于如今的處境，依然沒有責怪李哲。

“我若是走了，你的名聲也真的要壞了。”

李哲也冒出了火氣，這時候即使有人拉著他，他也不想走了。

“我在他們眼中，只是可供人玩弄的娼妓而已，名聲再敗壞，還能敗壞到哪里去呢？”

夢婕兒想要推開他，而李哲卻紋絲不動。

“你這人怎的如此倔？！”

聽著漫天的辱罵，李哲臉上的笑意愈發(fā)的盛了，側(cè)過頭認真的看著夢婕兒：“哪怕是娼妓，也是有尊嚴的。何況我相信你并不是那等不自愛的女子。”

夢婕兒呆愣在了當場，而李哲卻熟練的撿起了地上的……板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