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抬頭的動作很慢，好給自己時間去收拾不該在此刻此地出現的心思。

“三弟府里的飯好吃嗎？”

齊楚涵聽得出來大皇子這是在表達不滿，“還行?！?

“你是有婚約的人了?！币庥兴?。

齊楚涵氣樂：“我是有婚約的人了，您卻進了我的房間。”

大皇子皺了皺眉：“正常訪門，未曾失禮。”

山山小聲道：“小祖宗，我應的門。您好像沒聽到?！?

齊楚涵瞪了山山一眼，胳膊肘怎么能往外拐呢？

當世風氣大變是從三國分疆開始的，舉世大戰，戰損無數，補人口，找依靠，總之男女之間沒了很多規矩束縛。

由下自上，千金公子間的正常結交便也不再是洪水猛獸，更說不上違背綱常，只不過絕大部分官宦商賈家中兒女親事仍舊是父母包辦。說白了還是結盟，亂世之中，朋友多了，才能活得久，活得好，此乃實在道理。

就像女子入府走謀士門客之途也行得通了，在上位者看來，人才就像貓，有用就行，公母不論。

“不疼了？”

“疼?！?

“怎么不矯情了？”

“不敢了！”

大皇子諷刺地哼了下，道：“三弟留你這么久，不是就顧著吃喝玩樂了吧?”

齊楚涵夾在兩方中間，里外難做，不敢吱聲。

大皇子道：“婚定李家，就是我的人了，親近三弟，便是背叛。你在做什么？”

齊楚涵此時腹痛肚脹，萬般難受，“你們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呢？”

“我能拒絕得了誰？你們爭龍，關我什么事啊?嗯？昨天這個讓我進府講策，今天那個讓我幫忙解惑，我夾在中間，誰都不敢得罪?？赡銈円欢]想過，若另一個不知何時，不知何故真生氣了，我的小命就立即玩完。我只想回天祭山看書，沒想過扶龍爭寵，更沒想過千秋功業，你們怎么就不信呢？怎么就不能放過我呢？”齊楚涵委屈極了，“你們翻手間就是恩德，眨眼間就是計謀伏線，我就像是鍋里的魚，你們伸過來的魚鉤，我只能咬，否則就要被活活煮死。”

齊楚涵心情激蕩，痛訴龍爭帶來的身不由己，“什么狗屁李家，還高攀？你們有誰問過我愿不愿意了嗎？還有你，動不動就想扔我喂蛇，我就不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大皇子面露不悅，哪怕他仗勢欺人了，又怎樣？

齊楚涵道：“如果真想逼死我，能不能放過山山，她一直辛苦照顧我，又不懂這些。也請多些慈悲，不要牽連我家人。”

兩人的眼睛相距不足四米，大皇子覺得自己是“望”過去的，因為她的眼睛就像湖，表面是薄薄的一層冷漠冰蓋，下面則是深不見底的孤寂，還有難過。

這天下，好像沒有幾人是不難過的。

大皇子極為罕見地解釋了一句：“因為你的身后是木魚老先生?！?

“那我就再次說明白：我是跑腿的。之所以幫兩位講解許多，是因為木魚老師幫過我，我不想他的智慧被曲解浪費?！?

大皇子微不可察地點點頭，“國之大事，確實不該壓在你的肩頭。雨停之后便是年年有魚盛會，你大可放心去玩。”

“可以不去嗎？”

大皇子道：“也罷，本來是祈禱豐收的節日搞得烏煙瘴氣，爭風吃醋，拉幫結派，真正有趣的反而越來越少了。”

“謝謝！”

“閑話說完，我們來談正事吧！”

“啊？”齊楚涵痛苦地叫了一聲，還有完沒完？

大皇子道：“哪怕是木魚老先生真的偏心三弟，我希望你依舊保持中立?！?

三弟是什么樣的人，他清楚的很，那可不是一個不思進取的人，齊楚涵在三皇子府待了那么久，若沒有些真本事，大皇子打死不信的。

齊楚涵巴不得永久中立保平安，干脆利落地答應下來。

“四弟從天祭山回來了。”大皇子突然道。

齊楚涵更痛苦了，“你是他的親大哥，管不??？”

“母后很寵他?！陛p飄飄的一句話，重錘在心頭，大皇子道：“回天祭山吧！”

齊楚涵苦笑道：“我能躲多久？”

大皇子起身，“看你的本事了?！?

侍衛臨走前，不忘給齊楚涵松綁。

齊楚涵抖開斷繩，再次蝦縮，“山山，一般這種事會疼多久啊？”

山山安慰道：“要不我還是去趟醫館吧？別是其它原因引起的?！?

“不行！絕對不行！”齊楚涵搖頭，醫家大夫都是男人，太尷尬了。

“你先收拾下，等我稍稍好些了，咱們就走。”齊楚涵對乾龍城充滿了失望與嫌惡。

大皇子徑直回府，府里已經有人在等。

歪歪扭扭地躺靠在椅子里，雙腿疊著放在桌上，地上扔了一片香蕉皮，“這么大的雨，大哥也出門去了?”

“你不也出來串門了嗎？”

“我這不算回家？”四皇子笑問。

大皇子問道：“直說吧，到底什么事？”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打聽一下齊家那個小美人兒和三哥的關系?！?

“他們之間的關系？”

“是啊，李長鋒要納她為妾，說來也算是大哥這邊的人了，可三哥好像對她也不錯，工部有人說，三哥直接讓人帶話壓了壓王俊年這么個不如眼的渣滓。那小美人果真如帶刺兒的花，走到哪兒都能挑起事。”

“你也知道她婚定李長鋒，就算我這邊的人了，某些心思就收了吧?！?

四皇子嘖嘖兩聲，將手里的半截香蕉隨地一扔，“大哥，你不會真以為能爭過三哥吧？”

大皇子眼光黯淡下來，“我盡量保你和母后平安喜樂。”

“盡量?”四皇子呵呵一笑：“就是聽天由命唄。”

大皇子不語。

“當年你為了一個女人，親手放棄了太子之位。本來是我現在要與三哥爭，可你偏偏又要冒頭，你為何就不能學學二哥？徹底放棄呢？”

“我從未阻止過你。”

“哈哈哈，可笑，母后家族全支持你，我再出來，能得幾分力量?既然生得早，就要有當大哥的樣子，猶猶豫豫像個懦夫，害了自己不說，將來還要害我與母后！你也配當大哥?”

“你若能收起浪蕩行徑，我可任由你收取人心，成不成事看你自己，如何？”

四皇子驚訝萬分：“當真?”

大皇子點頭：“今年，你已能開府。爭不爭，你且想明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