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高力士一腳踩在了桌子上,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盯著夏佳誠。后者雖然臉色蒼白,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但似乎沒有被這個氣勢所嚇倒,反倒是悠然自得的抖動著雙腿,雙眼的視線不停在對面的刑警身上打轉。
夏佳誠心里有數,自從被抓捕后,警方該問的都問了,他覺得自己只是賣賣藥而已,不是什么大罪,頂多被關一段時間,到時候出來還是一條好漢。
“還有什么忘了說的,趕緊想起來?!备吡κ靠匆娤募颜\這幅態度,氣不打一出來,指著他的鼻子大聲說道。
“哎,該說的都說了,你要我編我也編不出來啊?!毕募颜\不耐煩的答道。
先前的審訊確實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據夏佳誠說,他與嚴君澤的交易也是這兩個月的時間,算下來也只是僅有幾次而已。一開始認識嚴君澤是經別人介紹,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自己試用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這樣才慢慢的賣給其他人。另外,他對于蘇林講這個名字更是聞所未聞。
一向獨來獨往的夏佳誠,交易圈幾乎為零,沒幾個可以聯系的朋友,去他出租屋里搜查的結果也是不出意料的,什么都沒發現。
花費了大量精力,而找不到有用的線索,這真的令人感到沮喪。如果連夏佳誠這個中間人的線索都被切斷了,那警方就更加不知從何開始了,高力士猶如一個在密林中追殺獵物而迷失了方向的獵人,沒有方向感,沒有出口。
高力士回想到自己在剛進入警界時,還是一個愣頭青,帶他的是一個頗有資歷的老刑,他處事謹慎,不顯山不漏水。一股沖勁,一股冷靜,一老一少的組合倒也相得益彰。高力士是快刀斬亂麻,老前輩的方法是撥開表面的迷障,找到切入點,一擊致命,他時常說:“審問就像是酒店菜品里的擺盤,只是起一個點綴作用,但少了它又感覺不行。”
“去哪了?”
“誰?”
“嚴君澤!”
“不知道?!?
“鄭志堅!”
“他也不見了嗎?”
“你不知道?”
“本來聯系就少?!?
再這樣問答下去,可是沒完沒了的。那么有哪些信息是來自他人未曾到達的死角?嚴君澤的逃亡路線?蘇林講的生活領域究竟在哪?
高力士準備換個方向來解答這些疑問,他把腳伸回地下,面對著夏佳誠坐了下來,掏出香煙點上火,遞給了夏佳誠,自己則重新點上一根,狠狠吸了一口,香煙的味道此刻變得香醇許多。
“你為什么要賣這種藥?”
“這天氣怪熱的,你看我,坐著沒事,還流了不少汗?!毕募颜\吸著煙,指著自己的背后埋怨道。
“你腿抖得更快些,就不熱了?!备吡κ坷湫χ鴵u搖頭,再次重申道:“不要岔開話題,為什么賣藥?”
“缺錢??!不賣你給我錢啊!”知道躲不開的夏佳誠不想讓自己的氣勢處于下風,不禁提高了音量。
“你知道它的危害嗎?”
“我試過,生龍活虎,沒一點問題?!?
“顧客的反應呢?”
“好?!毕募颜\終于坐直了身子,把煙圈吐了出來,揚起了下巴,得意的說著:“不止好,還便宜?!?
“哦?!备吡κ堪炎笥夷_作了一個位置的交換。
“你不覺得現在的藥很貴嗎?”
“怎么說這個?”
“人平常都會用到藥的吧,你想想看,去買藥的情景?!?
“似乎是有些貴了,感個冒什么的,去藥店隨便拿上一點藥,都要去掉半百?!?
“我就說嘛。一來嘛,藥經過幾手之后,確實會貴上不少,雁過拔毛的道理你懂吧?”見高力士沒有回答,他又接著說道:“二來嘛,店員也會挑貴的藥來推銷,這樣的的業績和提成才高啊,所以藥才這么貴。”
“沒有中間商賺差價,你是這個意思吧?”
“沒錯。而且啊,他們推銷的藥,往往效果沒有便宜的好,純粹是為了錢!”
高力士想起自己偶然有一次感冒,由于不知道買什么藥好,在向藥店店員說明了病因后,被忽悠買了100多塊錢藥的情形。
“所以我干這個就是為了人民的健康著想,絕對沒有害人的意思。”夏佳誠的煙抽完了,最后他還不忘要為自己開脫罪名。
“你賣的藥會致死,你知道嗎?”高力士不緊不慢的說出了這一句話。
后者似乎有點詫異,一時語塞,沒有應一個字。
“所以你已經涉嫌謀殺了?!?
夏佳誠的表情開始動搖了,嘴里小聲嘀咕著:“怎么會?”
“你不知道吧?”向已經有了答案的犯人再次詢問理由,或許是種奇怪的行為,但高力士不得不問:“嚴君澤像是冷血無情的人嗎?”
夏佳誠雙手托著下巴,陷入了思考中,他一沉默下來,高力士就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等待著他接下來的答案。
“不是?!毕募颜\以強調的語氣繼續說著:“完全感覺不出來他的殺氣,一定是搞錯了。”
“不,事情現在還不能這么說?!备吡κ康目陬^上雖然非常謹慎的回答了夏佳誠的問題,但在他的內心里也是這么認為的吧?
“‘帽子’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墒?,我也說不準?!毕募颜\的語氣開始有些底氣不足了,他正在懷疑自己的判斷。
“平常的樣子是靠不住的?!备吡κ繌褪鲋拜吔探o他的話。
“是吧。”夏佳誠徹底喪失了信心。
“是的?!备吡κ靠隙诉@兩個字,“只是現在找不到人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做什么事了?!?
夏佳誠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怎么回答。
“嚴君澤會是一個怎么樣的人呢?”高力士喃喃自語般的說著,像在問別人,也在問自己。
夏佳誠依然沉默著。
高力士慢慢地閉上雙眼,然后很快的睜開,“我們假設嚴君澤有同伙呢?”
“這是假設吧?”夏佳誠用“假設”這兩個字當做拐杖,以撐起他虛弱的身體。
“所以,請你仔細想一想,一些非常微小的東西?!?
“根本想不起來?!毕募颜\把頭埋在胸前。
“關于鄭志堅的也行,他有沒有拜托你什么事,哪怕你覺得不相關的事?!备吡κ烤o盯著夏佳誠的臉孔,“你有可能在證詞中遺漏了些什么,這是很有可能的。”
不,一點都沒有,夏佳誠很想說出這句話,可是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因為這種可有可無的答案并不適用在眼前的這個老練的警官身上。
高力士沒有得到答案,為了讓情緒穩定下來而伸手掏出口袋里的煙盒,但隨即發現里面已經空了,高力士把煙盒揉成一團,用力丟向右邊的墻角。
“哎,對了,我想起來?!毕募颜\突然大聲說著話。
高力士把目光重新回到夏佳誠的身上。
“幾個月前,鄭志堅托我弄一批手機卡給他,我有那個渠道,可以不用實名?!?
劇情反轉。
高力士激動的說著:“號碼在哪?”
“我剛才看你揉煙盒的時候才想起來的。我拿貨的時候,把號碼都記在了煙盒上,給鄭志堅卡的時候,號碼忘給了,你們去我的宿舍里找找,應該還在,我都好久沒打掃衛生了?!?
高力士站了起來,諷刺的回敬了一句:“你做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