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達莫干山別墅區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時分,陽光正懶散的灑在大地上,一旁的河水看起來非常干凈,沿河建筑物能清晰倒映在河面上,沒有倒影的地方,便反射著太陽的余暉。種植在河旁的植物顯得生機勃勃,在綠色的皮膚上覆蓋著一層金色的光輝,這是大自然的即興畫作,在它的偽裝下,冬天的寒冷也好像過去很久似的。
溫泉正往顧金成的別墅走去,不對,此刻它的主人應該叫做譚瑤玲這個名字才對,因為在顧金成死后這棟豪華別墅就劃到她的名下了。這是一棟三層高的歐式建筑,從遠處看過來,塔尖一樣的房頂很引人注目,這大概是別墅所有者以個人的喜好,所建筑出來的形狀吧。
溫泉在先前忙于處理假藥事件,并沒有過對譚瑤玲的慰問,也沒有給予應有的鼓勵,這是非常不對的,所以他一空下來,便想過來這邊,畢竟大家相處過一段時間,關系也還不錯。
最重要的是,溫泉對于顧金成的死抱有疑慮,讓他感覺不太舒服,他想了解些什么,在想查出譚瑤玲秘密的心情中,或許還有一種挖掘真相的偵探本性在作祟,于是借口來探望,順便安慰,順便打探消息吧。
但是該說些什么好呢?溫泉在心里這樣問自己,他并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在提出多個方向后,都被自己給否定,看來只能見機行事,再猶豫下去人家就該吃晚飯了。溫泉下定決心,按下了門鈴,一陣微弱輕快的鈴聲在門后響了起來。
等了一會兒,沒有人來開門。不在嗎?溫泉后退了一步,又不甘心就這么掉頭回去,他認為為了取得真相,某種程度的堅持的是必要的的,他再次按下了門鈴。
“誰呀?”仿佛有人這樣問道。
一陣腳步聲傳來,再接著門就開了,見到溫泉的譚瑤玲,似乎有點意外。“你怎么跑這邊來了,快進來坐,我正在收拾東西呢?!币苍S是為了讓溫泉不受拘謹,她忙在后面加了一句,“不用脫鞋了,就當自己家一樣?!?
“最近還好嗎?”
“還好?!?
溫泉笑著撓著頭,客套了一下。一段時間沒見,老板娘的氣色看起來還是蠻不錯的,并沒有那種悲傷的表情掛在臉上,雖然在家里沒化妝,不過也難以掩蓋其本來的漂亮臉蛋。
這棟別墅占地約有110平米左右,別墅里面空間寬敞,格局、擺設、裝修也是別具一格,不愧是D市有名的別墅區,溫泉不禁贊嘆道,他曾在租房的時候偶然看到這里的報價,那是一個讓自己驚訝不已的數字,粗略算一下的話,恐怕得花上幾百年時間才能達到這個目標吧,話說回來,幾百年后的物價已不是這個時候能比的,因此直接宣判自己的死刑就行了。
這里給人的感覺是一切都很干凈,不管是地板、沙發、茶杯都是如此,想來是精心的收拾過了,這種不尋常甚至于會讓人感覺這就是一個沒人居住的房子。當溫泉的目光回到自己的身邊時,發現了幾個行李箱。
老板娘注意到了溫泉的眼神停留的地方,連忙說道:“我這段時間忙完了老金的喪事,就在整理他的遺物了,不止是他的,我自己的也是?!?
整理遺物怎么和行李箱關聯到一起了,還有其他原因吧?溫泉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哎,這房子有點空蕩蕩的,我一個人住太浪費,準備租出去或者是賣了?!?
“是有點浪費,這樣處理也好?!睖厝伊藗€位置坐了下來,松軟的沙發讓他感覺自己陷了進去。
“明天你有事嗎?”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明天你有空的話,就幫我搬下東西吧?!?
“好。”
老板娘坐在了溫泉的對面,熟練的清洗著茶具,溫泉注意到她手上那亮眼的首飾,顧金成那天來委托的時候,就依此認為自己妻子出軌的證據而要求進行調查的。
老板娘揚起頭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了溫泉的目光,揚起手來問道:“這個挺好看的吧?”
“嗯,挺漂亮的。”
聽到溫泉的稱贊,老板娘有些開心,她微笑著說道:“老金喝醉的時候買給我的,哎,他那天醉醺醺的把我喊醒,煩死了!生氣的我隨手把它丟到一邊,這兩天收拾房間的時候,才想起來有這么一件東西,就拿出來戴了?!?
“哦,真的挺合適的,戴你手上?!?
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顧金成的懷疑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疑神疑鬼就是這個人的特性,不,顧金成一開始就是想要為離婚找借口吧?想到此,溫泉重新打量著坐在對面的老板娘,他知道人不可貌相,但也許由于年輕的緣故,自己還是有些以貌取人的心理在。
老板娘邊把沏好的茶端給溫泉,邊問道:“你怎么突然跑這里來了?”
“這不是幾天沒做事嘛,待著也挺無聊的,路過附近,順路過來看看你?!睖厝獡蠐项^,不好意思的接著說道:“我也不太會安慰人,就是....人都走了,你堅強一些,得想開點?!?
老板娘臉上露出了微笑,“沒事的,你看我不挺好的嘛?!?
也許她認為把溫泉作為安慰的角色似乎不太妥當。
“那就好?!睖厝⑽Ⅻc頭,接著說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還能怎么辦呢,回去繼續經營咖啡館吧,畢竟我也沒其他愛好,老金留下來的財產能讓我吃喝不愁很長時間?!?
“哎,警方的調查結果怎么說?”溫泉是知道這個結果的,但是他想聽聽老板娘是怎么說的。
“尸體解剖后,證實了他和那個女人吃午餐的時間,大約是中午12點到1點之間,胃袋里的東西也與食用的食物一致,此外,從胃袋內容物的消化情況看來,也和實際死亡時間相吻合?!?
“具體死亡原因呢?”
“法醫說,極有可能是藥物的過激反應導致?!?
‘他平常也有服用類似的藥嗎?’溫泉很想問出這句話,但他覺得自己這樣做,反而會顯得關心過頭,引起老板娘的懷疑。他拿起茶杯啜飲了一口,問道:“我聽說老金的生意做得還蠻大的,他那些親戚不知道有沒有來分一些遺產?!?
老板娘搖搖頭,否認了這個說法,“本來他就是獨生子,上無老,下無小的,不存在這個問題。倒是他的公司有一些親戚作為股東在里面工作,所以公司資產給親戚,他的其他遺產給了我,大家也都不再追究?!?
“那就好。”溫泉重復著剛才說過的話,他瞇著眼凝視著桌上的茶杯,那淺淺的黃色,在燈光的照射下,似乎正慢慢轉為淡綠,也許是心里的作用吧。
“一個人哪怕有再多錢,但是如果沒有人能分享、傳承下去的話,也是沒多大意思的吧?!崩习迥锔袊@道。
“就像這棟別墅一樣,如果只是空有華麗的裝飾,卻沒有人來居住的話,也就失去它原本的意義了。”
“炒房的人可不這么想哦......”
溫泉不禁被逗笑了,“這也不好,那也不好?!?
“現實中很難找到剛剛好的東西?!?
“人、事、物,都是如此吧,再美好的表面,也會有暗淡的另一面呢。”
“啊,對了,這里前幾天好像來過小偷?!崩习迥锿蝗幌肫饋磉@么一件事。
“什么!丟了什么東西?”氣氛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溫泉也跟著提高了音調。
“不知道!”
“嗯?”
“嗯,就是不知道什么丟了,感覺有點東西被人動了一下,值錢的東西倒是沒丟?!?
溫泉感覺就像自己想洗熱水澡的時候,打開水龍頭出來的卻是冷的水,把他澆了一個抖擻。一定是老板娘過于緊張的原因,人在精神狀況差的時候,有時會對某些事情產生錯誤的記憶,他連忙安慰道:“你一定是有些緊張了。好好休息,哪有小偷不拿值錢的東西。”
“說得也是。”老板娘似乎認同了這個說法。
“這時間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睖厝酒鹕韥恚J為再待下去,再也找不到其他話題了。
“不如留下來吃個飯吧?!?
“不了,我晚上還有點事,下次吧?!?
老板娘也沒再怎么做挽留,把溫泉送到了門口。
“那,再聯系?!?
“嗯,好?!?
踏出門的那一刻溫泉還是打消了最初的念頭,如果顧金成的懷疑是因為誤會的話,那就不構成譚瑤玲下藥害人的動機了,動機消失了,嫌疑就能清除嗎?換個方向想,顧金成明顯的是要另求新歡而做出一個捕風捉影的計策,這個會不會被譚瑤玲所察覺到,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戰,而將計就計?如果顧金成的死因是因為藥物的話,不管兇手在不在現場都是差不多的情況,也沒有人能掌握證據,不是嗎?
這段情節太少了,少到讓人捉摸不透。
據調查,譚瑤玲的父母是普通工人,收入低導致經濟時常拮據,在其他小朋友穿好看的裙子時,她沒有,在鄰居小孩有好吃的東西時,她也沒有,小時候的她對于物質方面的要求往往得不到滿足,賺很多錢也許是她曾經的夢想吧。因為家庭經濟的關系,她早早的輟學出來打工,中間換過幾份工作,從工廠,到服務員,再到咖啡廳的學徒,這一待就是好幾年。在遇到顧金成的時候,她已經在咖啡館當上咖啡師了,顧金成對其頗為著迷,便施展了猛烈的金錢攻勢,譚瑤玲很快就被攻陷了。
嫁給大自己好多歲的人,免不了他人的閑言碎語,包括她母親的反對聲也在,但她似乎對此置之不理,主動權在自己的手中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她不想再過那種窮酸的日子了。他人的目光言語并沒有讓譚瑤玲錯愕狼狽,在婚后迅速的開了間屬于自己的咖啡館,當個老板娘,忙前忙后,倒也快樂。只是她身上擁有某種魅力,可以另周圍的男人,產生想要占有它的那種欲望。
從某些方面上講,她是不容易的。
據高力士對周圍鄰居和朋友的走訪,并沒有發現兩人有感情不和的情況,也沒有言語爭吵的情況發生,但也不能因此否定,她想要顧金成財產的動機。顧金成、譚瑤玲、金錢、出軌,這四條線放在一起,無論怎么畫都能說得通,但究竟要怎么畫呢?
再看看顧金成,法醫將他的死因斷定為藥物過激反應。這難免不讓人把藥和性聯系在一起,當藥物在體內循環的時候,所帶來的快感遠遠超出一般的層次,雖然明面上沒有人這么說,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也許是藥物本身就有問題,因為經過藥物的分析,其中的某些成分是有危險的,藥物的來源也是未知,這恐怕是禁藥。
禁藥,溫泉不禁想起了花坊集團。
顧金成的遺物也沒發現比較可疑的東西,他的通話記錄號碼,警方也有收集起來一個個打電話過去,除去一些無法接通的以外,接聽的一大部分都是年輕的女性,另一部分是生意伙伴,警員在做調查的時候,遇到脾氣差的,免不了被臭罵一頓。
歸根結底只有兩個結論被認為擁有較大的可能性。
他殺,顧金成在幽會情婦的時候,被他人的老公察覺,便起了殺心。只是,他交往的情人太多,警方一時找不到嫌疑重大的人。
自殺,恐怕是這個的可能性更大吧,在人的閾值達到一定量后,為了追求更大的刺激,而大量服用藥物,導致身體承受不住,繼而斃命。
過了黃昏五點,視線內的夕陽正逐漸消失,樹葉隨著風慵懶的、別有深意的擺動著,這個時候與其說是美景,倒不如說是一種嘲笑,一種諷刺他人的方法。
溫泉走在緩慢的下坡路上,感覺自己正慢慢的走進迷惘的深淵,在光與暗交錯的余暉中,他不知道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