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致走出城，天色已黑了，四周沒有一個路人，到處靜悄悄的，只有蛇蟲鼠蟻的瑟瑟聲響……

她克制著內心的恐懼，點燃著火把，心驚膽戰的來爺爺的停尸的江邊，結果發現有幾只野狗，正在撕裂咬啃爺爺的尸體，空氣中傳來濃烈的腥臭味。

宋玉致的心也像被撕裂般痛，撿起地上的石頭，不斷扔向那幾只野狗，“滾！你們這些死狗，趕緊給我滾！”

那幾只野狗倒也畏懼人，散開了。

宋玉致舉起火把照亮，看到爺爺的尸首已經變得慘不忍睹，面目全非了。

她坐在旁邊哭了一陣，撿來一些干柴，堆成火堆，把爺爺火化了，然后把骨灰裝進她的小布袋里包好，準備天亮后回家里找個好地方安葬。

夜太深，她不敢再趕路，爬到樹上躲了起來。

這一夜，她沒合上一次眼，坐在樹丫上，抱著爺爺的骨灰，看著滔滔江水，思考了一夜。

爺爺的仇，她是一定要報的，不過，她不會再指望依靠官方了。

“別人殺你爺爺，你想辦法殺他就是了。”

她的腦海里，不斷激蕩著小乞丐的那句話。

但是，她一個十一歲的弱女孩，該怎樣報仇？

她驗過不少死尸，也跟著爺爺解剖過不少人體，背熟了《洗冤錄》，懂得各種殺人致命的理論知識。

不過，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要用這些知識來報仇來殺人。

×

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了。

橙紅色的晨曦暈染在江上，和江邊的紅楓相映成趣，意境美如畫。

只是看在宋玉致的眼里，像爺爺那被野狗撕裂尸體的血跡，讓她有著窒息的悲涼。

她從樹上滑了下來，繼續趕路回去。

走了大半天，終于回到家里，她煲了兩根紅薯吃飽，用一個瓦罐把骨灰封好，埋在屋前那棵大樹下，用刀子在樹干上刻下墓碑：爺爺宋涼之墓。

安葬好爺爺后，她躺床上睡了一覺。

爺爺生前告訴她，人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不吃飯和不睡覺，只有吃好睡好，才有力氣去勇敢生活。

她也許見過了太多的生死，也許本身就是生性薄涼的人，是不會讓自己沉溺在死亡的悲傷中太久的。

吃飽睡好，養足精神后，她簡單收拾了一下，背著一個背包上路，重新回到了龍縣。

“老板娘，給老子上一只鹵豬腳，一只烤雞，一碟花生，一壺上好的酒?！?

路過一個半開放的飯店，聽到里面傳來耳熟的聲音，轉頭看過去，看到是那個李仵作！

“先給錢再給飯菜！”

老板娘略顯厭惡的瞥了一眼打扮土氣，相貌粗鄙丑陋，還渾身散發出難聞惡臭味的李仵作，害怕他吃霸王餐。

“格老子的，爺有的是錢！”

李仵作從袋子里掏出一塊銀元，很豪氣的扔在桌面上，“主要你能好好侍候著爺高興，除了飯菜錢，余下的就是打賞你了?！?

老板娘看到銀元，立刻看李仵作順眼多了，急忙去招呼廚房做菜，并且坐在他旁邊給他倒酒，說著漂亮話。

宋玉致知道，李仵作不可能有很多錢的，除非從爺爺身上搶走了那根“小黃魚”，然后換成銀元的。

“大爺，這是您的吧？”

老板娘看到地上掉了東西，彎身撿起來問。

宋玉致的呼吸又是一窒……

那是她給爺爺親自做的棉手套！

這李仵作絕對是殺害爺爺的兇手了！

她緊咬下唇，拳頭握緊，雙目死盯著李仵作。

如果目光能飛出飛刀，李仵作此時早被她千刀萬剮了。

只可惜她的目光沒有那么大能量。

“在看什么？”

背后突然湊過來一個，神秘兮兮的問。

宋玉致嚇了一跳，回頭看到是那個小乞丐。

“他是殺你爺爺的人？”

小乞丐又問。

宋玉致點點頭。

“你想殺他？”

宋玉致又點點頭。

“可以有！我也看他不順眼！我幫你把他引到暗處，你動手！”

小乞丐點頭說。

“我打不過他。”

“笨，巧??！”

小乞丐輕敲一下她的小腦袋，“想想辦法?！?

在樹上那一夜，宋玉致想過無數次殺人致命的巧辦法，但真要實施，她還是有點退縮害怕。

*

李仵作酒足飯飽后，還順便摸了一把老板娘那和鄉下女人不同的嫩臉，心滿意足的走出飯店。

“瘸子，瘸子，死瘸子！”

小乞丐一邊朝李仵作扔小石頭，一邊大聲的哄叫。

李仵作的左腿被龍天麟打傷，自己用小刀挖出子彈后包扎，疼痛讓他無法像往常一樣走路，像個瘸子一樣。

“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他向來脾氣暴躁，自卑到極點，又自尊到極點，絕對不能容許一個小乞丐如此對他。

小乞丐一邊跑，一邊害怕他不會追過來，說著各種挑釁的話，誘著李仵作進入一條偏僻的小胡同。

宋玉致早就埋伏在那里，等到李仵作跑進來，她在他面前撒了一把黃豆。

李仵作腳下打滑，身子往前傾，要撲倒地上……

根據之前的設計，此時宋玉致應該舉起手里的那把別人扔在角落的破鋤頭伸了過去，這樣子，李仵作的額頭會重重撞在鋤頭上，從而死亡。

但是，宋玉致最終沒有把那把鋤頭伸出去，因為她的腦海里反復想起爺爺對她的叮囑，“天有天道，人有人倫，若有人行兇作惡，應公判昭天下，行公刑，而不應該私下行刑，以暴制暴?！?

她若私下殺了李仵作，等同殺人犯，和他沒什么區別。

更何況，這樣子殺了他，實在便宜他，應該在公堂上讓他服罪，讓大家知道他的暴行，讓他不能安生，也不能好死。

“臨陣退縮，慫！”

小乞丐朝宋玉致往下豎起了大拇指，臉帶鄙夷。

“我不想成為殺人犯，也不想這樣子便宜他！”

宋玉致白了他一眼說，“我將來一定要堂堂正正的讓他受到法律的懲罰，為我爺爺償命！”

“呵——”

小乞丐似乎聽到最好笑的笑話，冷笑一聲，扔下她走了。

宋玉致站在這舉目無親的陌生街道上，四周車來人往，卻像置身于無邊無際的荒漠一樣，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嘚！嘚！嘚！”

敲響青石磚的馬蹄聲響起，路人紛紛躲閃一邊，讓出一條路。

宋玉致一看到馬上那個腳蹬長筒軍靴，身披暗紅披風的軍裝男人，趕緊躲進一根大柱子后面。

騎馬而來的正是那個掠奪她的惡魔軍爺龍天麟！

如果不是他強行把她搶走，說不定爺爺就不會被殺！

他也算是間接的兇手了！

想到這里，她的心臟像被一只大手揪了起來，難受得她快透不過氣來。

也許是某種感應，龍天麟的馬蹄聲，在她的附近停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