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通過顏淵與孔子的對話,敘論宇宙長流不息,萬物隨順變化,自我亦變故日新。
變化相對而言,萬物本質不變。
1.顏淵問于仲尼曰: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夫子馳亦馳,夫子奔逸絕塵,而回瞠若乎后矣!
顏淵問孔子:先生緩步我也緩步,先生急走我也急走,先生奔跑我也奔跑,先生奔跑絕塵,而我只能瞪著眼在后面看!
2.夫子曰:回,何謂邪?曰:夫子步亦步也,夫子言亦言也;夫子趨亦趨也,夫子辯亦辯也;
孔子說:顏回,你說的何意?顏回說:先生緩步,我也緩步,是說先生言語,我也言語;先生急走,我也急走,是說先生論辯,我也論辯;
3.夫子馳亦馳也,夫子言道,回亦言道也;及奔逸絕塵而回瞠若乎后者,
先生奔跑,我也奔跑,是說先生談道,我也談道;及至先生奔跑絕塵,而我只能瞪著眼在后面看,
4.夫子不言而信,不比而周,無器而民滔乎前,而不知所以然而已矣。
是說先生不用言語而被人信服,不親近而能融洽周圍人,無官爵而能讓民眾聚集于前,我不知這是什么緣故。
5.仲尼曰:惡!可不察與!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孔子說:哦!不可不明察!悲哀莫過于心死,而身死還在其次。
6.日出東方而入于西極,萬物莫不比方,有目有趾者,待是而后成功。
日出東方,而落入西方盡頭,萬物無不遵循這一規律,有目有腳者,待遵循這一規律才會有所作為。
7.是出則存,是入則亡。萬物亦然,有待也而死,有待也而生。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萬物也是如此,待造化之往來,而有生有死。
8.吾一受其成形,而不化以待盡。效物而動,日夜無隙,而不知其所終。
我一旦秉受天賦之形體,就不會轉化為他物,直待生命的盡頭。感應外物而活動,日夜接連不停,不知何時是終點。
9.薰然其成形,知命不能規乎其前。丘以是日徂。吾終身與汝交一臂而失之,可不哀與?
合氣聚合成形體,知命運不可預測。我隨每天的變化而變化。我終身與你相處,你卻不能了解這個道理,豈不悲哀?
10.女殆著乎吾所以著也,彼已盡矣,而女求之以為有,是求馬于唐肆也。
你只著眼于我所顯現的方面,那些已消亡,而你還在尋求以為存在的,如同在空的市場尋求馬。
11.吾服,女也甚忘;女服,吾也甚忘。雖然,女奚患焉!雖忘乎故吾,吾有不忘者存。
我的過去,你要遺忘;你的過去,我也遺忘。雖如此,你又何必憂患!雖忘記過去的我,我還有永不忘的東西存在。
第四章
老聃講述游心萬物之初的體悟,及自然運行的規律,道出天地大全之理。
1.孔子見老聃,老聃新沐,方將被發而干,蟄然似非人。
孔子去見老聃,老聃剛洗完發,正披散發晾干,凝神定立似木偶人。
2.孔子便而待之。少焉見,曰:丘也眩與?其信然與?向者先生形體掘若槁木,似遺物離人而立于獨也。
孔子在隱敝處等待。稍后見面,說:是我眼眩?還真是如此?剛才先生身形不動像槁木,似超然物外而獨立存在。
3.老聃曰:吾游心于物之初。孔子曰:何謂邪?
老聃說:我游心于萬物之初的境地。孔子問:這是何意?
4.曰: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言。嘗為汝議乎其將:至陰肅肅,至陽赫赫。
老聃說:心困而不能知,口閉而不能言。嘗試為你講議其大略:至陰極寒,至陽極熱。
5.肅肅出乎天,赫赫發乎地。兩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為之紀而莫見其形。
極寒由天而降,極熱由地而升。兩者(陰陽)交和生成萬物,也許有什么力量為這一切安排綱紀(規律),而又不見它的形體(道)。
6.消息滿虛,一晦一明,日改月化,日有所為而莫見其功。
消亡又生息,盈滿又虛空(死生盛衰),一暗一明,日改月化,每日有所為而不見其功績。
7.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歸,始終相反乎無端,而莫知乎其所窮。非是也,且孰為之宗!
生有萌發之處,死有歸息之所,始終相反沒有邊際,而不知其窮盡。若不是如此,又是什么作為萬物的本源!
(待續)
備注:此篇整理于二0二三年七月讀書筆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