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蕭石的話，她沉默了一會，將手上的劍，丟到蕭石的面前，另外一只手，縮進袖子里，里面藏著一把極小的匕首。

蕭石并沒有注意到這個動作，挪了挪腳，把劍鋒對準繩子，左右晃動，總算割斷了繩子，也不管地上的劍，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往食盒里翻找了幾下，取出一截竹筒，往水里倒了一點點鹽水，晃蕩幾下，送到女賊面前：“這是淡鹽水，先喝了，我再燒點水，你的傷口需要處理，可惜我這里沒有藥，大冬天的，也找不到艾草和蒿葉。”

蕭石自顧自說，弄壺燒水，架在火塘上，往里加了點炭火，找來竹筒做的吹火筒，把火快速點燃加大。

女賊看著蕭石忙碌不停，忍住的呼吸開始變得越加的氣急，她看了看手上的杯子，緩緩的將溫水送進嘴里，淡淡的鹽水味入喉，她的第一個念頭卻是好奇：喝水撒鹽干什么？多此一舉。

隨后，她又見到眼前的少年將麻布撕成條狀，丟進水里沁煮，又把床上鋪好的墊單扯下來，擋住前方的窗風口。

蕭石的動作，讓她的警惕之心稍微降低了一些，隨著屋內的溫度升高，她頭發上和衣服上的雪開始融化，沁泡著傷口，讓她痛不堪言，咬牙堅持著。

“我幫你檢查一下傷口。”

蕭石伸出手，往她肩膀上靠近，女賊身體往后一退，眼里露出一絲殺意。

蕭石立即明白過來，道：“你看看地上這一堆嘔吐物，還有你這血糊糊的肩膀，你以為我對你有興趣？我知道你看重自己的名節，但是是命重要，還是名節重要？你要是要我救你呢，就別扭扭捏捏的，我也不可能別過臉去盲人摸象，還有，我也不是醫生，只是不愿意看著有人在我面前死掉，見死不救我還做不到。”

“呲啦！”

蕭石撕開了她肩膀的衣服，傷口露了出來，巨大的豁口，讓蕭石這個很少見血的人忍不住的閉上眼，但他強忍著睜開，卻對上那一雙瞪他直溜溜的眼睛。

“還好是冬天，傷口暫時還沒有感染，不過你的汗水進入傷口，需要清洗才行。”蕭石從盆里撈出一塊毛巾，屏住呼吸，清洗一遍周圍的傷口，反手抓來一壇子酒，用碗盛出來，他看了看碗里的酒，道：“你運氣不錯，是我家私釀的酒，你要忍一忍。”

蕭石看了看她，見她眼睛始終盯著自己，道：“會很痛，忍著點。”

說著，將布往她嘴里一塞。

碗里的酒從傷口潑灑下來。

想象中的痛叫并沒有發出，他看一眼女賊，發現女賊額頭的汗水不斷滾落。

“女俠！”

他豎起手指，稱贊一句，先用熱水里浸泡過的麻布沿著她極其纖瘦的手臂裹了圈，又找來一根竹竿，將木屋上方的蜘蛛網全部攪纏下來，細心的用手攤成傷口那么長，貼在麻布上，這是他前一世從一名農村長期割草的老人那里弄來的止血秘方，若是小的刀傷創口，直接用蜘蛛網蒙一層，能夠快速止血，但眼下，女賊的傷口很大，他只能先蒙上一層布，避免被感染。

在醫療限制的前提下，蕭石能做的，也只有這么多。

至于管用不管用，他其實也不清楚，畢竟他只會一些急救常識，而且還是從一些宣傳手冊里學來的，半吊子的水平。

“你腹部的傷口……”

處理完肩膀的傷口，蕭石看向女賊緊捂的腹部。

“我自己來，你出去。”

女賊目光艱難的拿掉嘴里的布，盯著蕭石，眼神很堅決。

“你能行嗎？”

“我……能……”

女賊話說到一半，暈了過去。

“看把你能的。”

蕭石嘆了一口氣，連忙伸手扶住她，手接觸到她額頭的時候，他皺眉，眼前這個女賊，受的傷，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已經開始出現了高燒的癥狀。蕭石也顧不了那么多，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他將女賊抱起來放在床上，扯下她胸前的衣服。

“還好！”

蕭石看了一眼女賊的胸前，臉色復雜……

咳。

她腹部的傷口并不太深。

蕭石如法炮制，消毒捆，綁，越加的熟稔。

只是女賊渾身染霜雪，衣服是必須換的。

蕭石哪有女人的衣服，也管不了那么多，找來一套寬松的衣服，撕扯著換了。

不過蕭石意外的發現，這個女賊高燒的根源，不僅僅是創口，她的心口，有一道詭異的紫痕，似乎是被什么東西傷著了內腑。

換衣服的過程并不怎么美妙，蕭石累得氣喘吁吁，腰特別的酸。

好在女賊要緊的地方，都裹得很緊，并沒有被浸透，倒省了蕭石的一翻折騰和為難，而通過換衣服，蕭石才注意到，這個女賊比一般的同齡女身高要高得多，他的衣服裹在他身上，長度極為合適，甚至緊松度也相當——一個能當女賊被捕快緝拿的女賊，沒有起伏的胸巒，在蕭石看來太正常了。

蕭石也是換完衣服才想明白，這女賊是怎么混進他屋的，原來是貼著墻根，還有一個極小的狗洞，要不是她鉆進來，蕭石還不知道房間里為什么這么冷，原來是有漏風的洞。

接下來蕭石面臨的就是女賊的高燒難題。

在沒有布洛芬的年代里，物理降溫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蕭石只能維持住屋里的溫度，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隔一段時間，用溫濕的帕子降溫一次。

“希望能你能熬到天明。”

蕭石坐在書桌前，燭光微微晃動，略顯昏暗的房間里，隱約有女賊短促的呼吸聲。

睡是自然不能睡了。

時間又有些難熬。

蕭石的手指敲打在書桌上，猜測著女賊的來路。

好人？

壞人？

他并沒有單純的用這兩個詞來劃分，他更多的是在思考，如此一個花季的女賊，怎么做起了賊，還被兩名捕快打馬追查，這是闖了多大的禍？

還有，她跑到書院來避禍，說明她熟悉這個地方，而且也側面說明，這個女賊是個有腦子的女賊，這樣的女賊，會不知道律法的森嚴嗎？

報衙門的心思在蕭石的大腦一閃而過，他很快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