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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2)

  • 旦復旦兮
  • 澤被之夏
  • 2888字
  • 2019-04-12 12:31:08

姚曌最終果然沒有要姒宥的命,但以護駕不力為由,削了他的爵位,趕去城西興化坊內思過。

而潞王府英王府闔府上下全部賜死,潞王英王押赴市曹,斬首示眾。到底是謀逆大罪,便是親母子也不能心軟的。

行刑那日天氣出奇得好,陽光金燦燦地灑在紫微城里,晃得姚旦眼睛疼,心煩意亂。

越臨近午時,姚旦越是焦躁。最終撐不住,拍馬出了宮。

一路拖拖拉拉,待到了西市口,只見行刑的地方里三圈外三圈地圍著人,水泄不通。

姚旦感覺一口氣喘不上來,心悶悶地疼。她不再靠近,下了馬,只遠遠地站在角落里。其實隔著人山人海,她什么也看不見,但又挪不動離開的腳步。

不知站了多久,人群突然爆發出統一的驚呼和吸氣聲,姚旦再也呆不住,上馬逃也似的離開了。

姚旦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無目的地在洛陽城里橫沖直撞。也不知是自己的表情太嚇人,還是近日里神都的風聲緊,即便偶爾沖撞了人,也沒人找姚旦麻煩,只看她一眼便隨她去了。

姚旦一路暢通無阻地瞎闖,竟闖到了一座寺廟前。姚旦見是寺廟,跌跌撞撞地下了馬,隨便走進一間佛堂,在佛前跪了下來。姚旦沒什么好祈求的,只是覺得拜一拜,仿佛能暫時地避開某些東西,壓住某些東西。

姚旦直愣愣地跪在佛前,閉著眼睛,聽著誦經與交談聲,聞著香火味,仿佛入定般無聲無息。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聽到有人在輕喚。

“施主?!?

這個聲音極其溫柔而動聽,仿佛山野間奔流而下的清澈溪水,仿佛大殿中幽幽作響的古老編鐘,仿佛是埋藏在人心里最深處的某個聲音,一出現,便勾出所有的思緒妄念。這個聲音近在耳畔,姚旦想,難不成竟是佛祖顯靈了嗎?

一時間,壓抑的情緒涌上來,姚旦的身形搖搖欲墜,撐不住向一旁倒去,卻被一雙手輕輕扶住了。

“施主,可有不妥?”那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近,姚旦這才意識到應該是扶住了自己的這個人的聲音。

姚旦緩緩睜開眼,見到了這個人。

一個和尚,一個尤為俊朗的和尚,劍眉星目,唇紅齒白,風韻高朗。尤其是一雙眼睛,明亮溫和,仿佛無波無瀾,又仿佛掩蓋著滔天巨浪。他望著姚旦,好像直接望進了她的心里,據悉她一切的喜怒哀樂,悲傷歡喜。

姚旦心中一松,突然嚎啕大哭,淚水很快模糊了眼前這張英俊的面龐??伤€是舍不得移開視線,望著他模模糊糊的影子,拽著他的衣袖,哭得不能自已。

姚旦這突如其來的崩潰令屋里的人都嚇了一跳。

掃灑這間佛堂的小和尚原是見姚旦這么一直跪著,怕出什么事,想向師兄稟報。結果一出去撞見了法師,就把這事說了。法師進來不過喚了兩聲,這人突然嚎啕大哭,拽著大德不肯松手,嚇得小和尚手足無措,覺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這段時間神都不太平,來寺里哭的人多的是,但哭成這樣的還是頭一次見。

扶著姚旦的青年和尚只是最開始驚訝了一下,很快便平靜下來,見面前的人哭得狼狽,只能無奈地等著。這人雖穿著男裝,卻明顯是個姑娘,穿戴不俗,想來是富貴人家的小娘子。再結合今年出的那場大事,心中有了猜測。

姚旦一直哭到傍晚,哭得眼睛腫痛,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還止不住抽噎。

青年和尚讓小和尚給姚旦端了一杯水來,姚旦一邊抽一邊喝,嗆得直咳嗽。好不容易將水喝完,平靜了一些,姚旦想起身,卻身子一歪,直接摔倒在地。

腿麻了。

待姚旦緩了一會兒,青年讓小和尚攙扶著姚旦進了側室,坐到榻上休息。小和尚接著就出去了,青年走進來,不坐,只站著。

“施主休息一會兒便回家去吧。生死輪回,皆有因果,施主莫要太傷心?!?

“我也不想傷心,可傷心這件事,怎么忍得住呢?”

“那就不要忍,施主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也是好的?!?

姚旦聞言,抬頭,終于好好看了看眼前的這位和尚。他穿著白色的衣裳,面容平靜,長身玉立,這狹小的屋室都仿佛因為他而光亮了起來。姚旦覺得,這人的容貌,便是與往日號稱“蓮花六郎”的張昌宗也不相上下。這一身高華氣韻,更是張昌宗比不了的。想到這兒,姚旦又暗暗自責,怎么能將這位出家之人與張昌宗之流相提并論呢?

小和尚去而復返,端了一盆水進來讓姚旦凈面。姚旦道了謝,一面洗臉一面收拾情緒。

收拾妥當,青年與小和尚送姚旦出去。

一出寺門,果然見王嘯在外等候。

王嘯見姚旦穿的男裝,便恭敬地稱呼“六郎君”。

青年也不揭穿,見姚旦家里人來接,便不再送了,與姚旦道別后便關了寺門。

想來是念著王嘯救過姚旦,此后關于姚旦的事,姚曌都很喜歡派王嘯來。畢竟是過命的交情,姚旦也不排斥王嘯,甚至一度想將王嘯調到自己身邊來??赏鯂[是立了大功的,現在職位也高,自己身邊并沒有合適的位置給他,只能作罷。

馬上要回宮見陛下,姚旦便一面騎馬一面與王嘯說話,轉移注意力,不讓自己再去想傷心的事。

“我竟沒頭沒腦地跑到會昌寺去了。”姚旦回去的路上才發現自己去了哪里,“剛剛送我出來的那個人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

“你去幫我問問那是誰,我送份謝禮去,再給會昌寺添點香火錢。”

“末將……倒是知道他是誰。”

姚旦詫異:“你說?!?

“此人法號辯機,是玄奘法師譯場的九名綴文大德之一,大總持寺薩婆多部道岳法師的弟子,現駐會昌寺?!?

“綴文大德?!可他瞧著很年輕呀。”

前朝玄奘法師西天取經歸來,在長安弘福寺開譯場譯經,選了九位諳解大小乘經論、備受推崇的僧人,是為九名綴文大德。

“是,約當二十有六?!?

姚旦聽得咋舌,又問:“你很了解佛法?”

“末將倒不是很了解,只是這位辯機法師實在名頭太大?!?

“怎么說?”

“這位法師不但功在釋氏,還編撰了《大唐西域記》?!?

《大唐西域記》乃玄奘法師口述,記載了西域的各種見聞,又因為文辭優美,為一般士人所喜讀而樂道。成書之時,頗有些洛陽紙貴。

姚旦大吃一驚,再想想那人,又覺得理當如此。

“遠承輕舉之胤,少懷高蹈之節?!币Φ┠睿八圆惶??!?

“現今科舉日益興盛,陛下也很是看重,有才者不論門第。這位辯機法師有如此才華,怎的不考一考,謀個一官半職,反倒入了空門呢?”姚旦有些惋惜。

“辯機法師不入朝堂不是因為出身不好,他出身博陵崔氏,是中書侍郎崔仁師之孫?!?

驚訝真是一波接著一波:“那又是為何?”

“辯機法師幼年體弱,家里四處求醫問藥,都不見好轉。聽說出家修行能得佛祖庇佑,祛病消災,崔家便給他買了兩個替身,可還是不行,住持說是心意不誠的緣故,最后只能真的自己受戒出家。不成想,入了佛門,辯機的病倒真的慢慢好了?!?

“原來還有這么一段故事?!币Φ┖苁窍∑妫澳闶侨绾沃獣缘模磕皇堑缆犕菊f,瞎編來的?”

“這是真事?!蓖鯂[笑了,“末將出身太原王氏,我的一個姑母嫁到他家安平房去了,算是沾著點親?!?

姚旦點頭,也不知到底是信了還是沒信。

姚曌并沒有什么事要宣見姚旦,不過擔心她受不住兩個哥哥斬首的刺激。再則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姚曌心里也不好受,很需要與兒女們親近一下來安撫自己的內心。小兒子被趕去思過了,不好意思召回來,唯一能見的也就這個小女兒了。

姚旦與姚曌母女倆互相寬慰一番,便各自安歇了。

次日,姚曌還是為兩個兒子收了尸,舉了喪。姒騰追封密國公,姒胤追封隱國公,一并葬入皇陵。

至此,自年初便籠罩在神都上空的陰霾似乎終于散去,洛陽城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一般,恢復了平靜。西市口血流成河的盛況在神都百姓的茶余飯后被咀嚼了幾日,便和那漸漸消失的血跡一起淹沒在日復一日的時光里。甚至有膽大的歌妓開始悄悄地唱起曲兒,胡姬的舞也不知什么時候又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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