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應該有三四個小時吧,帳篷外就響起了打雷的聲音。接著“嘩啦啦”的下起了雨。大伙只得從地上爬起來,擠到了那個沙盤上睡成一排。除了大白,我們另外三個人塊頭都不小,睡得挺擠的。我迷迷糊糊又要進入睡眠的當兒,突然間聽到帳篷外轟隆一聲巨響,緊接著就聽見帳篷外鐵柱大聲地吼道:“塌方了!山體塌方了?!?
我們幾個人一起跳了起來,沖出了帳篷。只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暴雨中鐵柱正朝著我們跑過來,邊跑邊喊道:“趕緊去看看外面崗哨位置,那上面的山體塌方了,不知道有沒有埋住站崗的戰士。”
他話還沒說完,從我們旁邊不遠處的一個帳篷里,雷團就只穿著個白色背心鉆了出來。他可能也聽到了鐵柱的話,頂著雨就朝著營地外崗哨的方向跑去,邊跑邊喊道:“帶點手電過來。”
最先沖到崗哨位置的就是我們五個葬密者和雷團。當時因為下雨,又是夜晚,能見度非常低。我們都快到跟前了,才發現那個臨時搭的崗哨還在,崗哨后面最多三四米的位置,就是從山上塌下來的黃泥巴。兩個小戰士背對著我們,估計被剛才發生的一切給嚇蒙了。
去拿手電的戰士們也很快追了過來,白色的燈光四處亂晃,勉強能看清楚面前的情況了。只見本來陡峭的山壁,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斜坡。大量的泥土滑到了我們面前,所幸沒有沖到崗哨。
見沒有任何傷亡,雷團也舒了口氣,他扭過頭來看了我們幾個人一眼,應該也是對我們在發生突發情況的第一時間,能夠作出快速的反應表示贊賞吧。接著他就開始組織人把崗哨朝外挪動起來。
瘋子和大白、鐵柱三個跑上去幫忙了,我從旁邊一個戰士手里拿過一支手電,對著那片土疙瘩照了上去。悟空那一會就站在我身邊,也抬頭望著那片塌方的山壁。手電微弱的燈光移動著,突然悟空低聲對我說道:“停住,那里有團黑影?!?
說完這話,他嘴里發出幾聲奇怪的“吱吱”聲,緊接著,一直蹲在他肩膀上的那只猴子猛地跳了出去,小家伙在暴雨中快速地朝前跑去。我的手電也照向了悟空指著的位置,真是一團黑影!
我大聲對著瘋子、鐵柱他們喊了一聲:“有情況!”緊接著我也朝著那堆黃泥跑去。瘋子十有八九又爆發了,他那高大的身體瞬間沖到了我的前面,并朝著那堆泥土上方黑影位置大步跨了上去。那只猴子那一會已經跑到了目的地,并“吱吱”叫了起來。
只是站在我們身后的悟空在聽到猴子的怪叫聲后,反倒對著我們大聲喊道:“沒事!只是個山洞。”
可我與我前后的瘋子、鐵柱怎么剎得住車呢?我們三個一前兩后跑了上去。果然,在我們沖上了六七米高度的那個黑影位置,一個直徑大概有3米左右的山洞出現在面前。山洞里黑乎乎的,啥都看不見。我舉起手電對著里面照去,可手電微弱的燈光在那片黑暗中,壓根看不到任何東西。
“只是一個普通的地下巖洞吧!”鐵柱小聲地說道。
瘋子卻作勢要往里面鉆,我伸手拉住了他:“沒必要進去,湘西這地方地下巖洞多,這山體塌方給露出一個也正常?!?
瘋子尋思著我說得在理,便也退了出來。這時,雷團和幾個戰士也爬了上來,五六只手電一起對著里面照,可還是看不見任何東西。雷團扭過頭來看著我們,張嘴想要說上幾句什么,可開場白居然是一個巨大的噴嚏。打完這個噴嚏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對我們說道:“奶奶的,就穿著個背心跑出來,有點冷?!?
我們也都笑了,氣氛也好了很多。雷團又說道:“我還真看走眼了,你們幾個小毛孩子還都不是省油的燈,都挺能耐的?!?
他身后的大白很不合時宜地插嘴說道:“首長,我今年四十九了?!?
大伙又都笑了。面前這個巖洞一下子也變得不重要了一般。
一個小時后,我們清理好了現場,實際上也就是移動了一下崗哨的位置。雨也停了,雷團和我們站在那里抽了幾支煙后,雷團說:“回去繼續休息吧!等明兒開始又是好些天沒有好覺睡了?!?
說完我們都各自回了帳篷,繼續睡覺去了。
可剛閉上眼睛沒有兩分鐘,我突然想起個事來,悟空帶的那只猴子,好像沒有跟著我們回帳篷來。想到這兒,我睜開眼睛往四周看了一圈,真沒看到那只猴子。最后我望向悟空,只見他沒事人似的,正閉著眼睛躺在那一動不動。見他自己都不操心,我也沒有開口說啥了,重新閉上了眼睛。
最多瞇了20分鐘吧,帳篷外又傳來了腳步聲。我們幾個人當時也都還沒睡著,聽到腳步聲各自睜開了眼。帳篷里的燈之前就沒有吹滅,鐵柱站在帳篷門口,他徑直伸手掀開了帆布門簾。接著我就看到了一張朝思暮想的臉龐——是飛燕。
我從沙盤上一把蹦了起來,大步朝飛燕走去。飛燕的臉正對著我,長長睫毛下的眼睛依然清澈得好像雨后的天空。我忘乎所以地伸出雙手,就要一把握住飛燕的小手。這時,從帆布門簾外,沈頭輕微的咳嗽聲傳了過來。我忙抬頭看過去,只見沈頭還是那么一副精干的樣子,正微微笑著望向我,大步走進了帳篷。
我忙把手收了回來,對著剛跨進帳篷的沈頭“啪”的一個立正,接著大聲喊道:“王解放向沈頭報到,正式歸隊?!?
沈頭點了點頭,然后拍了下我肩膀,便往帳篷中間走去。這時,我才注意到在飛燕與沈頭的身后,還有一個男人跟著走了進來。這家伙進來后便往帳篷里最暗的角落里站了過去。
那一會大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頭身上,鐵柱、瘋子、大白以及悟空都欣喜地站到了沈頭身邊。而我卻悄悄地盯上了跟著沈頭他們進來的這個神秘男人。只見他身上還穿著雨衣,雨衣的帽子也沒摘下來。帳篷外之前有下雨,所以穿著雨衣這點可以理解??墒恰墒沁@大半夜的,他居然戴著一副碩大的蛤蟆鏡——就是大西北阻攔沙塵暴的那種有色眼鏡,把他那張本就刻意躲藏在暗處的臉攔住了一半。而他的下半張臉上,一把絡腮胡子密得跟馬克思一樣。這一上一下兩個屏障,讓他的面部容貌完全無法被外人看個仔細。
沈頭可能注意到了我在觀察這名神秘人,他扭過頭來對我喊道:“小王,過來吧!給你們開個小會?!?
我“嗯”了一聲,快步走了過去,和其他幾位同志圍著那個沙盤站好,大伙的目光都盯著沈頭。飛燕也走了過來,她好像很無意地站到了我的身邊。我的心又“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我倆的手都垂在沙盤下面,我嘗試性地伸出我的手,碰了碰她。她面無表情,也沒扭過頭來,但她那只軟軟的小手卻動了起來,用她的小指溝了溝我的手指。接著,我倆的手在沙盤下面緊緊地握到了一起。
猛然間,一個念頭在我腦海中閃現,這個想法讓我本因為握住了飛燕的小手而自顧興奮的腦子一下冷靜下來:這個跟著沈頭一起進來神秘男人我應該是認識的,對!我肯定是認識他的。雖然他的身形藏匿在雨衣里,但高矮與體型讓我感覺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