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和悟空受命于半月前潛入康達縣,身份是尋常的江湖賣藝人。悟空本就會耍猴,大白留著長頭發,也像個走四海的江湖人,幫著悟空敲敲鑼,要幾個錢。兩人白天賣藝,晚上就住在縣里的旅店里,每天就在縣城里人多的地方瞎轉,逮著人打聽那大腳印的事。開始兩天,縣城里的人都不搭理他倆,可大白嘴巴熱鬧,于是慢慢地也混熟了幾個人,最后逮著了兩個年紀大沒啥事做,又喜歡吹吹牛的老頭,還真套出了當地對于那些大腳印主人的傳說。傳說中的主人公便是叫作雷炸軍團。
據說在清兵一路由北向南打到湘西時候,本來對于康達縣城這種小地方沒啥興趣。可當時帶兵的一個滿洲貴族,外號叫剃頭王。帶兵打仗不怎么樣,可響應朝廷上的號召,那可是令行禁止,非得繞道過來,讓康達縣城的百姓都剃好大清順民必備的月亮頭再走。
康達縣本就是個窮鄉僻壤,所謂出刁民的地方。地方官早幾年就被他們給攆走了,聽說外族人要打過來了,在幾個地方望族的帶領下,整個縣城的百姓都武裝了起來,準備和清兵大干一場,不拼個魚死網破誓不罷休。
當時的探子一早就帶回信了,說清兵將在那天晚上抵達縣城外。武裝好了的百姓舉著火把,站在城墻上嚴陣以待。可等了一宿,別說清兵了,就連是一只路過的活物都沒瞅見。第二天天一亮,地方望族的族長老頭便又派了探子出去,看看那些清兵是不是迷路了還是咋的?
誰知道探子那天下午臉色蒼白地跑了回來,張大嘴卻說不出話來。大伙給灌了幾杯涼水,探子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道:“都死了……死了一地。”
縣城里幾個小頭目不明就里,跟著探子出了城。結果真的在縣城外蒙洞山區的山腳下一塊空地里,發現了黑壓壓一大片尸體。想要來給康達縣百姓免費理發的滿洲兵全部死了,而且據說全部是被踩死的。具體如何個踩死法,就沒有個明細,因為年代太過久遠了,一代代人給傳下來,也越發模糊。不過,這故事中康達人傳出了一支軍隊的名字:雷炸軍團。還說雷炸軍團本是天上銀河里的鯉魚,受玉皇大帝的命令下凡,世世代代守護桀驁不馴的康達人。
大白說道的這一封建迷信故事,到這里就告一段落了,接著他又露出一個犯賤的表情,看一群白癡的眼神,再次出現在他那張猥瑣的臉上。瘋子淺笑著從沙盤上跳了下來,對著大白提腿踹了過去。大白倒挺靈活的,急急忙忙地閃開:“干嗎?”
瘋子罵道:“有屁就放,別整天賣關子。”
大白自己也笑了:“你想知道啥你就開口說啊!你不開口我怎么知道你想問什么呢?”
鐵柱和我也都樂了,我張嘴說道:“白哥你就少吊胃口了,雷炸軍團是個啥玩意,你會沒打聽嗎?就算你沒打聽到,憑你那一肚子墨水,也不可能不知道的啊?”
我這話讓大白覺得挺受用的,他沖著大伙又笑了笑:“雷炸這兩個字,也是讓我迷糊了好些天,還尋思著是不是啥使用火器的江湖人士。后來找了個普通話說得好點的后生問了一下,才知道所謂的雷炸軍團,發音應該是雷澤軍團。然后你們白哥我再結合之前看到的那些大腳印的相片,以及分析了一下傳說中清兵被踩死的情況,得出的結論是,這些當地人說的雷澤軍團,可能就是《山海經》里提到的雷澤人。”
我們一起瞪大了眼睛:“雷澤人?什么是雷澤人?”
大白從地上站了起來,雙手別到身后,搖頭晃腦起來:“得!我就簡單點說說吧,太復雜了你們也不懂。”話剛落音,站在他身邊的瘋子又作勢要踹他。大白再次閃過,急急忙忙地說道:“雷澤人就是傳說中的巨人。”
“巨人!”我們幾個異口同聲地重復道。
“是的,就是巨人!”大白終于止住了笑,嚴肅了起來:“跟我們在相片里看到的情況正好是吻合的。《山海經》里的雷澤巨人是生活在現在的山東、山西境內,再說關于他們的傳說也是在咱華夏文明的遠古時代。之后的史書上卻再也沒有提到過這個巨人民族,傳說中的伏羲,就是天帝的女兒華胥與雷澤人交配生下來的。嗯嗯!這些都是傳說,沒有考證。可是當年我在圖書館工作時,有機會看到一些西洋人的書。西方人的傳說中,有一種叫獨眼巨人的怪玩意。古代阿爾泰山脈有一個鬼國,鬼國人就是傳說中的獨眼人。那些家伙尚武,也不是真的獨眼,而是頭盔上只挖一個洞,所以說他們是獨眼人。有些野史上說,鬼國女人有和雷澤人交配,出現了雷澤人的一個分支,就是獨眼巨人。對了,還有傳說中的大人國,據說也是雷澤人的分支。”
我一邊聽,一邊不停地點頭,心里暗暗想著有機會還是要多看點書,學習點知識,才能真正成為一個好的葬密者。于是,我試探性地問道:“白哥的意思是現在蒙洞山區里很有可能是真的有巨人啰?而且就是雷澤人的另一個分支?”
大白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白哥我雖然喜歡吹個牛,可畢竟以前也是大學里正兒八經的教授。封建迷信的東西,在我們唯物主義者面前就只能算個屁!我只是結合這些線索隨便說說,讓大伙心里有個數就可以了。”
大伙也都各自點頭,接著又討論了一會那大腳印的事。瘋子說雷團始終覺得那是劉振海匪幫為了不讓外界進山,故意人為制造出來的事件,想要嚇唬住康達縣城的群眾和獵戶。這個看法得到了鐵柱的贊同,鐵柱是沒做過夢的,他的理性可是到了極致,要他信《山海經》里描繪的這種神神叨叨的事情,本就不大可能。
我卻始終沒有發表看法,畢竟我們的職務特殊,沈頭也給我說過,凡事都有可能,作為一個葬密者,必須要敢于質疑。所以,盡管我和鐵柱兩個私交夠鐵,但我也并不能茍同他的看法。
聊了有大半個小時吧,悟空自始至終沒有插話,板著臉一門心思逗著他肩膀上那只猴子。瘋子見時候也不早了,帶我們去外面伙房吃了點東西,然后我們幾個人回到了這個有沙盤的帳篷,用外套枕著頭睡下。臨睡前瘋子也說了,明天開始咱有得忙的,趁著今晚還沒上山,都好好地養養精神。
鐵柱反正不用睡覺的,臨睡前我瞅見他一個人站在帳篷門口望著遠處的蒙東山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