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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來自墓地的黑衣人

我在兩座墳墓中間停了下來,游目四顧,只有一座座聳立的石碑圍繞在我身邊,石碑上一張張和藹的面孔在向我微笑,根本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因為我嚴重違反了交通法規(guī),被留在交警大隊待了整整一天。直到我寫夠五千字的檢討,并電話聯系上李剛,在他法外施恩的命令下,才被放了出來——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躲著不見我,一連十幾個電話打過去,他一直關機。不過也多虧了他,要不然我可能會被關上十天半個月,駕照恐怕也會被吊銷了。

本來一趟神農架之行已經讓我疲憊不堪,又在交警隊挖空心思寫檢討,這份簡單的腦力勞動把我折騰得夠嗆,死的心都有了。所以,回家后我足足睡夠了二十四小時,直到晚上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注:關于神農架之行的始末,請參見“異度俠科幻探案筆記”之《史前入侵》)。

我一看來電號碼,昏昏沉沉的腦袋一下子就清醒了,是白楓打來的。我不禁暗叫糟糕,沒想到第一次約會就放了人家鴿子,這罪過可不小。

我一邊想著說辭,一邊按下了接聽鍵:“喂,你好,白警官,你到哪了?”

電話那頭的白楓顯然很生氣,但仍保持著少女的矜持,只是說話的聲調變得異常刺耳:“你不要來了,我已經吃完了,打算回家了!”

“別介別介啊……是我不對,我錯了,我向你做誠懇的檢討……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我,誰也想不到車在路上拋錨了,真是天有不測風云……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丟下車,打的過去!”我一邊裝作氣喘吁吁,一邊飛快地往身上胡亂套著衣服。

“你那是什么破車啊?”白楓終于露出了狼外婆的真面目,在電話里氣急敗壞地向我嚷起來,“不是闖紅燈,就是壞在路上……還有你,你傻啊?你就不會給我打個電話說一聲?現在都幾點了?我干巴巴地在這里坐了一個多小時,人家服務員還以為我神經病呢……”

我一邊飛奔著往樓下沖,一邊搜腸刮肚地找詞安慰她:“就是,我明天就把這車送廢品站,每次用到它的時候就掉鏈子,以后打死我也不買小日本的車了,凈糊弄人……我不是不想給你打電話,只是……你手機號讓我稀里糊涂地給刪了……”

說到這里時,我已經跑下了樓梯,在黑燈瞎火的大廳里向前狂奔。由于跑得太急,全部心神又用在編瞎話找借口上,沒注意腳下,不小心把擋在前面的一把椅子咣當一聲踢翻了,不但撞得我小腿生疼,腳下更是向前趔趄了兩步,差一點兒摔個狗吃屎,謊話也就此打住了。

電話那頭的白楓聽到了聲音,大聲問:“你怎么了?”

“不知道誰家搗蛋孩子,在路上放了兩塊磚頭,這黑燈瞎火的,差一點兒給絆倒了!”我一邊齜牙咧嘴地輕聲開門,一邊繼續(xù)隨口胡謅。

“你別著急,注意安全,都等這么久了,也不急在這一會兒。”白楓放低了聲音對我說,“你現在在哪里?”

“我啊?我在……這是一條小巷子,應該是建國路附近吧!”

“你別著急,放好車再過來,我能等!”白楓又通情達理地說。

掛了電話,我也等不及去開大門,就縱身從木圍墻上面跳了出去。要是有人看見,一定會以為我是一個入室行竊的飛賊。

等坐上出租車,我才來得及用手指梳理自己炸成雞窩似的頭發(fā)。我瞥了一眼車上的電子表,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按照我和白楓約的時間,我足足遲到了一個半小時,難為她還能一直等著。

在這里有必要解釋一下我和白楓的奇妙關系。如果你沒有看過我以前的經歷,一定會被我下面的敘述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所以,趁著出租車在路上飛速行駛的這段時間,我簡單跟你介紹一下。

我和“另一個”白楓是在S市認識的。當時她是那里的刑警,因為一件詭異的僵尸殺人案件,我被邀請到S市協助破案,她被上級指派做我的助手,我們的故事就是從那里開始的。在破獲這件案子的過程中,我和白楓一來二去結下了深厚的戰(zhàn)斗友誼。接下來,我們又一起參與到我一位好友的離奇被殺案的調查當中,并肩作戰(zhàn),患難與共,友誼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步入到另一個美好的層面——我們開始戀愛了。但接下來的變化讓我哭笑不得。在查訪香港富翁羅克離奇失蹤的案件中,為了探明真相,我進入到神農架一個蘊含了太極玄機的山洞里。而當我從山洞中走出來時,那個曾經跟我一起經歷過生死,結下魚水鴛盟的白楓卻消失了,反而一個和我毫不相識的白楓出現在我面前(注:以上故事請參見“異度俠科幻探案筆記”前三部)!

值得欣慰的是,這個白楓的性格和原來那個一模一樣,甚至連思考時緊蹙秀眉的習慣也完全相同。要不是我對她的性格如此了解,剛才那番謊話,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貿然出口的。

二十分鐘后,我終于趕到了那家據說是全城水煮魚做得最地道的飯店。一進大廳,就看到身穿牛仔裝的白楓雙手環(huán)抱地坐在角落里,孤零零地看著窗外發(fā)呆。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身邊,輕輕捧起桌上的那壺菊花茶,雙手送到她面前,痛心疾首地說:“白警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懲罰我吧!”

白楓扭過頭來打量了我一會兒,緊蹙的彎眉終于舒展開來,伸出白嫩的小手在我頭頂虛晃了一下,終于露出一個笑臉:“這次先記著,要是有下次……”

“就罰我在交警隊好好做檢討!”我趕緊接口說。

白楓對水煮魚的熱愛已經到了癡迷的程度。我還從來沒見過一個女孩子吃飯像她這樣狼吞虎咽的。她甚至連和我說話的空隙都沒有,一邊大口大口地將紅燦燦亮晶晶的魚肉塞進嘴里,一邊不停地用紙巾揩拭著下巴上的湯汁。真難以想象,一個如此愛吃肉的女孩,身材居然還能保持得如此誘人。

我一邊悠閑地喝著啤酒,一邊欣賞這幅美女狼吞虎咽圖。直到一盆水煮魚被席卷而盡之后,她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瞪著一雙志得意滿的眼眸開了口:“現在說說吧,你是怎么知道我那么多事情的?”

要不是我能將她的性格愛好,甚至生活習慣都一絲不差地說出來,要想讓她陪我吃這頓飯,恐怕還要費點心思。

“你相信我說的話嗎?如果你和你那位同事的想法一樣,那就當我在胡說八道,咱們只當剛剛認識算了!”

白楓蹙起眉頭,滿臉的疑惑:“我不相信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能將我了解得那樣清楚,除非你一直在暗地里觀察我的一舉一動……”

“我像一個偷窺狂嗎?”我微笑地看著她。

白楓白了我一眼,扁了扁嘴:“說不準,像你這種人,我可不敢保證……行了,說說吧,我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將杯子里的啤酒一飲而盡,點上一支煙,一本正經地從頭講起。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我不但要把我們曾經遭遇過的恐怖經歷詳細描述一番,還要將我們那段如何日久生情、心心相印的感情故事也添油加醋地講述出來。

白楓很認真地聽著我的敘述,眼睛都忘了眨動,甚至連服務員上來的另一道壓軸好菜都沒有注意。

這個故事太復雜,還包括了我剛剛經歷的那段幾乎環(huán)游世界的探險之旅。雖然第三個故事沒有她的參與,但我必須說清楚,如果沒有這次神農架之行,我身邊也不會發(fā)生如此重大的變化。

兩個小時后,直到我講到自己連闖四個紅燈,被他們堵在候機大廳,這才算結束。

白楓瞪著漂亮的大眼睛發(fā)懵地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這是真的?”

我苦笑道:“如果僅僅是為了討你的歡心,我用得著編一個這么復雜的故事嗎?”

白楓眨了眨眼睛,從呆坐中反應過來,端起面前那杯已經冰涼的菊花茶輕輕啜了一口:“也就是說,咱們以前是一對已經確定了關系的戀人?”

我看著她泛起一層紅暈的臉頰,鄭重地說:“是的,在另一個世界里,我們是一對將對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的戀人!”

“可我一直都在J市,打我從警校畢業(yè)就來了這里,從來沒去過S市。”

我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所以現在你就當我們是剛剛認識的陌生人,我被你的魅力吸引了,我想追求你,你愿不愿意?”

可能我這句直奔主題的詢問讓白楓很難回答。她滿面羞澀地掃了我一眼,又端起那杯所剩無幾的菊花茶,輕輕抿了一口,才低聲說:“你想追求誰是你的自由,我憑什么管你?”

我頓時欣喜若狂地大聲叫道:“真的?也就是說你給我這個機會?”

“機會要靠自己把握,如果你覺得難度太大,可以放棄,我又沒勉強你!”白楓說著又白了我一眼。

我趕緊雙手捧起茶壺,給她斟滿了水:“我最愿意挑戰(zhàn)高難度的事了!”

“噓——”白楓發(fā)出一陣長長的噓聲,顯然對我的話充滿懷疑,接著一本正經地說:“不過,我覺得你所謂的多重平行世界的想法不一定對。如果你真的來自另一個不同的世界,那沒理由只有這件事發(fā)生了改變,其他的事情卻還在原來的軌道上。”

我點了點頭,聽她繼續(xù)往下說。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很有可能你所在的世界并沒有變,而只是其中的某些事情發(fā)生了變化。你剛才不是說那個石洞有四個岔路口嗎?這些岔路口是不是通向了不同的可能?我記得警校畢業(yè)的時候,關于我分配的事情,我和我父親曾經發(fā)生過嚴重的分歧。他想讓我到離家近的地方上班,而S市確實離我家很近,要不是我一直堅持的話,恐怕還真的就到S市上班了。”

我晃了晃腦袋,說:“這兩天我已經被這件事搞得精神恍惚了……行了,到此打住吧,反正我身邊的變化并不是很大。我還是我,你還是你,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們從一對戀人變成了兩個陌生人,但現在我們又認識了,談兩次戀愛對我們來說也沒有什么損失。”

“薄情寡義!”白楓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么,“要是那一個白楓知道你是這種人,還不得傷心死啊?人家說不定正等著你去找她呢!”

她的話讓我呆了呆,說實話,我還真沒想到這一點。如果這真是一個不屬于我的世界,那生活在我原來世界中的白楓會不會一直在等著我?這個想法使我開玩笑的興致大減,心情也頓時低落了許多。

白楓也覺察出了我的變化,趕緊說:“我只是開個玩笑,你別當真。別說你剛才那個平行世界的推論不一定成立,就算成立,誰又敢保證你一定能走回去?說不定等你再次從洞里走出來的時候,連我這個陌生的白楓都沒有了!”

我訕然一笑,道:“所以,這個險我真的不敢再去冒了。”

“好了,別想了,我答應讓你追還不行嗎?我還沒有男朋友,你有的是機會……吃飯吧!”白楓用極富誘惑性的鼓舞言語安慰我。

我舉起筷子,夾起一只拳頭大小的河蚌放在她的碟子里:“那我得好好表現才行。嘗嘗這個,這可是這兒的一道壓軸大菜,名字叫‘鴻運湯’,比水煮魚還有名!”

白楓略感奇怪地問:“為什么叫‘鴻運湯’,有什么講究?”

我也夾了一只河蚌到自己碗里,邊掰著堅硬的外殼邊解釋說:“這些河蚌都是自然生長的,沒做過人工處理,如果你能從里面吃出珍珠來,那不是鴻運當頭嗎?”

白楓扁了扁小嘴,嘀咕道:“商家的噱頭。自然生長的河蚌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吃出珍珠來?就算有,恐怕也早被人采走了。”

我掰開自己面前的河蚌,除了鮮嫩的白色蚌肉外,果然什么也沒有,甚至連一顆砂粒也尋不到:“你試試吧,曾經就有人吃出來過,是真的天然珍珠!”

白楓一邊費勁地揭開貝殼,一邊笑著說:“說得跟真的一樣,你親眼見……”說到這里,她突然住了口,睜大眼睛看著手里的河蚌。

“怎么了?”我瞥了她一眼問。

白楓抬起頭,認真地說:“看來你沒有騙我。”

我趕緊站起來,向她手里的河蚌看去。只見白色的蚌肉里竟然真的夾著一顆拇指蓋大小的東西,那東西圓潤光滑,晶瑩剔透,在屋頂燈光的照射下,發(fā)出又黑又亮的幽幽光彩,正是一顆價值不菲的上好黑珍珠!

“看來你真的要走運了,這顆珍珠少說也值上萬塊!”我一臉高興地向她豎起大拇指。

白楓也很高興,她已經顧不上矜持了,激動地伸出兩根手指,將那顆黑珍珠摳出來,對著燈光滿臉飛霞地端詳起來,全然不顧自己手指上的油膩。

那真是一顆上好的珍珠。雖然遠遠看去像一顆圓潤的玻璃球,但一經光線照射,就立即綻放出懾人心神的異樣光彩,黑中帶紅,紅中透黃……隨著白楓手掌的緩緩移動,在不同的角度變幻出不同的色彩。

看到白楓一臉的幸福,我不禁開起了玩笑:“看看,我早就說我是你的守護神,你剛認識我就撿到這么一個寶貝,以后一定好運連連。”

白楓好像并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去,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弄得我為自己這句沒臉沒皮的話感到渾身不自在。

就在這時,靠近我們桌子的窗戶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在玻璃上不停地晃來晃去。

現在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了,屋里明亮的燈光讓外邊顯得更加昏暗。一開始我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等我將頭湊近玻璃,才發(fā)覺那個毛茸茸的東西是個實物。

我被它嚇了一跳,因為那個毛茸茸亂糟糟的東西中有兩道惡毒憤怒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我們。

我揉了一下眼睛,終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個披散著頭發(fā)的乞丐,滿頭長長的亂發(fā)糾結在一起,幾乎將整個面孔都遮住了,而那兩道目光正是他的,不過這種目光令我心里一陣陣發(fā)慌,這種惡毒憤怒的眼神我從未見過。

我仔細地辨認他的模樣,看是不是一個我曾經得罪過的仇人,如果是一個陌生人,他沒理由用這種惡毒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們。

那絕對是一張陌生的臉。面孔蠟黃瘦削,顴骨高高地突出來,骯臟污穢的臉上蔓延著亂糟糟的胡子,像是一個剛從深山老林里走出來的野人。

我敢保證,這個人我從未見過,甚至連在路上偶然遇到的乞丐中,也沒有他的身影。

他一動不動地和我對視著,滿是惡毒的眼神像是要將我一下子撕爛。

我回頭看了一眼白楓,她已經將珍珠緊緊地攥在手中,滿臉戒備地看著他。

我轉回頭,伸手向他指了指,大聲喝問:“你看什么?”

那人伸出兩只滿是污泥的手掌,使勁拍在玻璃上,發(fā)出“嘭”的一聲大響,像是要透過玻璃,使勁拍打我的面孔一樣。然后他曲起十根手指,猛地撓向自己的臉頰,臉上頓時被尖長的指甲劃出幾道抓痕,露出絲絲血跡。這樣來回撓了好幾下之后,那張本來就極為丑陋的面孔顯得更加猙獰。只不過,此時他的神色卻不像剛才那樣惡毒憤怒了,嘴角輕輕一挑,露出一絲冰冷詭異的微笑。

這眼神比剛才更令我難以接受,因為那微笑是那樣的冰冷怪異,就像一個人在看到自己的死敵被肢解后露出內心深處的快意一樣。

我頓時熱血上涌,飛快地轉身向外跑去。我要問問他,我到底和他有什么樣的深仇大恨,會令他對我仇視到這種地步!

等我一口氣跑出大廳,撲到那扇窗戶前面時,那人已不見了蹤影。我拍了拍玻璃,用手勢詢問白楓那人的去向,但白楓卻茫然地搖了搖頭。

環(huán)顧左右,寬敞的街道上有許多車輛在緩慢地行駛著,人行道上也有許多行人匆匆而過,卻沒有那個乞丐的身影。

這是一條筆直的大道,沒有拐角,除了淺淺的花叢外,沒有任何遮擋物,而那些低矮的花草中不可能藏下一個成年人,路燈的光芒足以讓里面的東西暴露無遺。

不遠處是一個污水管道的開口,井蓋并未完全掩死,露出一條不小的口子向外噴吐著刺鼻的臭味。難道他藏進污水井里去了?這事太奇怪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回大廳。

“沒找到?”白楓看著我問。

我無奈地說:“八成是個神經病……剛才你沒看到他向哪個方向跑嗎?”

白楓也露出無奈的表情:“你跑出去的時候動靜很大,我一走神,等再回頭時,那人就不見了……你認識他嗎?”

“我又不是洪七公,怎么會認識他。”我半開玩笑地說。

白楓橫了我一眼,重新坐了下來。

我看著她將緊緊攥在手里的黑珍珠小心地塞進兜里,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揪了一下。

被那個神經病稀奇古怪地攪了一場,我們也沒有興致再繼續(xù)吃下去,于是結了賬走出飯店。

出了大門,我不由自主地回頭再次向那個下水道井口瞧了一眼。那個縫隙好像又大了一些,這讓我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那個人,是不是就藏在那下面?

出租車將白楓送回家后,就調頭往城西送我回去。

一路上我一直在回憶那個乞丐的古怪表情,還有白楓今天吃出來的那顆價值不菲的黑珍珠。我總覺得它反射出的光彩非常妖異。難道它和那個乞丐有什么關系?一個突然出現的蓬頭垢面的神經乞丐,一顆妖異的黑色珍珠,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兩者怎么能聯系在一起呢?

現在是深秋季節(jié),天氣說變就變,在白楓家門口的時候還是滿天星斗,只過了半小時,天空就烏云密布了。等出租車將我送到家附近的時候,磅礴的秋雨已經嘩嘩地砸了下來。

本來我是想讓司機把我送到家門口,偏巧門前那條路正在整修——也就剛修了一年,不知道是市政那群人閑著沒事干,還是有什么重要人物要在西郊這片墓地里下葬,原本還算平整的路被挖得坑坑洼洼。現在漆黑一片,又趕上大雨,司機說什么也不過去了。

我只好下車,徒步向家里跋涉。

石碑林立的墓地就在我所住的別墅旁邊,隔著一條馬路,每當我半夜醒來向外眺望時,都能看到我這些安安靜靜的鄰居。幸好它們還算遵守生死約定,沒有深更半夜睡不著過來找我聊天——雖然我并不懼怕它們。

但今天是個例外,當我在一個接著一個的閃電中向前跋涉的時候,心里突然開始恐懼起來,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故意扭過頭不向墓地看。我真怕在下一個閃電之后,這些鄰居都從地底下冒出來,站在我家門口迎接我歸來。

我開始有點后悔到這里買房子了。

又一個閃電劈下來,將整個世界照得一片通明,我突然覺得有什么動靜,不禁驚慌地向一邊瞧去。

在天地一亮的剎那間,我恍惚看到有一個黑影直挺挺地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光亮一閃而逝,我沒有看清那是真實的存在還是一個幻影。莫非真有鄰居出來迎接我?我瞬間就加快了腳步。

在我跑出十幾步后,天空中又一個閃電亮起。我早就做好了準備,急忙轉過頭向身后看去。

一陣耀眼的光芒中,我看得清清楚楚,不是眼花,確實有一個黑影在離我六七米的地方,直挺挺地站著!

我甚至都能看到他那張陌生而又充滿怨恨的面孔和一雙滿含怨毒的眼睛。

“誰?”我大聲問道,聲音卻被緊隨而至的雷聲掩蓋住了。

嘩嘩的雨聲將所有的聲響都隱藏了起來,包括腳步聲——如果他有的話。而肆意流淌在我臉上的雨水已經讓我難以睜開眼睛,去發(fā)現黑暗中的那個鬼魅。

我警惕地向左邊閃了閃身子,避免被這個不知道懷有什么目的的黑影傷害到。

我靜靜地等了十幾秒,妄圖豎起耳朵傾聽有何異樣的聲響,但雨勢太大了,我什么也聽不到。

我打算退卻了,不管他是人是鬼,在這種漆黑的泥濘之地和他對峙絕不是明智之舉。我現在需要的是趕快跑回家,將門口的大燈打開,如果他還是繼續(xù)跟著的話,我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和他展開一場較量。

于是,我轉回身,繼續(xù)深一腳淺一腳地慌忙跑路。

恰好這時,又一個閃電從漆黑的天幕中躥出來,像是一條巨蟒,飛快地蜿蜒而下。而就在這同時,我猛然停下了腳步,并跌跌撞撞地閃向一邊。

因為那個黑影已經站在了我面前,他冰冷獰笑的面孔正對著我,眼神中噴射出毒蛇般的火焰,像要將我一下刺穿。他手里拿著一把明晃晃的開山刀,在空中劃出一條優(yōu)美的弧線,向我當頭砍來。

我匆忙躲過這致命一擊,腳下往前一滑,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

但這一跤卻把我的心神摔穩(wěn)了,因為我不相信一個鬼魅會用一把人間兇器向我發(fā)出襲擊,他想結果我的性命,根本不用采取這樣的暴力方式。反過來說,這個襲擊者并非我的鬼鄰居,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所以我摔倒之后并沒有立即爬起來,而是在地上挖了一把污泥,緊緊地團在手里,然后慢慢站起來,向一邊挪了挪,只等下一次閃電的來臨。

這個等待并不漫長,只過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在閃電剛剛在空中發(fā)出微光的一秒內,我已經將手中的污泥投了出去,砸向那張陌生的面孔。

襲擊者剛剛轉過頭辨認出我的位置,一團夾雜著雨水的泥團就結結實實地打到了他臉上。這時候閃電才真正展現出窈窕的身姿。我趁著這瞬間的光亮,迅速撲到襲擊者身邊,雙手抓住他的手腕全力一扭,將那把明亮的砍刀搶在手中,左腿膝蓋同時狠狠地向他的襠部頂去。

等這個閃電再次隱去的時候,他已經撲倒在泥濘的地上,一聲痛呼從他嘴里溢出來。

我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摸索著狠狠地一腳向他頭上踢去。我自信,這一腳足以讓他昏厥過去。

也許我在黑暗中失了準頭,也許他在這時候移動了身體,也許濕滑的雨水給了他機會,這一腳并沒有踢到他頭上,而是砰的一聲踢在他肩頭。襲擊者又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在地上翻了一個跟頭。

我不想失去這個機會,于是摸索著跑過去,可當時確實太黑了,而且磅礴的雨勢也讓人的所有感官都失去了應有的靈敏度。我只向前跑了兩三步,就被什么東西絆倒在地。

我急忙掙扎著站起來,卻無法再判斷襲擊者所在的位置。

三十秒以后,天空中再次綻放出一條火蛇,而那人卻已經在十幾米以外了。他背向我正拼命地向前飛奔,前面就是那塊綿延很長、豎著無數墓碑的墓地。

我大叫一聲,將手里的砍刀使勁向他背部投去。沒錯,我是想殺死他。他在我家門口拿著一把鋒利的砍刀襲擊我,想要我的命,我沒有必要對他手下留情!

天地再一次恢復了漆黑的面目,但那聲慘叫還是被我從轟隆隆的響雷中捕捉到了。我舒了一口氣,不管他死沒死,我們的勝負已經見分曉了。

我沒有移動,現在只需要等待就好,等下次閃電劈下來時,我就能知道他是死是活了,而在此之前,我沒有必要再去冒險。

這一次閃電來得慢了一些,足足過了一分鐘。我并沒有如愿以償地看到那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體,地上只躺著一把孤零零的刀,刀尖上有殷紅的血跡在雨水中慢慢變淡。

地上有一行血水,在四處橫流的雨水中慢慢變換著形狀,但血跡指向了一個方向——墓地深處!

我沉吟了一下,還是撿起砍刀,在閃電中順著血跡向前搜尋。我必須要查清楚這個襲擊者的來路。

閃電越來越亮,越來越密集,雷聲也越來越大,那情形好像到了世界末日一樣。在一個延續(xù)了將近二十秒的亮光之后,我的搜尋也到了頭。不知道是血跡被雨水沖散了,還是襲擊者走到這里就突然消失了,我在兩座墳墓中間停了下來游目四顧,只有一座座聳立的石碑圍繞在我身邊,石碑上一張張和藹的面孔在向我微笑,根本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我感到身上一陣陣地發(fā)冷,不禁裹緊了已經完全濕透的外套,堵著耳朵轉身飛快地逃去。

回到家里,我立即脫光了衣服躺進浴缸,一只手夾著點燃的香煙,一只手拿著那把異常鋒利的砍刀發(fā)呆。一個突然出現的乞丐已經讓我惶恐不安了,現在又出現一個逃往墓地的陌生面孔。他們都用惡毒的眼神盯著我,好像一夜之間我成了十惡不赦的人民公敵。所有人都打算將我殺之而后快,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越想越感到疑惑不解,越想越覺得詭異莫測,越想越感到郁悶。而郁悶的情緒勾來了困魔,不一會兒,我就在浴缸里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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