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蘭斯很快打破了這份沉寂。

“就選她了！”他指著一個身材豐滿的女郎，表情像是在市場上挑選貨物。

“是的，老爺~”那個女郎一見蘭斯選的是自己，眼神立馬一亮，趕緊嬌聲答應后，就走過來抱住了蘭斯的胳膊。

“到你了，小弟。”蘭斯摟住身旁的女人，磨蹭了幾下，看起來十分地熟練。

他壞笑著看著林恩，“好地方我帶你過來了，你可別不珍惜啊！”

看到林恩的臉上盡是猶豫，他又湊到林恩的嘴邊，小聲道：“這些女人雖然有些還是普通人，但是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學徒！你想想，巫師學徒啊！”

林恩只覺得喉嚨干咳的很，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他并非是柳下惠轉世，也不是沒有感覺的機器。雖然還是個雛，但天天和一副隨時可以獻身的岱絲睡在一起，并不是完全沒有沖動。

之所以一直拒絕她的理由是——他實在太怕麻煩了，或者說，太怕她身上的麻煩了。

無論是直覺還是什么，他總感覺，自己要是和岱絲怎么樣了，怕是要給纏上一輩子。

而且她的背景似乎也不單純，每天都神神秘秘地似乎有很多心事。

所以林恩完全不敢招惹他。

當現在有了一個不怕麻煩的機會時，他到底該如何選擇呢？

林恩的視線不自覺掃過那些女郎，在他還在猶豫時，他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張頗為熟悉的臉。

那張臉的主人，此時正畏畏縮縮地低著頭，頭發垂下來微微擋著自己的臉，眼睛盯著自己的膝蓋，似乎不想被林恩看到。

但林恩還是認出了她，和自己同一批的學徒之一——安妮。

那位在次世界里失去了自己的雙胞胎妹妹，哭的稀里嘩啦的學徒。

在那之后，林恩還經常在教室里和她見到，但她的臉上已經失去了曾經的笑容。

兩人雖然沒什么交集，算不上太熟，但是也交談過幾次。

沒想到，他們還有在這種地方見面的一天。

此時她的臉上的表情雖然看不太清，但肯定滿是尷尬和羞愧吧？

巧的是，林恩的臉上也是和火燒了一般。

他本來就是第一次面對這種陣仗，已經很克制壓抑自己了，裝得像是身經百戰一樣。

但是卻在見到熟人的一瞬間破了功。

林恩只覺得無所適從又哭笑不得。

正在他想說什么的時候，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

“轟轟轟——”

爆炸似乎就是在林恩的身邊發生的，他的耳膜差點要給震破，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趕緊蹲下來雙手捂住耳朵。

這下爆炸還沒有停歇下來，又是一串連環的爆炸聲。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一股煙塵突然不知道從那里爆發開來，擴散到了整個房間。

“咳咳！”眾人被煙塵籠罩，情不自禁地咳嗽起來。

隨后就是一陣的地動山搖，像是爆炸就發生在自己身邊一樣，場上眾人都失去了視野，在搖動中很快就身姿不穩起來，又是被震得頭暈眼花，只好各自緊抓周圍的固定物，有的人還直接趴到了地上。

過了足足半分鐘，第二次的那串爆炸才停歇了下來，林恩腳下的地面也不再顫抖了。

“臥槽，發生了啥？”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怒吼聲，原來是蘭斯在從頭暈目眩中恢復過來后，在一邊咆哮。

但此時沒有誰再搭理他，都是一個個驚魂未定地或坐或趴地待在地上。

煙塵已經散去，房間內的景象一目了然，林恩也知道剛才的爆炸是發生在哪里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房間內的一處天花板和旁邊的那堵墻壁，已經給炸得塌了下來，墻壁的另一邊，似乎是隔壁的店鋪，已經完全變成了廢墟，斷垣殘壁滿目皆是。還有不少人在廢墟哀嚎，像是受了很重的傷。

“咳咳！”林恩拍了拍身上的灰，灰頭土臉地站了起來。

他和蘭斯還算好，兩個人除了狼狽了一點之外，并沒有受什么傷。

然而場上的眾人并非都如他一般幸運，由于事發突然，起碼有一半的女郎都給倒塌的天花板給埋到了廢墟下。

這幾家店鋪可都是兩三層高的小樓，樓上的建筑也不算少，壓到這些肉體普普通通的學徒身上，結果自然很是分明。

她們都沒有救了。

林恩還注意到，剛才那個瑟瑟縮縮不敢見他的女學徒安妮待的位置上，是幾塊巨大的天花板碎片。

碎片的下面什么都看不見，只有一只手仍然從里面伸了出來。

那只手滿是灰塵，早已不再白凈，但纖細的輪廓可以看出來它的主人和它一樣，瘦瘦的，細細的。

都帶著那份對生的希望。

它的主人就算知道妹妹的死訊，就算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淪落到了這個地方，也堅強地活了下去。

但是現在全毀了。

知道前身的父親多半慘死時，林恩并沒有感到太過悲傷；當初目睹營地的死狀凄慘的各種殘尸時，他也沒有什么感覺。

但是現在一個和他并無太大關系的女學徒......一個妓女，就這樣死在他面前時，他突然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了一股子怒火。

安妮——幾乎可以說是他見過的，除了自己之外最努力的一個學徒。

她本身就是三等資質，上課從來沒有開過小差，無論是什么課都認真聽講，學習的進度也很快，林恩還時不時路過圖書館時，看到過她從里面走出來的身影。

可以說，她是林恩心里，最有希望晉級正式巫師的三等資質學徒。

但現在，隨著這場爆炸，全毀了。

這份努力，徹底地被辜負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或許這次終于是兔死狐悲還是感同身受還是什么，他已經漲紅了眼眶。

自從穿越以來，林恩從來就沒有這么憤怒過。

但他和大多數故事里憤怒的主角一樣——沒有任何辦法。

活下來的人此時都沉默著，或是帶著慶幸，或是帶著悲傷，或者干脆給嚇傻了麻木地坐著。只有蘭斯，還在那里怒氣沖沖地發飆。

他直接一步跨過被波及而倒塌的墻壁，走進了隔壁的店鋪，像是打算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林恩稍微緩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見狀也跟了上去。

墻壁的另一邊，就是他們剛才看到的斷垣殘壁，和他們的房間一樣，此時碎裂的墻壁石塊下，壓著一具具學徒的身體。

有的人還活著，只是一條腿或者半個身子被壓在下面，此時正不斷地哀嚎，嘴里喊著救命。

但更多的人和安妮的結局一樣，都是被壓在了碎石下，只有或多或少露出的肢體或者縫隙下面滲出的血跡，可以宣告他們的存在。

但還是有少部分幸運兒，輕傷或者毫發無損，此時在一旁，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在林恩從倒塌的墻壁走出來時，他又意外地見到了今天第二個以為絕對不會見到的人——岱絲。

此時她正坐在一張桌子旁，看樣子并沒有受傷，正捂著胸口像是受到了頗大的驚嚇。

巧的是，在林恩走出來看到她時，她也在第一時間看到了林恩。

兩個人對視一眼，眼里都帶著濃濃的不可置信。

林恩出來的地方，估計天天混跡交易區的她，不會陌生。

她此時在的地方，林恩看了一眼她面前桌子上擺著的東西，也猜測出來了。

那張毫發無損的桌子上，擺著一些骰子花牌一樣的東西，桌子正中間還堆著各種顏色的籌碼。

這個地方不言而喻——剛才杰克嘴里的“賭”的地方，也就是賭場。

她找自己借了錢，就是為了來這個地方的？

林恩這一刻不知道自己做何感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對面的岱絲，此時正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