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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雪

  • 春歸盡
  • 芃之羽
  • 3292字
  • 2020-02-23 14:51:14

大雪,十一月節。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

從前日起大雪便瀟瀟灑灑的一直下著,堆了有一尺厚,路上甚是不好行走,家家戶戶均自覺的把門口的雪清了又清以方便行路的人。

王家的小灶頭上正熱氣騰騰的冒著煙,紜若穿著個粗棉質淺藍印花的小棉襖在灶臺前燒火,祖母正在灶上炒制著加了香料的大粒鹽,祖母叫囂著火大了要燒焦了,紜若嚇得連忙從灶膛里抽出了幾根正熊熊燃燒的木頭,見風瞬間火勢猛了差點燎著她的頭發,迸出的火星將她的小藍襖燙了好幾個小黑洞,她有點心疼卻也不敢言語。

在一旁正用開水拔雞毛的王常氏,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娘,怎么說紜兒遲早都是要去萬家做少奶奶的,那以后都是有丫頭下人伺候的。你叫她做這些粗使活計那那成啊,就不怕以后出了這個門她就不認您了呀。”

王家老太太平日里就是個氣性小是個經不起挑撥的,聞言立刻就抄起手中的鍋鏟往紜若身上招呼去,“她敢,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弄大,攀了高枝就敢翻臉不認人了。她一年有大半都躲在她姨媽那兒,合著我家養的姑娘都去替她家干活去了。一年到頭了就忙這么幾天,叫她回來幫把手還這不情那不愿的。”

王常氏繼續說道:“喲,您老可別這么說,人家可不這么認吶。她吃的、用的、穿的都是那邊給的。心啊,早就不是王家人了。呵,且不知呢,恐怕身子也早就給了那邊了吧。”

老太太一聽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個萬姨媽年年把紜若招在身邊,雖說也透露過那個意思,就是遲遲不把事情給挑明了、定下來,就這么給吊著。這眼看姑娘越發的大了,萬一要是真的破了身子,萬一那邊又不要了,自己上哪兒給她找婆家去。況且,又有哪家能像她姨媽家那樣富貴呢,哪怕就是做個小也行啊。別這到嘴的鴨子別沒吃著,還舔了一嘴的毛。她越想越憋屈。

紜若知道這個繼母明面上從不與自己過手,回回都是借著祖母的手來出氣,次次都挑著剜心窩子的話說,她又沒法自證清白。哭著喊到:“祖母,我沒有,我沒有。”

“哼,你最好是沒有,你別一天到晚傻不拉幾的,被別人賣了還給她數錢去。”老太太氣得哼哼道。

老太太那幾下手下的著實不輕,紜若被打得不敢吱聲,她揉著被鍋鏟招呼過的胳膊緊緊的咬著唇,忍著的眼淚一顆一顆的掉落在干草上。

王常氏本欲再奚落幾句,被小跑進來的兒子給打斷了。“娘,外頭來了輛漂亮的馬車,說是來接大姐姐去什么李府的。”

王常氏問道:“是誰的馬車?什么李府?”

“不曉得。”

“有說是為什么事嗎?”

“不曉得,那人沒說。”

王常氏覺得自己這么精明能干的人,怎么能生出個這么蠢的兒子來呢,定是像他那老子,又迂又蠢、又不懂變通。她解下腰上的圍裙擦了擦手,撣了撣裙邊的灰層便上前頭招呼去。

紜若是又驚又喜,李府的,定是李姝桐尋她來了。她可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啊,這兒離李府好歹二十里路呢,她又是如何尋得來的?難道她有什么要緊的事嗎?抑或出了什么事?正胡思亂想著,王常氏換了一副眉開眼笑的臉來,“大姑娘,前頭可是來了貴客,要接你去李府玩兒呢。趕緊的,梳洗打扮一下,換身干凈的衣裳。”說著便催著王紜若去換洗,留下王老太太在灶前干瞪眼。

李盛銘站在這個三間半的小院內,左瞧瞧右看看,光禿禿的樹干上連片葉子也沒有,除了一捆一捆的柴和覆滿雪的草垛子,這個小院子真是一點兒意趣也沒有。非要說意趣嘛,也就是墻角邊站了幾個半人高的雪娃娃,李盛銘想著:這到底哪一個才是紜若做的呢。

在院中站了有一盞茶的功夫,李盛銘的腳都凍的有點麻了,他緊緊的收了收身上的白狐領的大氅,往手上哈了幾口熱氣。

王常氏攙著穿戴好的紜若剛掀開簾子便看到站在院中的李盛銘,連忙叫了起來:“這可怎么好,叫貴人在院中站著,這外頭天寒地凍的。快家里來,我給你燙個捂子暖暖。”

李盛銘笑著回道:“嬸嬸不必忙,不妨事的,我穿的多。”

“那怎么行,貴人身子金貴,受不住我們鄉間的寒的。”說著也不管李盛銘的勸阻轉身而去。

紜若見著是他,心中甚為詫異。她上前施了個禮,問道:“三公子,怎么來了?”。

李盛銘見她穿了件淺粉色的夾襖緞衫,甚是單薄,便問道:“你怎么穿的這樣少就出來了。”

紜若生怕他的話被繼母聽見沒了面子,便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將他拉到一邊。悄悄的問道:“是四姑娘有什么事嗎?怎的你跑出來了?”。

“其實,也沒什么特別要緊的事。再過兩天便是姝桐的生辰,因你們有月余未見了,她甚是想念你,便借著生辰去求了母親邀你來府里小住兩天。”

紜若道:“這等小事,去我姨媽家說一聲,她自會派人來接我,怎的你竟然跑來了。”

李盛銘回道:“昨天姝桐就派人去你姨媽家遞了帖子,誰知你姨媽一家子回老家祭祖去了,可能因著這幾天雪下得大了些路上又不太好走,便沒有回來。姝桐便去央了我,所以今日一早,我便去找了你姨媽家的劉管事,叫他一同陪我來接你。”

紜若伸首瞧瞧了,果然見劉管事正站在門口同車夫說著話。

李盛銘笑道:“我想,還是早早的來接你。不然,恐怕你就要錯過姝桐的生辰了。”

紜若點點頭,心想是這么回事,便聽到王常氏的腳步聲,趕忙將李盛銘遠遠的推開。

王常氏一挑簾子,見兩人隔著那么老遠,便也沒有多說什么。她將湯婆子交到李盛銘手上,客氣的說道:“大公子,馬上快中午了,要不在這里用完便飯再趕路吧。”

李盛銘向王常氏作了個揖表示感謝,為怕下午雪會越下越大不好趕路便借詞推脫掉了。

王常氏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們這些人家平日里好茶好飯的吃叼了的,自然是嫌棄鄉野粗鄙的,也不全心挽留,做做樣子便罷了。

待紜若收拾了點東西,便去祖母跟前撿了無關緊要的話說了幾句并告了幾天的假。王老太太一聽,這萬姨媽又要將紜若接了去,心下也不是特別爽利,當著紜若的面便又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來,紜若均一一的受了。王老太太送紜若出來,和李盛銘打了個招呼,便看著他們絕塵而去。

王常氏向婆婆說道:“這大公子我還是頭一回見,嗻,嗻,這個模樣,這身打扮,就跟畫里出來的一樣。想不到,這紜丫頭還真是個有福氣的主呢!”

王老太太點點頭道:“我這也是多少年沒見過了,上回他還在學走路呢。眼下倒出落的一表人才了。”

王常氏道:“所以呢。老太太,你家這紜丫頭飛上枝頭做了鳳凰還會要你們這些老破罐子嘛。”

王老太太被氣得不輕,“放你娘的屁,她身上流的是王家得血,除非她削肉還母削骨還父。否則,她這輩子就是王家的牛、王家的馬。”

兩人一路罵罵咧咧而回。

因著天冷,李盛銘出來時便將馬車里包上了厚厚的棉墊子,備了兩個小手爐。走時向王家借了兩塊炭,他將隨身的香包拿出來,取出一小節白茶香枝來放進小手爐中,裊裊的白煙飄出,車子里飄滿了白茶的香氣。他將其中一只手爐遞給了紜若,接著又從一個小包裹中取出一方帕子來,里面裝著的是上次紜若吃過的酪香糕。李盛銘將帕子遞到紜若面前,“王姑娘,先吃點這個墊一墊吧。”

又是酪香糕,紜若知道買這個挺費事的,她抬眼瞧了瞧李盛銘,見他一路都是笑對自己,頗有些不好意思,想拒絕又覺得當下有點不太合適,于是隨手拈了一塊,道了聲謝謝。

雖說兩人非頭次見,但在如此狹小的空間里面對面的坐著,卻是頭一遭,氣氛瞬間有點窒息。李盛銘側過身將布簾掀起一個角,悄悄做了幾下深呼吸,便望著一望無垠的白茫茫發起了呆。

雖然手中握著暖爐,可還是抵不過一陣一陣飄來的寒風,紜若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李盛銘轉身放下簾子,抱歉的說道:“可是冷?”。

紜若不吱聲,搖了搖頭。

李盛銘趕忙將自己的大氅脫下,作勢要給紜若披上。紜若將他的手攔在了半空中,害羞的說道:“我不冷。”

“還說不冷,你身上穿得也太少了些。要是就此病了,不是愁煞人嘛。”說著,便強行將大氅給她披上。

紜若心道,如果你不掀那簾子便不覺得冷了。

大氅上還保留著李盛銘的余溫,周圍白茶香的氣息變得更重了。紜若頓時覺得腦袋一片漿糊,馬車小小的顛簸了一下,她不小心將手中的酪香糕掉在了地板上。于是她便彎腰去撿,誰知竟與李盛銘的頭碰在了一處。紜若嚇得不輕,趕緊將手收了回來,端正了姿勢看著他撿。

李盛銘將臟了的酪香糕放在一邊,又從帕子里取了一塊新的出來遞至她的面前,“那塊怕是不能吃了。”

王紜若既不伸手,也不搭話,只是那么靜靜低著頭。李盛銘偷偷的瞧了一眼,她的臉紅如朝霞,像抹了胭脂一般地好看。

這個場面于兩人著實有點為難,李盛銘將酪香糕放至她手心,“王姑娘,你實在不必如此拘謹。這雪下的大,路上且走一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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