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驚擾
- 春歸盡
- 芃之羽
- 3817字
- 2020-02-19 17:59:01
李姝桐牽著王紜若的手步至假山?jīng)鐾ぃ瑘@子里早已有仆人準(zhǔn)備好了一應(yīng)的茶水果點,及至落座,便有丫頭將溫?zé)岬牟潦纸碜舆f上,只見李姝桐擦完手后抿了一口香茶,紜若仔細(xì)的偷偷瞧著,也學(xué)著她一樣一樣的去做,心下還是會有些許的緊張。
“紜若,你嘗嘗這個。”李姝桐將一塊雪白的糕點遞給了她,看著她輕輕的咬了一口,李姝桐忙問道:“怎么樣,好吃嗎?”。
王紜若細(xì)細(xì)的品了品笑著說道:“軟糯香甜,入口即化,好香濃的牛乳,我從未吃過這般濃香的點心呢。”
李姝桐滿意的笑道:“那是自然,這可是熙香居的招牌點心,酪香糕。是以二十斤的新鮮牛乳濃煉成的一斤乳膏做的,甚是珍貴呢。熙香居一天最多也是只出十屜,每天出的量還需根據(jù)季節(jié)而定,而且酪香糕還不接受預(yù)定,這還是天沒亮就派人去等的呢,可是稀罕物呢。”
王紜若聞言悄悄將咬了一半的點心放下,著實沒吃過如此稀貴的東西,心下覺得暴殄天物,有些消受不起。
李姝桐見她如此便又遞了一塊給她,說道:“你這是作甚,既然好東西做了出來,自然是希望有人賞識它的。費了這般的事,難道要眼睜睜看著,等到它色香味全沒了,那可不是辜負(fù)他了嘛。”。
紜若心下道,像這般稀貴的東西也就是像李府這般的富貴人家才會去爭著買吧,普通的人家哪里會舍得錢去熙香居,怕是見也沒有見過的。見李姝桐如此盛情難卻,她拿起點心只舍得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品嘗。而此刻她的心里想的全是自己要做多少繡品才能買的起這么一塊糕點。她默默的許下心愿,如果哪天繡品能賣出個好價錢,定要去熙香居買幾塊給爹爹和姨媽嘗嘗。
“紜若,你發(fā)什么楞啊,再嘗嘗這個。栗糕雖不及酪香糕稀罕,也是熙香居出了名的點心,可好吃了呢。”李姝桐說著便又給紜若夾了兩塊栗糕。
紜若此生第一次被人這般相待,她心里高興的緊,卻也不愿顯露出來,只禮貌地道了聲謝,便淡淡的轉(zhuǎn)身看向遠(yuǎn)處。
“雁啼紅葉天,人醉黃花地,芭蕉雨聲秋夢里。想不到這本該秋風(fēng)瑟瑟秋意涼的季節(jié)里竟有此番風(fēng)景。”
亭子外淺藍(lán)色的天空被大片大片的紅葉鋪滿,在微風(fēng)的撫摸下仿若跳動的火焰。沐浴在陽光下,風(fēng)也輕輕的從她的心上一掃而過,心情也跟著明朗起來。眼前的這一番景于她而言是難得的,她悄悄的閉上了眼睛,用心去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
李姝桐抬首望去,“這片楓樹是很多年前父親為母親所種,母親她不愛花不愛草,不愛春不愛夏,獨獨喜歡看這秋天的楓樹紅葉。每當(dāng)葉子紅的季節(jié),我們會在這里開詩會,賞紅葉,品紅葉,吃紅葉煎。”
“這賞葉,品葉均為風(fēng)雅之事,可這紅葉也能煎來吃嗎。”紜若不解地問道。
李姝桐笑了笑,故作神秘的答道:“這呀,可是一位奇人想的妙招呢!”
這個答案讓紜若更加疑惑,她想了想問道:“難不成是取其形而制?”
“不光是取其形,而是選取樹上最嫩的葉,用米糠腌漬一年,去其苦澀堅硬,留其清香,再用面粉裹了下油鍋炸至金黃,咸甜酥脆,清香沁脾,是一種你想象不到的滋味呢!”
紜若心下納罕道,如此繁復(fù)的事情也只有這種人家才有閑心去制作,實實想不出這到底是何種滋味,“可真真是稀罕呢!”隨后她想象了一下,說道:“這也算是附庸風(fēng)雅了,也難為想的到的。”。
李姝桐掩口笑道:“這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這樣,下回你來,我定早早的將這紅葉煎給你備好了,到時候你一嘗便知曉了。”
“不必如此麻煩的。”紜若推脫道。
“不妨事的,不過就是吩咐一聲的事情。我原沒想到,去歲收的紅葉,這會子,正是時候了。”李姝桐轉(zhuǎn)瞬一想,調(diào)皮說道:“紜若,你猜猜我最愛什么時候嗎?”。
“春,夏還是秋,抑或冬?”
李姝桐板正起臉來,“紜若,你好沒意思。都不帶猜一下的嘛!”
紜若笑道:“這四時自有四時的景,四時也自有各人的愛,每一季自有它萬千的變化,天公也自有它的造化,哪一時都不會辜負(fù)了去。叫我猜嘛,四小姐莫不是見秋感冬了吧。”
李姝桐見她說話滴水不漏,又調(diào)皮起來,“你倒是聰明,我看天公也定不會辜負(fù)了你去,必定會成全你一段好姻緣,叫你四時皆運不窮。”
聞得此言,王紜若的臉噌的一下子紅了起來,被羞的訕訕的不敢抬頭,亦不敢再去接她的話了。她悄悄的轉(zhuǎn)頭,眼光移向了別處。突然,王紜若像受了驚的小鳥一樣將頭轉(zhuǎn)了過來,同時用衣袖遮住側(cè)臉,心驚得狂跳不已。
李姝桐頓感疑惑,“紜若,你怎么了?”。
王紜若小心翼翼的抬起頭,手撫額頭以圖能遮擋住自己,她小聲的說道:“姝桐,對面閣樓上好像有人在瞧著。”
“什么!”李姝桐滿心懷疑,說話間便站起身來走到欄桿邊探著頭看了一圈,附近除了家仆并未見著有旁的人在這附近,轉(zhuǎn)身問道:“哪里有人啊?”
“對面的走廊上,我剛剛確見著有個男子。”王紜若頭也不抬的說道。
李姝桐伸長了脖子尋找,果然影影約約的看到對面有影在挪動,只是被茂密的樹葉遮擋住了看不真切。她扶著欄桿大聲喝道:“什么人躲在那里,給我出來。”
在這內(nèi)院竟然有人敢偷看小姐們的活動,王紜若害怕,李姝桐可不怕,只要她大喊一聲,先不說在這四周服飾的丫頭婆子,不消半柱香的時間便會有家丁聚集到這園子里來,什么賊人都別想輕易的逃出生天。李姝桐對于自家的安防底氣十足,除非那人會上天入地,否則,一般的賊子是進(jìn)不來這園子的。聽到李姝桐的聲音,便已有七八個婆子聚了上來。黑影聽到呵斥后便不動了,李姝桐越發(fā)看不真切,幾乎不敢確定有人在對面。于是她便更大的大聲的喊道:“別鬼鬼祟祟的了藏著了,我已經(jīng)看到了你。到底是誰?”。
李姝桐如此囂張的呼喊,黑影自知暴露,已藏?zé)o可藏,遲疑了一會兒,便大大方方從樹后向她走來,及至亭中抱拳施禮,“抱歉,小生失禮了”。
李姝桐悄悄將他上下打量,不過是十六七的模樣,卻已如芝蘭玉樹般修長,生的一幅好眉眼,鼻梁挺闊,尚顯青澀。不過衣服卻是半舊不新的青灰布衫,略顯清寒,好在氣質(zhì)略勝一籌。作為一個女孩兒家自然是不能隨便見外男的,立刻就有四個婆子擋在姑娘們前面,形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嚴(yán)實屏風(fēng),斷絕了一切不該有的聯(lián)系。
少年靜靜的站著,又不敢隨意的抬起頭,便只得一直保持著作揖姿勢。稍后便有個年紀(jì)稍長些的,打扮體面些的媽媽站了出來,笑著說道:“公子定是咱們府上請來的貴客,只不過現(xiàn)下有姑娘們在,實則有些不太方便,還請公子見諒才是。”
而此時,聞聲從閣樓匆忙而來的李盛銘連忙上前解釋道:“祝媽媽,這是我學(xué)里的同窗,是我邀來一同討論文章的,今日并不知小妹在此,還請祝媽媽饒我一回,不要告知母親才好。”。
祝媽媽面不改色的說道:“原來是三爺請的客人,三爺學(xué)業(yè)為重,要是太太知曉了定是高興的,我們就不打擾了。”話不多說,便帶著婆子們將姑娘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烏壓壓的走了。
回到屋內(nèi),祝媽媽美其名曰給姑娘們壓驚,把各種該如何、不該如何的大道理反反復(fù)復(fù)地講了一通,并借此將李姝桐訓(xùn)誡了一番。什么姑娘家絕不可大聲喧嘩,即便遇著再如何的事情也該穩(wěn)如泰山壓著不動聲色才是,諸如此類的。再將大家閨秀的行為舉止規(guī)范搬出來,要求李姝桐再好好的學(xué)習(xí)一番。接著又說了一通如何如何為你好,如何如何為李府好,女子的名聲如何如何重要之類的警示來。好半天,將李姝桐說的一聲不敢吭,俯首稱是。
紜若自視也算讀書人家,家中也是有些規(guī)矩的,但今日所見、今日所聞也是讓她深深的震撼了,外頭人只感到了高門府第如何的富貴榮華,卻不見維持這一切所付出的代價。卻是事事小心謹(jǐn)慎,時時嚴(yán)防死守,一時大不得意,一步踏不得錯。想來李姝桐的日子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舒心愜意的。
待祝媽媽走后,李姝桐從內(nèi)室出來,向她吐了吐舌頭表示無奈,尷尬的問道:“沒嚇著你吧?”。
紜若笑著搖了搖頭。
李姝桐挨著紜若找了一張杌子坐下,苦笑著說:“像我們這種人家,外頭看著好像事事皆能隨心所欲。其實不然,上頭有父母的希望,里頭有兄弟姐妹的期望,外頭呢還有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家里頭大概除了穿衣吃食比外頭用度寬敞點,其實也枯燥的很,真是一刻也疏忽不得。”。
紜若看她潸然,握住李姝桐的手感慨的說:“自然有你的不易在里頭。”。
不過轉(zhuǎn)頭李姝桐想起了方才發(fā)生的事情,便又好奇的問道:“哎!你瞧見三哥那個同學(xué)沒有?”。
紜若搖了搖頭,說:“我本就膽小,嚇都被嚇得怕死了。”
“這有什么,家里那么多人在,我才不怕呢!我還偷偷的瞧了瞧呢!”李姝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紜若真是為她捏了一把汗,趕緊伸手將她嘴捂住,擔(dān)憂的說道:“祝媽媽剛剛才走,你也不怕!”。
李姝桐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也真是個實心眼子,祝媽媽說的那些,我從這邊進(jìn),剛剛她走了,便也就從這邊出了!”她用手指著自己的耳朵比劃著。
紜若被她的樣子弄的哭笑不得,故作生氣的說道:“我瞧你剛剛的臉色,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你才好,害我白擔(dān)心一場。”。
“嘿嘿,這就證明你是真心為著我著想的,我喜歡你這樣真心實意的朋友。我身邊就是少有像你這般的知心好友,那些個王公大臣家的千金都是名利場上長大的,沒一個是好相與的,與她們在一起,我覺得甚累。都是那些個彎彎繞繞,在一起明里暗里的不是比珠釵首飾,就是比琴棋書畫,生怕沒人知道她們那些個本事,說破了天去,不就是為了尋一門親事。”李姝桐不屑的說道,“我要是個男子,才不娶她們那樣的。”。
紜若認(rèn)真的聽她說著,認(rèn)真的看著她。
李姝桐也認(rèn)真的看著她,伸手拉她,“我要是個男子,定娶眼前這位王家小姐。”說完便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王紜若既覺得她說的好笑,又覺得她是如此的真摯,喜歡并且羨慕她這樣坦坦蕩蕩的真性情。她很認(rèn)真的聽著李姝桐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真希望,這樣的女孩,在未來能遇到一個真心喜歡她,賞識她,認(rèn)同她的夫君。
“可惜你呀,光有男兒志,沒有男兒身。”紜若也不甘示弱,說完兩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