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我代為接手了一個病人,一個罕見的扁桃核突變體病患者。
在國內外這種病例都是罕見的,甚至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
那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很天真,很可愛。
據說,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經常將她獨自一人關在屋子里,不許她外出。
“大哥哥,你看花兒好漂亮啊,你摘一朵送給我好不好?”
“大哥哥,小魚為什么能在水里呼吸呢?她們不會淹死嗎?”
“大哥哥,小鳥為什么能在天上飛呢?我能像她們一樣飛嗎?”
住院觀察的期間,一直都是由我陪同著她游玩,幾名醫護人員負責記錄其行動習慣、情緒波動等生活習性,如同在研究一個新物種。
她也總會說一些純真的話語,無知的讓人疼惜。
醫院里有一顆核桃樹,有一次她說好想吃,我就爬到樹上,給她摘了幾顆核桃。
下來之后我發現她哭了,我連忙問她怎么了。
她說,她好怕我會摔下來。
那一刻,我真的感覺很溫暖。
我是一個獨生子,家里只有我一個孩子。
原本我還能有一個妹妹,可是因為一次意外,我媽流產了,那是一個女嬰。
我在想,如果我妹妹順利出生的話,肯定也會像她一樣可愛。
她叫余離,一個耐人尋味的名字,我叫她小離,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把她當做我的親妹妹一樣疼愛。
可有的時候,她說的一些話,即便是成年人也難以接受。
有一次我問她,自己一個人呆著房間里害怕嗎?
“不是呢,有好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陪著我啊,我才不怕呢!”她這樣回答我。
起初我們認為,可能是因為腦神經壓迫,讓她產生了腦內幻覺。
然而她的父母卻告訴我們,在小離很小的時候,這種話就經常掛著嘴邊。
他們找了很多家醫院,都說孩子沒什么事。
小離的父母都是高薪階層,平時工作很忙,請了一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照顧小離。
他們也曾想,是否因為陪孩子時間太少的原因。
讓小離父母對她的態度徹底發生轉變的,是那一次,當他們回到家,看到那個保姆雙眼圓睜,豪無聲息的躺在地上,而小離在一旁鼓掌歡呼的一幕。
“小離,姐姐怎么了?”小離的媽媽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
小離歪著頭,指著身邊說道:“姐姐就在我身邊哦,姐姐說想和我永遠在一起,所以我就要求叔叔阿姨們讓姐姐永遠留在我身邊呢!”
那個年輕女孩,被檢查出是由于極度的驚嚇,造成的休克性死亡。
自那一日起,她的父母就再也沒有和小離正常說過一句話。
直至一次發現小離暈倒在房間里,送進醫院才被檢查出扁桃核突變性生長,幾乎與海馬區以及周邊的顱內神經生長到了一起。
這種情況下,小離還能保持清醒簡直就是個奇跡。
一個多月前,小離的病情突然惡化,針對她的首次治療手術不得不提前展開。
對于這個手術,我們醫院內部也有很大爭議,言論很多,但大多都是提議直接進行扁桃核切除手術,
然而這種做法風險太大了,成功與否都會讓患者承擔巨大的安全隱患,以及身心的嚴重損壞。
甚至有人提議,將小離交由外研的科學機構處理,完全當作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對于這些,我全部反對。
我提出了一個假設,可以先將扁桃核邊緣的神經從上面剝離,再切除多余生長的扁桃核部分,最后進行神經的二次黏合。
我認為這種假設有很大的成功率,哪怕手術后會對小離的身心造成一定的影響,也可以通過調養慢慢的好轉過來。
我甚至還為此準備了一次講稿,因為我要拿下為小離動手術的權力,我不想讓那些人拿小離的生命來開玩笑。
我的講稿幾乎沒人看好,因為難度系數太大,以現在的科技水平幾乎不可能做到。
然而我還是力排眾議,要求由我主刀,主持那次手術。
最終,院長同意了,因為我那優異的畢業成績。
也是那一天,我正式成為了一個殺人兇手。
手術前期很順利,我完成了以現代醫學科技幾乎不可能完成的難題,成功在不破壞任何一根邊緣神經的情況下,切除了壓迫其它神經的扁桃核部分,并且完成了神經的再次粘合。
這樣一來,只要等黏膜將表皮覆蓋后與周圍核區黏合后,手術就等于成功了。
可是,也就在那一刻,小離的大腦皮層突然開始劇烈抖動,如一條條蠕動的蚯蚓,她的身體也開始劇烈抽搐,七孔都在溢血,顱內壓在開顱的情況下急劇增高,這真是上天給我開的最大的玩笑。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我們根本來不及阻止,也阻止不了什么。
我看見小離的眼睛忽然睜開了,在鮮血的浸泡下血紅一片,她就那樣看著我,笑了,并且問了我一句話。
她說:“大哥哥,你愿意永遠陪在我身邊嗎?”
我不知道手術室里的其他人是什么反應,我只知道那一刻,我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毛骨悚然。
我沒有敢回答她這句話,小離也沒有等到我的回答。
時間在那一刻好像停止了,她的生命也隨著時間的停止而停止......
“嘻嘻!大哥哥,你愿意永遠陪著小離的身邊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猛地把我驚醒,我感覺有一股滾燙卻又讓人全身發寒的液體流入我體內,鼻尖充斥著腥臭的氣息。
幾乎是瞬間,關于這股氣息中蘊含的所有材料,以及制作方式全都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中。
我立刻有種嘔吐的沖動,因為這股液體居然是尸油,其中還夾著其它東西。
“誰?”尖銳的叫聲讓我猛地回過神來,我才看清身前還站著那個白毛大老鼠,它一只手把我提在半空中,另一只手還拿著那個裝著尸油的破碗。
它像是遇見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驚恐的四處張望。
我幾乎沒有猶豫,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時機,握緊手中的折疊手術刀,對準它的脖子就劃了過去。
手術刀的鋒利程度可想而知,即便是眼前的怪物也被劃開了脖頸,鮮血如井噴般洶涌而出。
大老鼠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整個腦袋都差點從脖子上飛出去。
天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氣,那個怪物的皮毛又有多硬,當我收回手時,發現鈦合金的刀身都扭曲了,手臂好像斷了一般,一點知覺都沒有了。
同時我感覺胸口一陣劇痛,身體旋即倒飛了出去,將身后的廟門撞的稀巴爛。
五道深深的劃痕在我的胸口放著血,我掙扎的坐起,看著那個大老鼠一手捂著脖子,眼神如食人的野獸般看著我。
不知為何我沒有感覺到一絲恐懼,相反有一種難言的快感,有一種沖上去再給它一刀的沖動。
然而不需要我再上去了,也許是它最后給我的那一爪也給了它自己很大的沖擊,原本也只連著小半脖頸的腦袋,咔嚓一聲徹底斷掉了,只剩下一點皮,將腦袋掛在了肩膀上。
這一幕著實有點驚悚。
啪的一聲,伴隨著怪物手中破碗的落地,綠色的火焰瞬間將整座寺廟包裹。
我嚇了一跳,急忙咬著牙站了起來,沖進廟里,一只手將呂斌拖了出來。
在經過大老鼠的時候,我還生怕它突然再給我一爪子,好在是我想多了,它死的不能再死了,最終還被自己口中的燈油點燃了,也是“死得其所”。
呂斌在我連續幾個耳光下就醒了,他看著我身上的傷口,還有那沖天的綠色火光,長大了嘴巴,震驚的說不出話。
尤其是,他看見火光中站立的那個白毛大老鼠,更是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他張張嘴想說什么,我卻根本沒時間解釋,拉著他就往遠處跑,同時提醒他道:“快走,等下有人來了,不好解釋。”
“對對對,趕緊跑。”他這才反應過來,也終于注意到我現在的情況嚴重程度,我胸口的傷口已經開始感染了,臉色慘白的嚇人,腳步都是一陣踉蹌。
他直接一把把我背了起來,頭也不回的一路狂奔。
途中,我看見身邊的樹木成片成片的消失,枯黃的落葉也全都不見了,轉而出現了綠色的草地,空氣中也重新出現了清甜的氣息,這才是如今的時節應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