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一笑，洞幽道：“昨夜我深思良久，覺得與你在這廟中干耗也是無濟于事，便決定要帶你到凡塵間走一走，你愿不愿意？”

引渡認真道：“不愿意。”

“可我一定要帶上你。”

引渡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那便隨你罷，總歸你也只是隨便問問。”

洞幽贊同地點點頭：“算你識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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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走就走，連休養的時日也不給，拉著她邁出了那道漆紅的廟門。

青石街道寂寥無人，石縫間青苔暗生，街邊鋪面緊閉，短短數日，廟外這條街已不復百年間的熱鬧嘈雜。

近千年修行，這是引渡頭一次離開菩提廟，親自踏上這一方土地。

但她并沒有太多情緒，于她來說，不論是廟中，還是廟外，屬實沒有太大區別。

走過這條街，逐漸靠近市集，才慢慢見了人蹤。

洞幽抱臂悠悠走在前頭，他高大英俊，不存心作惡時，看起來既風流又多情，總惹得旁人多看幾眼，連乞討的孩童也捧了破碗，依依不饒地纏在他腳邊求一點施舍。

他這時又出奇地溫和起來，手中一掐訣，多出了一錠銀子，笑瞇瞇地在空中拋了拋，丟進乞兒的碗里，叮咚作響。

衣衫襤褸的小孩兒瞪大了眼睛，喜不自勝地朝巷口跑遠了。

引渡則慢吞吞跟在后頭，耳畔人聲不絕，入目皆是些花里胡哨的新鮮玩意兒，她從前極少見過，偶爾多看兩眼，洞幽便轉頭問她：“想要嗎？”

引渡搖搖頭，他唇邊勾人的笑意就會淡下幾分，將她遠遠甩在身后。

這個人的心思實在難以捉摸，引渡時不時就會惹他不痛快，現在倒已經習慣了，不緊不慢地跟著他走，如果離得太遠，總歸他又會回過頭來等她。

如此反復幾次，洞幽剛出菩提廟的愉悅心情已經消耗得差不多，冷冷地立在巷口拐角等她。

引渡走近了方才發覺他似乎又莫名氣得不輕，她多少還是想避著點他的臭脾氣，因此只遲疑一下，便學著曾見過的凡人舉止，僵硬地關心道：“你又怎么了？”

話一說完，她才發現語氣用詞上似乎有些不妥，又接著補充：“我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越描越黑，引渡忍不住揪了揪袖角，假作無意地偷覷洞幽的臉色。

他的臉果然黑了下來，淡淡道：“我帶你出來，可不是為了讓你來散步的。”

“……哦。”多說多錯，引渡干脆閉上嘴點了點頭。

誰料洞幽還是叫她氣得劍眉豎起，忽地一拉她的手，大步走進了街邊一家鋪面。

引渡莫名其妙地跟著他進去，寬闊精致的店鋪里，擺放的盡是雕琢精致的玉石玩物，嫣紅、水綠、淡黃、潤白，色澤式樣不一的玉器陳列在多寶閣上。洞幽隨手拿起一件：“喜歡嗎？”

引渡搖搖頭。

他眉間陰郁，丟開手里的虎雕玉硯，信手又拿起一件紅玉海棠春睡擺件：“喜歡嗎？”

引渡茫然。

天下凡物，于他們這些擁有無盡壽數、翻手間即可變幻風云的修仙之人來說，再精巧也不過是過眼云煙，有什么喜歡與不喜歡之分呢？但若說不喜，他卻又會生氣；若說喜歡，也的確有兩分覺得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