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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叛逆

沒有人天生喜歡被奴役與壓迫,所有甘心情愿地承受,大多是出于無力反抗罷了。所謂的順從,固然可以說天性純善,但是如果對一位暴虐成性的人一味地忍讓,我以為不是順從而是懦弱了。正是基于這樣的思想,我的叛逆便有了足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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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初三的下半學期,也許是青春期的緣故,我變得有些叛逆。養母對我的折磨也因此變本加厲。

我與養母的矛盾終于到了水深火熱、不可調和的地步。記得那天養父正好不在,我如往常那樣做完晚飯,擺好桌子,端出飯菜,請養母吃飯。等養母在飯桌前坐下,當我把一碗米飯用雙手恭恭敬敬地端到她手里后,又打開了家里那臺臺式的風扇,并把風向對準了她。她的肥胖,使得她格外怕熱。盡管如此,我還是讓她很不滿意。在吃了幾口飯菜之后,她又罵開了:“你這個畜生,整天就是這幾個菜,越來越難吃,你想吃死我吶。”

沒有人天生喜歡被奴役與壓迫,所有看起來甘心情愿地承受,大多是出于無力反抗罷了。所謂的順從,固然可以說天性純善,但是如果對一位暴虐成性的人一味忍讓,我以為不是順從而是懦弱了。正是基于這樣的思想,我的叛逆便有了足夠的理由。

我大聲回答道:“您又沒錢給我去買菜,我有什么辦法呢?不吃南瓜茄子,難道還吃山珍海味不成。”

話音剛落,我的臉上就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摸著火辣辣的臉,我的胸中似有一團怒火升騰而起。只記得當時我兩手一掀,隨著碗盤落地的破碎聲,桌子已經翻倒在地。

但我并不準備逃跑,我站立在那里,迎接著即將來臨的暴風雨。如我所料,養母沖上來一把就抓住了我的頭發。我就跟她扭打了起來。但瘦小的我怎么可能是她的對手?最后我被她打得鼻青臉腫,就像剛剛從戰場上歸來的傷兵。

我實在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當天晚上,我躲在被窩里,打著手電筒,給我親生的阿爸偷偷地寫了一封信。在信中訴說我的痛苦與委屈。我希望阿爸能來救我,救我離開這不講道理、沒有人情的地方。

2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大概七點多鐘,我正赤腳蹲在院子里,在昏暗的燈光下剝著豆子。阿爸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日日夜夜盼望阿爸來,可是當他真來了,我竟然愣在那里。

我沒想到阿爸真的會來。阿爸上下打量著我,看我赤裸著雙腳,手上沾滿了塵土。他毫不猶豫地拉過我的手,大步走進屋里,見養父母正就著小菜喝著黃酒,他如同端起了一把機關槍,憤怒地朝著倆人開火:“你們摸摸自己的胸口,看看你們的良心還在不在?兩個大人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卻讓一個小孩在外面摸黑干活。你們看看,她到現在還卷著褲腿赤著腳。這可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養母站起來有些討好地說:“大哥,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阿爸指著養母的鼻子回答道:“好,我跟你好好說,你聽著,我現在就要把靈靈帶走。”

說完,阿爸拉著我的手就要走。但我沒有動,因為我的養父,我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我知道他舍不得我走,我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安慰。

這時,養母開始哀求起我阿爸:“你不要把靈靈帶走,如果你把她帶走了,家里就沒人幫著干活了。”

阿爸更加生氣地反譏道:“你還好意思說這話,你當她是干活的機器啊!”

養母據理力爭:“可她也讀書啊,你把她帶走了,她讀書怎么辦?”

“你真會演戲,你什么時候這么關心她的學習。你放心,我會培養她的。靈靈,走,把書包帶上。”說完阿爸就要把我拉出屋去。

養母一聽“書包”兩個字,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草,起身就去搶我放在堂屋的書包,那是我十五歲之前背過的唯一一個書包,至少在我眼里,它看起來像個真正的書包,軍綠色的,雖然是被人丟棄在河邊,但方方正正的,也不算破,于是我將它撿了回來,洗刷干凈后,又縫補了一番,背在身上,還像那么回事。這曾經讓我高興了好幾天。可此刻,在爭搶拽拉的過程中,書包的帶子突然斷了,書落了一地。

我聽阿爸說:“靈靈,書不拿了,初三年級,我讓你重新讀。”但我還是從地上撿了幾本書,然后我被阿爸一把抱上了自行車。我聽到養母不停地在叫養父,讓他幫忙把我拉下來。但我看到養父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在養母呼天搶地的哭叫聲中,我終于被阿爸帶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我們都沉默著。我坐在后車座上,望著天空上那幾顆朗朗的星,我不知道哪一顆是屬于我的?我赤裸的雙腳已經被風吹得麻木。我最擔心的是,我穿著那條裂了縫沾滿了泥土的褲子待會兒怎么呈現在姐姐妹妹面前?要知道,當年我可是穿著漂漂亮亮的新衣服離開的。

3

一路想著心事,直到阿爸說:“靈靈,我們到家了。”我這才反應過來,我就這么回到了我日思夜想的家。

阿爸把我從車上抱下來,我一下子站立不穩,差點摔倒。他扶住我問:“靈靈,你怎么了?”“我的腳麻了。”阿爸就把我抱了起來,然后就這樣抱著我進了屋。我看到姐姐妹妹都在,面對著我的突然到來,她們好像還沒有回過神來。

隨后聽到阿爸對我姐姐說:“圓圓,靈靈回來了,她還沒洗腳,你去倒一盆熱水來。”

接著,他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并讓我坐在他的大腿上。我已經十五歲了,但我感覺阿爸抱著我就像抱著小時候的我。他細細地端詳著我的臉蛋,我看到淚水又一次從他眼里滑落下來。我的阿爸,我可親可敬的阿爸,他就是這樣的容易動情。作為一名從越南戰場上歸來的老兵,面對他可憐的女兒,他一次又一次地落淚。

從那一刻起,我更愛我的阿爸。我知道他有極為豐富的內心世界。在這一點上,我跟阿爸是極為相似的。

不一會兒,姐姐端了一盆冒著熱氣的水過來,阿爸用衣袖擦了擦臉,把我的腳放進腳盆里,又開始給我慢慢地搓腳,直到我的腳重新恢復知覺。

姐姐妹妹坐在對面,看著這一切。并聽阿爸說:“從今天起,靈靈又回到我們中間了。你們要聽話,姐妹之間要和睦相處。圓圓,把你的新衣服去拿一些來給靈靈穿。還有芳芳,你在學習上要以你二姐為榜樣。”

姐姐妹妹點頭稱是。等阿爸給我洗完腳,圓圓就遞過來毛巾,芳芳就拿過來拖鞋。晚上,三姐妹躺在一張床上,我問姐姐:“阿媽去哪里了?”“去上海了。”“去上海干嘛?”妹妹搶著回答道:“阿媽去上海工作了,好賺了錢給大姐結婚。”我轉過臉望著大姐:“什么,你有對象了?你才多大啊!”我實在是很驚訝于阿媽的這一做法。

“阿媽做的主,我也沒辦法,還說要讓他做上門女婿。”大姐嘆了口氣。

我沉默了下來。對于母親,我始終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為什么她總是做出一個又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當年,她背著阿爸將我送養。如今,她又給剛滿十八的姐姐定了婚事。在我的潛意識里,總覺得這又將是一個悲劇。

4

第二天一早起來,我看阿爸已做好了飯,而且為我擠好了牙膏,并為我準備了一條新的毛巾。我的眼眶又一次濕潤了。這時,我聽到妹妹在一邊對姐姐小聲嘀咕:“阿爸從來沒對我們這么好過,他偏心眼兒。”

姐姐輕輕推了她一下說:“小心阿爸聽到了罵你。”

為什么同樣都是兒女,父母對孩子的愛卻總有偏差?也許是我長得最像阿爸,而我的姐姐妹妹卻絲毫沒有遺傳阿爸身上任何值得他驕傲的地方。也許是阿爸覺得一直虧待我,想要好好彌補。總之,阿爸對我的好,的確超越了姐姐妹妹所能想象的范圍。

那天吃過早飯后,姐姐上班去了,妹妹上學去了,阿爸就帶上我去了他所在的工廠。他先帶我到了他的辦公室,然后又帶我到車間轉了一圈。所到之處,都是人們的詢問聲、贊嘆聲。他們驚嘆于我們父女倆的長相居然是如此的相似,更驚嘆于我小小年紀所擁有的與阿爸一樣的非凡氣質。

我看到阿爸很滿足的樣子,似乎我就是他最大的驕傲。看到工廠里的工人對阿爸的那種恭敬,我也為自己擁有這樣一位阿爸心生自豪。我多么喜歡待在阿爸身邊的感覺。有他在身邊,萬物都變得美好起來。阿爸還會帶我到工廠的周圍去看竹林,看溪流。回到辦公室,他還會給我泡茶。

阿爸把我像一個公主一樣地呵護。而在我的心里,阿爸又何嘗不是像國王一樣的人呢。他風度翩翩,威嚴神氣,但又寬厚仁慈。這正是我一直念念想著的阿爸啊。我的阿爸,我的生命從他那里而來。

5

第三天,養父過來了,想要把我帶回去。看著養父那懇求的目光和可憐的樣子,我的心就軟了下來。但阿爸堅決不同意我回去,并再三提醒道:“你想想你養母是怎么待你的,難道你還要回去受她的虐待嗎?”

養父后來也就沒有多說,只是走的時候跟我低聲地說了一句:“靈靈,在這里要聽話,想回去了就回去。”目送著養父遠去的背影,我知道他回去后免不了會遭到養母的一頓怒罵,我的心里有說不出的難過。但回頭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阿爸,我的心又開始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我知道,他們都是愛我的。并且從心底里愛我。

那幾天,我覺得我終于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有尊嚴,被疼愛。有時不跟阿爸去廠里,我就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還做好了飯菜等阿爸和姐姐妹妹回來。

阿爸回來看到我所做的一切,既高興又心疼,然后就把我當成典范,在姐姐妹妹面前不停地表揚我的勤快,并批評她們的自私和懶惰。可阿爸沒想到的是,因為他的這番話,姐姐妹妹開始疏遠我,并且趁他不在的時候開始不斷地攻擊我。她們讓我回養母家去。她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這里已經不是你的家了,你早就被阿媽送走了,現在你還往這里跑,真不害臊!”

她們還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我心里難過極了。但我沒有告訴阿爸。可她們看我似乎好欺負,就開始明目張膽地攻擊我。

6

有一天中午,大姐正在說我的時候,阿爸回來了。他在門外將一切聽得一清二楚。而大姐正暢快淋漓地在興頭上,根本沒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直到一個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臉上,她才反應過來。之后她就捂著臉沖到樓上去了。

當時我正在煮飯,阿爸走過來對我說:“靈靈,別聽她的鬼話。有阿爸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我沒有吱聲。我難過的是為什么親人之間要這樣的相互傷害,而大人為什么總要用這種粗暴的方式來對待自己的孩子?難道就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嗎?

等做完飯,我上樓去叫大姐吃飯,我看到她把一根繩子套在房屋橫梁上,正在打著結。我問她:“姐姐,你要干什么?”“我不想活了,長這么大,阿爸從來沒有打過我。可今天,他居然為了你打我!”

看著她臉上那個紅紅的手印,我把她拉到床邊坐下。我想我也許該對姐姐說些什么。想了想后,我說:“姐,我知道阿爸這么做不對,我也很難過。可是你知道我為什么會被阿爸接回來嗎?”

她沒反應,我接著說:“就是因為養母天天打我,我實在無法忍受了,才給阿爸寫了信。阿爸才把我接了回來。姐,你別生氣了,要不我心里不好受。”

只見姐姐紅著臉低下了頭,然后我聽到她對我說:“靈靈,其實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那樣對你的,原諒我好嗎?”

我忍不住握緊了大姐的手。那一刻,我覺得無論我們分開多久,我們永遠都是血肉相連的姐妹。

7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多星期。那是一個星期天的上午,我正坐在院子里悠閑地看著書,突然聽到有人叫我:“成靈。”

是班主任紀老師的聲音。我抬頭一看,真的是紀老師。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找到這里來,我簡直不敢相信。

“紀老師,您是怎么找來的?那么遠的路。”

“我當然有辦法啰,不過找得我好辛苦喔!”

“對不起,紀老師,又給您添麻煩了。快請進來喝杯水。”

“別說這些,說正事兒。成靈啊,馬上要中考了,你可不能再耽擱了。你的事我已聽說了,這樣吧,你今天先跟我回去,暫時先住到學校里,我都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你只要好好復習就可以了。”

我想了想說:“那我要跟阿爸說一下,他現在在廠子里呢。您在這里等我一會,我去去就回。”

“好,那你就快去快回。”

我跑到阿爸工廠,把情況大致跟阿爸說了一遍。但他還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回了家。看到老師站在那里,連聲說:“不好意思,我家靈靈給您添麻煩了。”

紀老師說:“成靈是尖子生,她的前途不能耽誤啊!”

阿爸說:“是啊,所以我打算下半年讓她重新讀初三。”

紀老師說:“我想今天把她帶回學校去,對于成靈來說,落下這幾天課沒什么問題。我希望你能理解,她是我的學生,我要對她負責。”

阿爸就沒有再作堅持:“那好吧,我就把靈靈托付給您了。”

就這樣,我跟著紀老師又回到了學校。老師把我安排在位于教工宿舍的家里,而他和師母則住到了他們在學校門口開的小店鋪里。

這樣住了幾個晚上,我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就對紀老師說:“老師,還是我住小店鋪,您跟師母住家里吧。”

最后老師同意了,我便搬去了店鋪住。頭一個晚上我幾乎一夜未眠,雜貨店里的老鼠像示威似的在床頭爬來爬去,嚇得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這樣心驚膽戰地度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老師問我:“昨晚睡得怎么樣,還習慣嗎?”我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道:“還好,就是有老鼠。我長這么大最怕的就是老鼠。”“是嗎,那今天晚上我幫你去看看。”我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吃完晚飯,紀老師就陪著我一塊兒到了小店鋪。一打開門,就聽到老鼠亂串的聲音,可等我打開燈,它們又都不見了。老師陪我坐了很長時間,就是沒有一只老鼠出現,我在心里叫苦不迭。一直到九點多,老師看沒什么老鼠出現,就問我:“現在還怕不怕了?”“不怕了。”我低著頭心虛地回答。其實我怕得要命。我知道只要我待會兒電燈一關,老鼠又會爬出來。

“老鼠不會咬人,所以你不用怕,而且你都這么大了。好了,你早點休息,我也該回去了。”說完,紀老師摸了摸我的頭。這時,突然聽到外面有東西被人絆倒的聲音,可出去一看,只看到一個飛快遠去的黑影。我與老師對視了一下,老師什么也沒說。

紀老師回去了,可我卻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眠。這個黑影在我的心里如同一個陰影,我在想,這個人在窺探什么呢?想要得到什么呢?之后出現的一系列事情,讓我陷入一種更深的悲哀。我難以理解的是:為什么人類許多高尚的感情,在另一些人的眼里就會變了味呢?

8

因為一直沒有睡好,我常常感到昏昏沉沉。離中考的日子越來越近,我開始有些擔心。

有一天中午,養母突然出現在我眼前,她拉住我的手就哭訴起來:“靈靈,你不知你走了之后,我們有多苦啊,干完活回到家里再也吃不到你做的熱飯。我們都很想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再也不打你了行不行?跟我回去吧。”

想想家里連熱飯都吃不上,而且自己再這樣下去也不行了,再說我也很想念我的養父,我就答應了她:“等我放了學就回去,但您以后不能再打我了。”她連聲應允:“好好好,我保證再也不打你了。”

等放了學,我對紀老師說:“老師,這段時間給您添麻煩了。今天我養母來找過我了,她答應以后不再對我動手了。所以我想還是回去住吧。再說,家里也需要有人做飯。”“你決定了?會不會影響你的復習?”“不會。”“那好吧,你自己要多注意。”說完,他又伸手拍了拍我的頭。

告別了老師,我就往家走。因為沒有自行車,我走到家的時候天都快黑了。養母已做好了飯菜,養父也在,見我回來他們就像見到客人一樣,對我很是客氣。特別是養母,又給我搬椅子,又給我端飯,弄得我以為自己走錯了人家。但那晚,我在家里睡了一個踏實的覺。

第二天,我又恢復了以前的生活,做完早飯洗了衣服才去上學。接下來的幾天,我的確沒有再挨養母的打。可是總感覺自己有些體力不支,偶爾還會短暫的失去知覺,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9

中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我們幾個考重點高中的尖子生由老師帶隊坐汽車去區里參加考試。那時我還不太習慣坐汽車。一路,我幾乎吐光了胃里所有的食物,甚至感覺苦膽都要被吐出來了。還沒緩過勁來,我們就進了考場。我坐在正中第一排,離監考老師最近。

大約開考后半個小時,我開始感覺呼吸困難,就趴在了桌子上。監考老師問我怎么了?我說沒事。但幾分鐘后,我就覺得意識漸漸渙散、模糊,然后我覺得眼前越來越黑,自己越來越輕,我發現自己不見了。監考老師見我好久沒有動靜,也叫不醒我,就趕緊開門去叫我們的帶隊老師。

等老師趕到,掐著我的人中喊:“成靈,成靈,你醒醒,你醒醒啊!”我才又醒了過來。我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又拿起了筆。老師勸我不要考了,身體要緊。可我一定堅持要考。老師沒辦法,只好坐在我旁邊,直到我把考題全部答完。

10

一個多月后,我收到了入學通知書。我沒想到自己不但考上了,而且還超了那么多分。但興奮過后,我又開始為著通知書上的學費發愁。我不知如何才能解決這個問題?我知道養母再也不可能讓我繼續上學了,早些天她就跟我說過,讓我出去打工,但我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把入學通知書交到了養母手中,希望會有奇跡出現。

可在她眼里,那就是一張廢紙。只見她一把將那通知書從中間撕了下去,然后惡狠狠地說:“你以為你是誰?你就是種田的命,丫頭的命,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說完她接著撕那通知書。

我猛沖上去,想要奪下她手中被撕爛的通知書,誰知一腳就踩到了她的鞋上。不可避免的,我遭到了一頓暴打。然后,我眼睜睜地看著養母把那張通知書撕了個粉碎。

那一刻,我覺得我人生所有的夢想和希望都破滅了,眼淚像決了堤的洪水不停地在我臉上傾瀉。摸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看著滿地的紙屑,我的心在流血,而養母卻像什么也不曾發生,挪動著她肥胖的身體走出門去。

我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的希望在哪里?出路在哪里?尊嚴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才是我的?衣服不是我的,可以任人撕扯。身體也不是我的,可以任人毆打。就連母親也不是自己的。沒有愛,沒有溫暖,沒有關懷,我全部的生活就是不停地勞作,為生而活。可這樣的生活對年少的我而言,實在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我迷茫的眼神在四處搜索,我的路在何方?忽然,我發現了置于墻角的一大堆瓶瓶罐罐,我突然覺得它們可以讓我脫離所有的苦難,再也不用受這種殘酷生活的折磨。我走過去蹲在地上,拿起一個褐色的藥瓶子,淚水又一次奔騰而出。為什么,為什么別人的母親都那么好,而我的母親都是這個樣子?生我的從小拋棄了我,養我的又天天虐待我。上天為什么還要讓我活在這個世上?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難道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要來忍受這種非人的折磨?如果一輩子都要這樣活,我寧愿死。我終于打開了瓶蓋,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這實在是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但它卻令年少的我猛然醒來。

我仿佛一下長大了。我不可以死。還有很多的事要等著我去做。我不會永遠在這里,我要走出去。我的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這些無知人的手里。也許,我注定要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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