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捂著火辣辣的臉，震驚的同時眼中就幾乎要噴出火來。

“你這……”

她神情一縮，這個平日里完全無害的二少爺看似平靜的雙目中一閃而過的寒芒令她心中一顫，她卡在喉嚨里的那些污言穢語終究是沒有敢吐出來。

陸云的表情和剛進院子時別無二致，一直保持著溫和的笑意：“教你個乖，再受寵的奴婢說到底還是奴婢，在主人面前擺架子，你擺出來我就給你抽回去！”

這是那個一直怯懦膽小的二少爺？小荷呆呆地站著，她有些怕了，雖然她也覺得這樣似乎很可笑，但她現在確確實實是害怕了。她不敢在繼續面對著這個男人，甚至連句狠話都不敢撂下，捂著臉轉身狼狽的跑了出去。

“二……二少爺，奴婢突然想起來，上個月小夫人房里的炭還有許多剩余，奴婢這就去把它們都送過來，都送過來！”

見陸云眼睛掃過來，李嬤嬤腿肚子都有些發酸，這二少爺突然硬氣起來，居然連小荷姑娘都敢打啊，不管之后他要怎么承受大夫人的怒火，這要現在挨一頓揍豈不是無妄之災？

這不犯賤嗎，自己沒事兒干嘛為了討好小荷姑娘把小夫人派人在廚房熬粥的事情說出來，她此時都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

見陸云微微點了一下頭，李嬤嬤如蒙大赦的逃出了院子。

“你這孩子！為娘也沒受什么氣，你……你怎么就直接打了小荷，這要是大夫人問起罪來……唉！”

“要我說，少爺打得好，這個小荷仗著大夫人的寵愛，平日里可沒少欺負咱們，少爺這一巴掌下去，她居然屁都不敢放一個，灰溜溜的就跑了，少爺今天可真是帥氣！”

“呸呸呸！一個女孩子家，什么屁不屁的，離了我身邊這才幾天，就學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陸云回頭，發現劉氏滿面擔憂的訓斥著小蝶，兩個小姑娘雖低著頭，面上卻掩不住的有些興奮，看向他的眼睛里居然有滿是小星星的感覺，搖了搖頭，這古代男人要獲得小姑娘的崇拜也太容易了點吧！

他笑了笑：“娘親放心，這件事就交給兒子，保證不會有事！”

“唉！得罪了大夫人，你叫娘親怎么放心的下來！”

“沒事的，最快今天大概就能解決了……”

……

王氏帶著一幫家仆氣勢洶洶的沖進劉氏的小院，今天發生的事差點讓她氣炸了肺，一向膽小怕事的劉氏居然敢偷偷截留自己房里取暖的木炭，而她那個一直怯懦的兒子居然還打了她最寵愛的丫鬟，這還了得？這是要趁著自己兒子不在家，母子倆聯合起來造反不成？

“孩兒見過母親大人，我這正要去找您呢，不想您親自過來了！”

一眾人剛走進院子，就見陸云笑瞇瞇的從堂屋走了出來。

王氏一愣，這小子剛打了自己的人，居然沒有逃跑，還要找自己？難道是清醒過來了要和自己求饒？不行，今天非要懲戒她們母子一番不可，打定主意，王氏一豎眉毛：“云兒，你雖是老爺的親生兒子，但既然犯了錯，就該懲罰，討饒是沒有用的！”

陸云一愣，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討饒？犯錯？還望母親大人明言，孩兒犯了何錯而不自知？”

王氏再次一愣，不是要求饒？隨即大怒道：“犯了何錯？小荷臉上的傷可是你打的？紅痕猶在，難道你要狡辯不成？”

陸云吐出一口氣：“原來是這件事啊，小荷臉上的傷確實是孩兒打的！”

“大夫人，二少爺都承認了，您可要為奴婢做主啊！”小荷站在王氏身后低泣著。

王氏回身拍了拍小荷的手以示安慰，隨即沖陸云怒道：“孽障，那你還敢說你不知犯了何錯？”

陸云搖了搖頭，嘆息道：“小荷是孩兒打的，但孩兒卻并不認為我做錯了，孩兒打她可完全是為了母親大人您啊！”

“為了我？”王氏一下子變得有些猶疑了，她突然注意到，平日里在她面前一句話都不敢說的陸云，今日居然正在對著她氣定神閑的侃侃而談，這可真是一大奇事。

“當然是為了母親大人您，您想啊，若是有一天小柔在府內遇到您，卻旁若無人的在您面前走過去，您會有什么感覺？”

王氏瞥了一眼站在劉氏身邊的小丫鬟，小柔嚇了一跳：“奴婢……奴婢可不敢！”

王氏點了點頭：“晾府里也沒有這樣不知禮數的婢子！”

陸云笑了笑：“小柔當然不敢這樣，若真是這樣，母親大人不但會懲治小柔這丫頭，肯定還會覺得是孩兒的小娘管教不嚴，才令婢女這般無禮的！”

在這個時代，子女無論是否親生，都只能將一家之主的正妻稱作母親，若是庶出子女，只有私下里可以稱呼親生母親為娘親，有人在場時只能稱呼為小娘。

陸云雖然對這狗屁的規矩不以為然，卻也沒有挑戰整個封建禮教的想法，至少現在是沒有的。

王氏點了點頭，顯然認同了陸云的說法。

“那就對了，小娘雖是父親的如夫人，但在府內怎么說也算是主人家，小荷這丫頭進了院子就趾高氣昂的興師問罪，完全沒有半點禮數，見到孩兒這個二少爺也不行禮不問候。

這在府內還好，若是傳到外人耳中，就像母親大人您的心思一般，外人肯定會覺得是母親大人您沒有教好自己的貼身丫鬟，才令她如此囂張跋扈，連誰是主人誰是仆人都分不清楚了，這不有損母親大人您的清譽嗎？”

王氏狐疑的看了小荷一眼，這丫頭匆匆的跑來哭訴，說劉氏偷偷截留了自己房中的炭自用，她跑去索要還平白無故的被二少爺囂張跋扈的甩了一巴掌。現在看來這丫頭還隱瞞了很多細情啊。

總歸是身邊得寵的丫鬟，該維護總要維護的：“小荷這丫頭也是因為你小娘私下里截留了我房里的炭自用，為主心切才有失禮數，我回去會教訓她的！”

陸云一躬身：“母親大人深明大義，孩兒欽佩不已，只是木炭的事情，剛才李嬤嬤已經交代了，小柔用的是小娘房里上月有余的炭，并沒有截留母親大人房里的，想來是李嬤嬤表達不清令小荷誤會了！”

王氏眼皮一垂，掃了小荷一眼：“原來是誤會，那這件事就算了吧！”又似笑非笑的看了陸云一眼：“云兒這幾日不見，性格倒是開朗了許多！”

“托母親大人洪福！”

“嗯，那我這便回去了！”

怒氣沖沖的跑來興師問罪，沒想到被陸云三言兩語的打發了，王氏心中有些惱怒，都怪小荷這丫頭有所隱瞞，害她處處陷入被動，回去后至少要罰她不準吃晚飯。

“母親大人慢走！”

“行了，不用送了！”

“額，孩兒是請母親大人不要走！”

王氏疑惑的回頭：“還有事兒？”

陸云拱拱手：“母親大人似乎忘了，本來孩兒就是想去找您的！孩兒前日到小娘房里吃粥，將隨身的玉佩落在小娘房中了，今日來拿，卻發現不見了！”

劉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剛才還看到他將那枚玉佩扯下來攥在了手里，什么時候落在了她的房里？又哪里會不見了？

王氏一皺眉：“你的玉佩丟了來找我說，難道要母親再給你買一塊嗎？”

陸云砸了咂嘴，似乎在猶豫著要怎么開口：“其實……其實這期間進過小娘房中的人除了小柔小蝶和孩兒幾人，就只有母親大人身邊的小荷姑娘……”

王氏微一轉念，不禁大怒：“你的玉佩丟了，你小娘房中的兩個奴婢不懷疑，難道卻偏偏懷疑我身邊的人嗎？我身邊的人怎么可能干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

陸云抓了抓頭，神情有些不知所措：“母親大人息怒，其實……其實也不一定就是小……”他突然閉上了嘴，眼神也變得直勾勾的。

眾人的眼光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小荷見所有人都向她看來，嚇了一跳，也低下頭看去，突然臉色大變，只見一縷瓔珞從她腰間的口袋中露了出來，她臉上一白，正有些不知所措，王氏卻一把抓住那縷瓔珞往外一扯，一枚藍田玉佩順手就被扯了出來，原來是玉佩的墜飾。

小荷見了鬼似得尖叫一聲，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怎么會，怎么會，這東西什么時候進了我的口袋的？不不不……大夫人，這不是我偷的，您要相信我，真不是我偷的啊！”

王氏氣的臉色鐵青，沒想到剛剛信誓旦旦的維護了她，居然轉瞬間就被狠狠的打了臉，該死的賤婢居然如此不知輕重，她的聲音仿佛從牙縫里擠出來一般：“把她給我拉下去打二十板子，然后趕出府去！”

“是！”兩個家仆上去架起小荷就往外走。

“冤枉啊！大夫人饒了我吧，我真的是冤枉的啊！”直到被架出月亮門，小荷還在聲嘶力竭的大喊著。

“這次是我管教不嚴，玉佩還你，我有些累，就先回去了！”

“恭送母親大人！”

“送大夫人！”

見王氏頭也不回的走出月亮門，小柔恨恨的道：“這個小荷平日里囂張跋扈就算了，我還以為她只會仗著大夫人的勢欺負欺負人，沒想到她居然敢偷這么貴重的東西，肯定是前兩天來送月例銀子的時候偷的，真是活該！”

劉氏幽幽的嘆了口氣：“你這孩子，怎么能使這么下作的手段！”

小蝶和小柔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二少爺怎么就使下作手段了。

陸云笑了笑，劉氏看到了他的小動作，自然能猜到那枚玉佩是他趁著打小荷耳光的機會塞到她口袋里的。

府里各房的月例銀子都是小荷去下發的，就如同她這次敢聯合李嬤嬤克扣劉氏房中的木炭一般，克扣各房物資和月例銀子中飽私囊的事情是沒少干的，因為有大夫人的寵愛，各房都敢怒不敢言。

只是要一點點的搜集證據實在是太過麻煩，既然明知道她干過那些事情，那還不如直接栽贓陷害來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