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芒種:忙收忙種
- 一節一氣總關情
- 肖復興
- 1392字
- 2019-05-05 15:07:10
芒種,是二十四節氣中重要的一個節氣。讀中學的時候,每年都要有一次的下鄉勞動,一般都會選在芒種季節,因為這時候北京郊區的麥子黃了,正待收割。我們中學那時候常去南磨房鄉幫助老鄉收麥子,在鄉間,我從老農那里學到一個諺語“杏黃麥熟”,記憶特別深,因為當時我特別好奇,真的是麥子熟了杏就變黃了嗎?收完麥子回家到市場一看,果然攤子上到處都有賣大黃杏的。我把學到的這個諺語“杏黃麥熟”,寫進作文里,得到老師的表揚。
節氣,真的神奇,像是一位魔術師,自然界的一切都逃脫不了節氣變幻的色彩暈染。芒種,鄉間是麥子的一片金黃,城里沒有麥子,也得派橙黃橙黃的杏來訴說這個節氣中的一點兒心思。
那時候,覺得南磨房鄉離城里很遠。現在,早已經成為城區的一部分。我現在居住的潘家園,就位于南磨房管轄范圍之中。東三環遠近一片林立的樓群,原來就是我讀中學時候下鄉收割麥子的田野。世事滄桑的變化,城市化的飛速進程,讓節氣變得只剩下了日歷上的一個符號,起碼,芒種節氣中,屬于北方那一片梵高才能揮灑出的金黃顏色,已經很難見到了。
其實,芒種,不僅是一個收獲的季節,還是一個播種的季節。在北方,是磨鐮忙收麥子;在南方,則是忙稻子插秧了。過去學過一首古詩,其中有一句:鄉村四月閑人少,才了蠶桑又插田。雖然說的是比芒種節氣略早一些時候,卻一樣可以看出南方播種時的忙乎勁兒了。
在我的理解中,芒種的“芒”,指的是收割麥子;芒種的“種”,指的是播種稻子。一個節氣里,既包含收獲,又包含播種,在二十四節氣中,是絕無僅有的,足見芒種這個節氣內容之豐富。可以想象一下,在這樣節氣里,有這樣兩種鮮艷色彩在交織,一種是麥子金黃一片,一種是稻秧碧綠一片;一邊是北方獨屬的熱辣辣的陽光燦爛,一邊是南方特有的子規聲里雨如煙;如此輝映在一起,讓成熟和成長,在同一時刻呈現,是哪一個節氣中可以有的輝煌壯觀景象?
芒種這個節氣,對于農事的重要性,便也盡顯在這里了。所以,過去有民諺一直流傳至今,叫作“春爭日,夏爭時”,這里的夏,指的就是芒種這個既要收獲又要播種的節氣,其忙碌的程度要以“時”來計算,遠超過春節以“日”來計算的。過去還有一句諺語,叫做“芒種芒種,忙收忙種”,說的就是這個節氣的忙碌勁兒。在這里,充分顯示了我國語言的豐富性,是將芒種中帶芒農作物的“芒”字,諧音化為“忙”,一語雙關,涵蓋南北,將繁忙而豐富的稼穡農事,濃縮在兩個字中,實在是我國二十四節氣得天獨厚的本事,農業時代中很多鄉間的文化密碼,都蘊含其中了。
說起芒種,我總會忍不住想起40多年前在北大荒插隊的時候,也是在麥收之后。只不過,在北大荒,麥子收割要晚于芒種一些時日。麥收之后,農閑時刻,我到當地一個姓曹的老農家借書。別看是老農,因是從沈陽軍區復員的轉業軍人,從沈陽帶了很多書到北大荒,他家成為了我很長一段時間的圖書館。那是我第一次去他家,看見他翻開一個紅漆立柜,這種立柜,在鄉間一般是盛放米面的柜子。他卻從里面掏出了一本本的雜志,我一眼看到,是《芒種》,封面是有齊白石題寫的刊名“芒種”兩個醒目的墨筆大字。我湊過去一看,柜子里全是《芒種》雜志。他笑著告訴我,他有從1957年創刊到1966年停刊的全部《芒種》。
那些《芒種》,成為我學習文學的范本。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學習寫作的。一晃,竟然43年過去了,芒種,芒種,43年前,我頻繁從老曹家借閱《芒種》,也夠一陣緊忙乎的了。想想,那應該是我的播種也是我的收獲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