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海皺眉看去，卻見瑞豐樓門口站著一個老道士，那一聲“且慢！”正是出自老道士之口。

當下臉色一變，厲聲喝道：“道長不在觀里念經，來我瑞豐樓搗什么亂？”

老道苦笑道：“不是老道士愿意來，實在是不得不來啊。唐掌柜，你要大禍臨頭了！”

“你……”

唐掌柜還沒發(fā)火，便先有人嚷開了。

先是之前在茶鋪和無為子打賭的幾人一驚，連連驚呼老神仙。

聽得唐掌柜眉頭一皺，卻不知道這老道士什么來頭。

接著身側又傳來一聲驚呼：“老道，你沒死！”

老道也一愣，快步走了過去。

“玄邃小子，你怎么在這兒？”

一應一和，聽得唐掌柜一愣一愣的。

李玄邃連忙解釋道：“掌柜，自己人，自己人?！?

接著又朝著老道說：“老道，都是自己人你就別搗亂了，趕緊找個地方坐那兒吃喝吧?！?

老道臉一紅，忍不住啐道：“玄邃小子，你把老道當騙子？”

“你連我的命都算不出，我還信你？”

老道頓時尷尬無比。

唐掌柜此時也斂起怒容，不咸不淡地道：“既然是玄邃的朋友，還請道長先落座，等小女的拜師禮結束，再敘舊罷?！?

“唐掌柜也不信老道？”

老道士上前一步，一雙眸子精芒畢露。

唐掌柜不答話，也不看老道，只是打了個手勢，讓幾個下人來安排老道士入座。

老道士又上前一步，這一下離貼到唐掌柜身上不過方寸距離。

“唐山海，文宣王，同三司，一箭雙雕大都尉，你還不信我！”

唐掌柜臉色劇變：“你到底是誰！”

“午子山，子山觀，無為子。”

“我不認識你，誰派你來的！”

“貧道也不認識唐掌柜，只是剛剛見面算出來的?！?

唐掌柜倒吸一口涼氣：“道長當真有這本事？”

“唐掌柜，這師拜不得?！?

李玄邃看無為子和唐掌柜湊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忍不住走過去擠開無為子。

“老道士，做人可得講道義，兔子都不吃窩邊草呢。出了門你招搖撞騙我不管，但是你可不能騙唐掌柜！”

無為子惱羞成怒：“玄邃小子，老道不是騙子！”

“那你怎么算不出我的命？”

眼看無為子被氣得說不出話，唐掌柜趕緊開口。

“玄邃，道長是有真本事的人?！?

李玄邃點點頭。

行吧，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唐掌柜又道：“還請道長明示，為何這師拜不得？”

無為子用只有三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老道百日前觀星，發(fā)現(xiàn)有祥瑞落入興勢縣，卜卦方知是唐家有貴女降生。可昨天夜里，祥瑞突然掛上紫氣，我連起十卦，依然探不清是吉是兇?！?

“莫非……”

“不錯，紫氣的源頭就是這拜師宴，唐青青若是拜師，日后吉兇難料！”

唐掌柜悚然一驚，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道，你都說了吉兇難料，那萬一是大吉呢？我可聽說，紫氣東來，是祥瑞中的祥瑞?！?

“紫氣是西來的。若是兇兆，天下大亂，禍起西方?！?

李玄邃突然放松下來：“我還當是什么事，西邊突厥狼子野心，遲早要給大隋生些事端。突厥鬧事，難道還是百姓惹的禍端？浩浩大隋，還治不了一個突厥？”

“你……”

“嗨，老道，你就別瞎操心了，天塌了高個子頂，西邊那是皇上該操心的事兒。我們瑞豐樓可是全興勢縣最好的酒樓，這一桌子山珍海味，你還是操心如何祭好五臟廟吧?！?

“玄邃小子，天下大亂確實輪不到你出頭，但你要是做了她師父，到時候若是天下大亂，因果你得背一半！”

“那又如何！”

“算了，是青青無福。玄邃，不拜了，這師不拜了?！?

“算什么算呀，唐掌柜，你別聽這老騙子誆你，這老騙子誆起人來一套一套的，你就是被他套住了。”

李玄邃火氣上來，連老道士也不叫，直接張口閉口就是老騙子，氣得無為子胡子都豎了起來。

“玄邃，無為子道長是有真本事的。”

“真本事？啊，對，是有真本事，行騙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

李玄邃冷冷一笑，從另一邊的屏風前拉過來內掌柜，指著內掌柜懷里的唐青青問道。

“老騙子，你說我命格奇特前路模糊你算不出，那你來，你算算唐家小女唐青青，你算算她命格如何？”

“玄邃小子，你！好，算就算！”

無為子抬手揭開唐青青頭上的裹布，一雙清澈不似老人的雙眼在睡熟的嬰兒臉上細細打量，只幾眼，就突然呆住。

熟睡中的嬰兒不知道感受到什么，或許是覺得吵，或許是覺得熱，嫩白的小臉蛋突然皺了起來，帶著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架勢睜開眼睛。

可烏亮澄澈的眼珠子剛一對上無為子的雙眼，哭意就止住了，取之而代的是咿呀咿呀的笑聲。

無為子一臉苦澀：“她……我也算不了……”

“玄邃小子，不是我招搖撞騙，實在是她……”

李玄邃嗤笑道：“實在是她命格奇特？”

“對，我原以為這等命格，全天下就出你一個，沒想到她跟你命格一樣……”

李玄邃冷冷道：“既然如此，不就更說明我們有師徒緣分了？”

說罷，自己直接伸手拿過唐掌柜手里的拜師茶。

手剛碰到茶杯，天上炸雷突響，驚天霹靂，駭?shù)醚缟媳娙艘魂嚩哙隆?

李玄邃面色如常地一口飲盡，看著唐青青鄭重道：“從今以后，我就是你師父，天地君親師，縱有一日天下大亂，你活著一日，我就教你一日，禍亂天下的因果，我替你背一半！”

唐掌柜動容道：“玄邃……”

而內掌柜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這一番言論也驚的她說不出話。

無為子嘴唇嚅囁，半晌，慘然一笑：“都是命數(shù)，都是命數(shù)?！?

李玄邃冷冷地做了個送客的手勢：“既然如此，老道長還是請回吧，玄邃這兒有一句話，人在做，天在看，老道長再這么招搖撞騙下去，遲早有一天要遭報應！”

無為子仿佛被抽去全身力氣，連背也佝僂了幾分，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哪還有什么遲早，玄邃小子，你身上的因果，我也得背一半！哈哈哈，命數(shù)，都是命數(shù)！天道好輪回啊！”

李玄邃抱起唐青青，一字一句地回道。

“玄邃從不信命，從前不信，以后也不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