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多少人？怎么渾身都是血。”沈夢看著走過來的大牛，皺著眉頭說道。

大牛指著他手中的人頭，“就這一個，長得太肥了，所以血多。”邊說，邊把人頭系在腰間，準備出去后找個地方祭奠二娃夫婦。

沈夢卻沒有急著離開，他既然把自己當成山匪，是來掠奪錢財的，那么演戲就要演得逼真。再說，這樣的大地主家，怎么可能少得了銀子。他懷里現在還揣著那二十九兩銀子呢，也不嫌棄再多揣一些。有銀子在，心里總要踏實些。

沈夢也把他砍下的人頭系在腰間，朝院子中的人群走去，人頭在他的腰間一晃一晃。他所過之處，蹲著的人自然就給騰出一條道路來，誰也不敢沾他的身。他就走到了人群中間。

“頭和錢，你們只能留一樣，這幾個人——包括你們的何地主——選擇要錢，所以我們就砍下了他的頭。接下來，輪到你們了，要錢，還是要你們的項上人頭？”

沈夢覺得自己應該解釋清楚了，便問道：“現在你們當中，誰是主事的？”

眾人都不敢回答他的問題，但又不敢不答。便有不少人指著一個身穿印花圓領綢衣的老頭，也有人拿手指向一個三十左右的臉上貼花黃的貴婦人。

沈夢大概心中有數，那個老頭是管家或者賬房，這個貴婦人應該是長房姨太太。他不愿意去為難一個剛死了丈夫的女人，便走到那個老頭身邊，彬彬有禮地問道：“老丈貴姓？”

“免貴姓沈。”

喲，還挺懂禮數的嘛。

“在府內所謀何職？”

“何府的管家。”沈管家的聲音已經近似乎哭腔。

“哦，沈管家。這府上還有多少銀兩？存在何處？”

“小的不清楚，這要問錢賬房。”這一次，沈管家真的是哭著說出來的。

沈夢覺得自己的禮數已經到位了，先禮后兵，便叫沈管家和錢賬房一道去取銀兩，同時吩咐跳蚤跟隨，不要讓他們耍花樣。

過了一陣，跳蚤跑出來，興奮地喊道：“大奎，快來，幺雞，你也一起來。”

這小子，搞什么鬼！

等到銀兩錢財抬出來的時候，沈夢才明白了，這……這也太多了。他和大牛四眼相對，互相看見對方的眼睛里都寫著三個字：發財了！

足足兩大箱白銀和銅錢，還不包括跳蚤雙手捧著的五匹絲帛。狗日的！沈夢咽了一口唾沫，想到自己拼死殺敵，還趕上時運正好，才換來三十兩，這兩大箱，怕不是得有上千兩。一個小小的土地主，竟然能搜刮出這么多錢財。

李仁矩啊李仁矩，你平時多來查辦幾個肥地主，也不至于發不出軍餉，鬧得將士怨聲載道。結果這么快就被攻破城池，害得我們四處漂泊。

果然是書生之見！

沈夢可沒有這么迂腐，這些都是不義之財，干嘛不取。再說，等到東川軍趕過來，這些財物還不是得被他們搜刮了去。自己搶先一步，那是冥冥中有天助。

沈夢等人正在為如此多的錢財，該如何搬運而發愁的時候，在門旁的大牛突然吼道：“不好，有官兵！”

沈夢連忙湊到門縫處一看，果然有一隊士兵，正朝府門跑來，他們手上拿著各式兵器，顯然已經知道此處發生事故，要來剿滅自己。再一想，這府里原來有四名護院，而只有三人出來和自己搏斗，還剩一人，定是報官去了。

沈夢一急，把刀架在沈管家的脖子上，逼問道：“這是哪里來的官兵，為何這么快就殺到了這里？”

那管家嚇得聲音發顫：“是義勇軍，這幾日正好在何家村里辦事。”

大牛等人一聽，更加緊張，把刀握得更緊。沈夢聽后，卻是哈哈大笑。

大牛連忙問沈夢為什么發笑。看起來這義勇軍是新近組建的，大牛作為本地人，竟也不知到他們的來由。沈夢吩咐大家先將院子里的人關進屋子里去，鎖起來，再一邊給他們講述。

原來沈夢平日便愛看這些野史趣聞，他知道，古時候的鄉村，尤其是戰亂年代，幾個村子里的大戶便會聯合起來召集鄉民，組建一支鄉兵，也就是民兵，用來自我保護。

這些鄉兵的起名頗有講究，由亡命之徒和地痞流氓為主的叫“自在軍”，自在軍管教起來很費勁，但作戰能力較強。許多臨水的村莊組建起來的民兵，自然就是以漁民為主，叫“凌波軍”。還有一類，是以贅婿（上門女婿）和傭人奴才為主，叫“義勇軍”。

義勇軍實力最弱，不堪一擊，別說護衛鄉村、抗擊土匪，讓他們去欺壓鄉民，都還不一定能欺壓得住。

大牛等人聽完，還有這等趣事，也都樂得大笑起來。

正說話間，外面的義勇軍已到了府門前，隔著門喊道：“里面的山匪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識相的，趕快放下武器，出來投降。要不然，等我們殺進來，可別怪我們手上的刀不長眼睛。”

這聲音虛弱無力，說是在威脅，聽著到像是求饒。——果然是義勇軍。

沈夢知道這些人不敢沖進府里來，但就讓他們這么圍著，也不是辦法，便將院中砍下的兩顆人頭，朝院墻外扔去。

只聽得一陣驚叫聲，和刀棍掉在地上的聲音，義勇軍爭先恐后，跑到離院門幾十米開外的地方，只敢在那里繼續對著院子指指點點。

五人知道這里不是久留之地，錢財雖多，該舍棄還是得舍棄。絲帛和銅錢統統不要，只挑大塊的銀子，一個勁往衣袍里塞，又尋來一只麻袋，也塞滿了銀子。這才依依不舍地從后院翻墻而出。

走在路上，跳蚤還是沒回過神來，自怨自艾地嘆氣：“我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居然放著那么多錢財不要，你知道在我們老家，要織多少雙草鞋才能換來一兩銀子……”

幺雞也跟著在一旁哀怨：“錢財就不說了，你們沒看見何老賴的閨女嘛，那一個一個水靈的，我們就這么走了，我真的是想不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