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遠離蘇黃:無黨派視野下的陳師道研究
- 孫明材
- 3125字
- 2019-07-16 11:38:53
第二節 時局變化:變法·更化·黨錮·調一
陳師道從弱冠至離世的這段時期,正是北宋時局動蕩不安的時期。
一 熙寧變法
神宗熙寧二年(1069)二月,以王安石參知政事,由是,“農田、水利、青苗、均輸、保甲、免役、市易、保馬、方田諸役,相繼并興,號為新法,頒行天下”[32]。四年二月,又“更令科舉法,從王安石議,罷詩賦及明經諸科,專以經義、論、策試士”[33]。八年六月,頒王安石所訓釋《詩》《書》《周禮》三經于學官,號曰《三經新義》,“自是先儒之傳、注悉廢矣”[34]。熙寧變法不僅變更了祖宗法度,還直接引發了新、舊兩黨之爭——圍繞著新法的廢立問題,以王安石為代表的主張變法圖強的所謂新黨與以司馬光為代表的反對變法革新的所謂舊黨同時產生。由于新黨一開始就得到了神宗皇帝的支持,舊黨逐漸失勢并紛紛離開京城,如:熙寧二年六月丁巳,罷御史中丞呂諱,知鄧州[35];八月,罷知諫院范純仁,知和州[36];冬十月丙申,富弼罷,出判亳州[37];三年夏四月戊辰,貶御史中丞呂公著,知潁州[38];己卯,趙抃罷,知杭州[39];癸未,以李定為監察御史里行,罷知制誥宋敏求、蘇頌、李大臨[40];四年夏四月癸酉,以司馬光判西京留臺,出直史館蘇軾通判杭州[41],等等,直到元豐八年(1085),神宗病逝,新黨一直得勢。
二 元祐更化
神宗死后,根據遺制,年僅十歲的哲宗趙煦即位,太皇太后高氏臨朝,同聽政,次年(1086),改元元祐。從元豐八年哲宗即位到元祐八年(1093)哲宗親政這段時間,軍政大權一直掌握在高太后手中。因高太后親近舊黨,掌權后立即擢用舊黨中人,“悉改熙寧、元豐舊事”[42],如:元豐八年五月,詔起司馬光知陳州,尋遷門下侍郎[43];秋七月戊戌,以呂公著為尚書左丞,詔罷保甲法[44];十一月,罷方田[45];十二月,罷市易法,罷保馬法[46];元祐元年二月,以司馬光為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罷章惇,知汝州[47];六月甲辰,貶呂惠卿為建寧軍節度副使,建州安置[48];八月,詔復常平舊法,罷青苗錢[49];五年五月,以蘇轍為御史中丞[50];七年六月,以呂大防為右光祿大夫,蘇頌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蘇轍為門下侍郎,范百祿為中書侍郎,梁燾、鄭雍為左、右丞,韓忠彥知樞密院事,劉奉世簽樞密院事[51];八年七月,召范純仁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52],等等。
三 紹圣黨錮
元祐八年冬十月,哲宗親政,次年(1094)四月改元紹圣。由于此前國柄一直掌握在高太后手中,哲宗雖名義上為皇帝,卻不敢參政議事[53],這不免于無形中滋生了他對高氏之政的逆反心理,也加劇了他對高氏所青睞的那些元祐黨人的仇恨,故此,親政后立即擢拔新黨中人:宮[54],又責授武安軍節度副使、永州安置[55],紹圣中,責授昭州別駕、賀州安置[56],又移賓州安置[57]。元符末,移化州安置[58],等等。作為舊黨成員的蘇軾、蘇轍兄弟以及與其多有關聯的蘇門四學士自然也難脫此番厄運,如蘇軾:紹圣元年四月,黜知英州[59],六月,責授寧遠軍節度副使、惠州安置[60],四年閏二月,再責授瓊州別駕、昌化軍安置[61];蘇轍:紹圣元年三月,出守汝州[62],六月,降知袁州[63],尋貶筠州居住[64],四年二月,責授化州別駕、雷州居住[65],元符元年(1100)三月,移循州安置[66];秦觀:紹圣初,出通判杭州[67],途中改謫監處州茶鹽酒稅[68],紹圣中,徙郴州[69],紹圣末,移橫州編管[70],元符初,移送雷州編管[71];黃庭堅:紹圣二年(1095),責授涪州別駕、黔州安置[72],紹圣末,自黔州移戎州安置[73];張耒:紹圣末,謫監黃州酒稅[74],元符二年(1099)秋,貶監復州酒稅[75];晁補之:紹圣初,坐修《神宗實錄》失實,先后出為應天府、亳州通判[76],紹圣末,責監處州鹽酒稅[77],等等。總之,從元祐八年冬十月哲宗親政,到元符三年(1100)春正月哲宗去世,新黨重新得勢,舊黨再次放逐[78]。
(元祐八年十二月)呂大防為山陵使,甫出國門,楊畏首叛大防,上疏言:“神宗更法立制以垂萬世,乞賜講求,以成繼述之道。”帝即召對,詢以先朝故臣孰可召用者,畏遂列上章惇、安燾、呂惠卿、鄧潤甫、王安中、李清臣等行義,各加題品。且言神宗所以建立法度之意與王安石學術之美,乞召章惇為相。帝深納之,遂復章惇為資政殿學士,呂惠卿為中大夫,王中正復遙授團練使。……紹圣元年二月丁未,以李清臣為中書侍郎,鄧潤甫為尚書右丞。潤甫首陳武王能廣文王之聲,成王能嗣文武之道,以開紹述,故有是命。……(三月)以曾布為翰林學士承旨。……夏四月,以張商英為右正言。……壬戌,以章惇為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時帝有紹復熙、豐之志,首起惇為相,于是專以紹述為國是,遂引其黨蔡卞、林希、黃履、來之邵、張商英、周秩、翟思、上官均等居要地,任言責,協謀報復。……召蔡京為戶部尚書。以林希為中書舍人。……閏月壬申,復以陸師閔等為諸提舉常平官。五月,以黃履為御史中丞。[79]
在擢拔熙、豐舊臣的同時,又積極“紹述”熙、豐政事、法令:
(紹圣元年夏四月)丁卯,章惇請復行免役。差、雇兩法,置司講議,久而不決。蔡京謂惇曰:“取熙寧成法施行之耳,何以講為!”惇然之,雇役遂定。初司馬光盡革熙、豐之政,而罷雇役復差役獨于人情未協。至是,京、惇相倚,遂執以為詞,復行免役法,識者愈見其奸。[80]
李清臣冀為相,首倡紹述之說,以計去蘇轍、范純仁,亟復青苗、免役法。[81]
(紹圣元年)八月,罷廣惠倉,復免行錢。[82]
伴隨著新黨人士的重新上臺與熙、豐之政的紹述,宋廷亦拉開了禁錮、打擊元祐黨人的序幕,如呂大防:紹圣元年(1094)三月罷左相,出知潁昌府,尋改知永興軍[83],七月,貶郢州居住[84],四年(1098)二月,責授循州安置[85],四月,赴循州途中,卒于虔州[86];劉摯:紹圣元年七月,貶蘄州居住[87],四年二月,責授鼎州團練副使、新州安置[88],十月,卒于貶所[89];梁燾:紹圣元年七月,謫鄂州居住[90],四年二月,責授雷州別駕、化州安置[91],十一月,卒于貶所[92];劉安世:紹圣元年七月,貶南安軍居住[93],三年八月,責授新州別駕、英州安置[94],四年閏二月,送高州安置[95],元符末,移梅州安置[96];范祖禹:紹圣初,出知陜州[97],尋提舉明道
四 建中調一
由于哲宗未留下任何子嗣,皇位由其弟端王趙佶繼承,是為徽宗。徽宗即位后,敬重忠直,“欲開正路”。《宋史紀事本末·建中初政》載:
(元符三年)夏四月丁巳,復范純仁等官。時純仁在永州,帝遣中使賜以茶藥,諭之曰:“皇帝在藩邸,太皇太后在宮中,知公先朝言事忠直,今虛相位以待。不知目疾如何,用何人醫之?”純仁頓首謝。徙居鄧州,在道,拜觀文殿大學士、中太乙宮使。制詞有曰:“豈惟尊德尚齒,昭示寵優,庶幾鯁論嘉謀,日聞忠告。”純仁聞制,泣曰:“上果用我矣,死有余責。”既又遣中使趣純仁入,純仁乞歸養疾,帝不得已,許之。每見輔臣,問安否,且曰:“范純仁得一識面足矣!”[98]
范純仁之所以得到徽宗賞識、敬重,正是因為他的“言事忠直”。正因徽宗賞識、敬重忠直,紹述期間遭貶的忠直之士陸續召還,朝中那些奸佞小人則相繼被黜。如元符三年四月乙酉,蔡卞罷[99];己丑,追復文彥博、王珪、司馬光、呂公著、呂大防、劉摯等三十三人官[100];九月辛未,章惇罷[101];冬十月,蔡京、林希罷[102];丁酉,以韓忠彥、曾布為尚書左、右仆射,兼門下中書侍郎[103],等等。但因曾布等人于徽宗面前“密陳紹述之說,帝不能決”,最終下詔改元“建中靖國”,其意即欲調和新、舊,“消釋朋黨”[104]。《宋史紀事本末·建中初政》云:“十一月庚午,詔改明年元,時議以元祐、紹圣均有所失,欲以大公至正,消釋朋黨,遂改元為建中靖國。”[105]《宋史》卷三百四十五《任伯雨傳》亦云:“建中靖國改元,當國者欲和調元祐、紹圣之人,故以‘中’為名。”[106]曾布也曾提到徽宗的這種用意:“陛下欲持平用中,破黨人之論,以調一天下,孰敢以為不然?”[107]這就是所謂的“建中調一”。只可惜好景不長,這種國策僅實施一年便中途夭折,隨之而至的是較之紹圣黨錮更為嚴酷的崇寧黨禁。
總之,陳師道生活的時代是一個時局動蕩、政事反復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