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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論

17世紀歐洲巴洛克文學是介于歐洲文藝復興與新古典主義之間的一個重要文學思潮。對巴洛克文學的認識、評價與接受,與在歐洲所經歷的由否定到修正直到現在的充分肯定一樣,中國也對此種文學思潮形成了類似的接受軌跡。在西方,“現代批評家成功地解釋了16世紀末至17世紀初這一階段歷來史學家無法自圓其說的文學現象,重新發現了一些被遺忘的重要作家,重新評價了一些重要作品,也改寫了這一段的文學史。自70年代以后西方出版的或編寫的歐洲文學史幾乎都填補上巴洛克文學這一章”。[1]在中國,對巴洛克文學現象的關注與研究也漸呈拓展與深化之態勢。黃云霞、賀昌盛《被遺忘的“巴羅克”:中國的巴羅克文學研究》,就回顧了當前國內的巴洛克文學研究現狀,談到了巴洛克的語詞界定、文本研究以及巴洛克與其他藝術形式之間的關系問題,較有參考價值。[2]但該文忽視了國內的一些《外國文學史》論著對巴洛克文學與文化的評析,遺漏了某些重要論文及作品,而對目前研究存在的問題與研究的走向等,也還可作進一步的討論。筆者擬從以下四個方面簡要地回顧、評析當前國內的巴洛克文學研究成果,指出目前研究中存在的一些問題、疑惑和盲點,希望能對今后的巴洛克文學研究有所助益。并以此為基點,闡明筆者從“文學張力”出發的學理依據和對巴洛克文學進一步研究的必要性與拓展研究的可行性,以期在這個目前國內還不算熱點的研究領域里辛勤耕耘,有所收獲。

第一節 國內外巴洛克文學研究現狀述評

一 巴洛克概念及其運用研究

巴洛克(又譯“巴羅克”)一詞,從語源上說,來自何處?其含義如何?對此,學者們各抒己見,既有一致的認識,又存在不同的看法。

楊周翰先生的《巴羅克的涵義、表現和應用》指出:“一般認為是從葡萄牙語巴羅珂一詞演變而來,原來是珠寶商用來稱呼形狀不規則的珍珠的術語。最初它是一個帶有貶義的詞,表示不完美、粗糙,以至丑陋怪誕,但也有新穎奇特的一面。錢鐘書先生在《通感》一文中把它譯為奇崛。”[3]

朱維之、黃晉凱、趙澧主編的《外國文學史》中稱“巴洛克”(baroque)一詞來源于葡萄牙語的“barocco”,原是用來形容一種形狀不規則的珍珠,后來被藝術史家用來形容文藝復興后意大利等國出現的一種新的建筑風格。[4]

葉廷芳先生在《巴羅克的命運》中認為:“巴羅克”(baroque)是一個藝術史概念,也是一種風格的名稱,屬于詩學和美學的范疇。其詞源一說來自中世紀拉丁語“barooco”,意指荒謬;一說來自葡萄牙語“barroc”,或西班牙語“barroec”,意謂“小石子”或“不規則的橢圓形珍珠”;德文“brochenperle”,也是指“破碎的珍珠”。各種語源都表達了同一個意思:即非正規的藝術,法國古典主義者給予這個詞的普遍性定義則是:古怪、浮夸、可笑、不自然的等。[5]

張石森、岳鑫主編的《巴洛克與洛可可藝術》中說:“‘巴洛克’一詞學者們公認為源于葡萄牙語,意為‘不合常規的,特別是那些外形有疵點的珍珠’。”“巴洛克藝術風格形成的動機是為了用一種荒誕的、不尋常的形式贏得人們的喜愛和承認。”[6]

伍蠡甫先生在《巴羅克與中國繪畫藝術》中指出:首先,根據《牛津大辭典》,“巴羅克”一詞原是西班牙語的名物辭,意思是“形狀奇特古怪的珍珠”,18世紀作為英語的形容詞,意為放肆的、越軌的、怪僻異常的。其次,“巴羅克”“逐漸成為藝術用語”,具有各種解釋。到了當代,學者們對“巴羅克”的涵義進行綜合性的探討,例如韋勒克(R.Wellek)教授著名的《文學研究中的巴羅克概念》從藝術風格和思想意識兩方面來考察“巴洛克”,認為它并非貶辭,而是唯情的、幻想的世界觀所導致的藝術風格,而且現代和17世紀以前都存在。[7]

鄭克魯主編的高教版《外國文學史》認為:巴洛克文學產生于16世紀下半葉,在17世紀上半葉達到盛期。巴洛克一詞來源于西班牙文barruko,在16世紀用在首飾行業中,指的是“一顆不圓的珍珠”。[8]

朱龍華在《意大利文學史》中則引述德、法兩國的文學批評家們的觀點,說它來源于西班牙語的“barrueco”和葡萄牙語的“barrocco”,后派生出法語形容詞“baroque”,指一種形式奇特的珍珠。意大利人則指出,“巴洛克”來自邏輯學中用來形容三段論法的一個名詞“barocco”。18世紀末,新古典主義的理論家們對17世紀的文學藝術提出異議,他們通常用“巴洛克”一詞來形容當時文學作品的怪誕和不規范化。[9]

韋勒克教授在《文學研究中的巴羅克概念》一文中認為“巴羅克”一詞來源于西班牙文barroko,后于1962年寫作的《后記》承認“巴洛克一詞及其轉用到文學上來的歷史需要作出修正”。巴洛克一詞更早來自葡萄牙文,指“不整齊的、奇形怪狀的珍珠”。[10]

綜觀這幾種文學批評和文學史論著對巴洛克一詞的解釋,不難發現:學者們大都認為“巴洛克”有形狀奇特、古怪、不規則等含義,但是對“巴洛克”一詞的語源,學者們卻有不盡相同的看法:(1)來源于葡萄牙語(持此觀點者,占多數);(2)來源于西班牙語;(3)來源于葡萄牙或西班牙語;(4)來源于拉丁語或西班牙語或葡萄牙語;(5)來自邏輯學中三段論中的一個名詞。并且,有關葡萄牙語的拼讀,也提供了三種不同的方式:“barroc”(葉廷芳先生)“barrocco”(朱龍華《意大利文學史》)“barocco”(朱維之、黃晉凱、趙澧《外國文學史》)。可見,張石森、岳鑫所說的“學者們公認為源于葡萄牙語”,與實情不符。

1888年沃爾夫林在《文藝復興與巴洛克》一書中指出:“1580年理所當然地成為巴洛克風格充分形成的開端”,“米開朗基羅當之無愧地成為‘巴洛克藝術之父’”。在書中,他還很有創見地提及詩歌中的巴洛克手法:“塔索的開場白非常不同……到處都是玄虛的形容詞、鏗鏘的尾韻和有規律的重復,句式嚴謹,節奏徐緩。但是,莊嚴不僅僅存在于措辭之中,言語形象也變得高大起來。”[11]

在Tak-Wai Wong的《英語中的巴洛克風格研究》中談到沃爾夫林對于“巴洛克整體風格”的見解:巴洛克風格是“由主導動機或主題的強化”與“個別類型獨立功能的中斷”之間相互作用的結果。[12]而Buffum在其《辨識巴洛克》中亦論道:“巴洛克明顯是一種以‘奢華性’、‘多樣性’作為外部標志的基督教風格,其精神價值的多層級性廣為接受。”[13]可見,對巴洛克風格的形成與巴洛克風格的闡析,各種見解與看法可謂五花八門,歧見迭出。

此外,“巴洛克”是如何從藝術領域被援用為一種文學風格和思潮稱謂的?這是研究巴洛克文學的邏輯起點和必須面對的問題。

李嘉在《關于巴洛克概念的解讀》一文中指出“意大利學者E.南喬尼于1895年進一步把17世紀文明的特點歸納為巴洛克主義。由此學術界逐漸形成了17世紀是巴洛克時代的概念,甚至有了巴洛克音樂、巴洛克文學、巴洛克哲學等提法。”20世紀初人們逐漸接受了巴洛克文學這一概念,有關巴洛克歷史時期劃分則有兩種觀點:一說是1600—1750年,還有一說是1580年前后至1750年巴赫去世為止。[14]

韋勒克在其《文學研究中的巴羅克概念》中認為“沃爾夫林是第一個將巴羅克一詞轉用到文學史上的人”。[15]John M.Steadman在其《重新定義一個時期的風格:文學中的文藝復興、樣式主義以及巴洛克風格》中明確指出韋勒克認為將巴洛克概念從藝術史范疇引入文學史范疇應歸功于沃爾夫林,而巴洛克作為文學史概念的隨后之發展則建基于沃爾夫林的類型理論。[16]王昌建主編的《從巴洛克到現實主義》亦指出:“首先為其正名,并賦予它特定美學意義的是德國史學家沃爾夫林。”斷言“巴洛克作為一個時代的象征也終于被歷史所肯定,并確定了它的價值所在”;指出在沃爾夫林之后,法國的塔皮耶、雷蒙、朗格等史學家也系統地論證了巴洛克藝術的美學價值與意義。[17]

然而韋勒克在《后記》中對此進行了修正:“在西班牙,門南底斯?伊?派拉約的《美學思想史》(1886年)中的‘文學中的巴羅克風格’這個唯一的例證甚至比沃爾夫林還要早。就意大利來講,我沒有提到卡爾杜齊在1860年曾偶爾用過這個詞。”但是,韋勒克強調沃爾夫林由于寫了《文藝復興與巴洛克》而仍然是“把這個詞搬到文學上來的中心人物”。[18]陳眾議先生《西班牙文學:黃金世紀研究》也指出:“在造型藝術領域,巴羅克這一概念是由德國人率先提出的。1756年,德國學者溫克爾曼曾用以指涉建筑中的各種復雜裝飾花紋。而文學中的巴羅克概念卻是由西班牙評論家梅嫩德斯?伊?佩拉約于1886年在其著作《美學思想史》中首先使用的。”[19]

既然沃爾夫林的《文藝復興與巴洛克》發表于1888年,佩拉約于1886年在其著作《美學思想史》中已提出了“文學巴羅克主義”的概念,那么佩拉約就理所當然是比沃爾夫林更早將巴洛克這一概念引進文學中的人。

馮壽農在《藝苑上的奇葩》中提道:“本世紀初(指20世紀——引者注),法國批評家雷蒙?勒伯克、皮埃爾?科勒、馬賽爾?雷蒙等人也開始將巴洛克藝術引進到文學批評中。”[20]

綜上,巴洛克作為風格、文學思潮和時代精神的產物,正逐漸以其自身的獨有特性吸引人們對它進行多向度的研習、評判與借鑒,但事實說明,對巴洛克的語源及援用問題依然沒有形成一個統一的認識與看法。

二 巴洛克文學思潮與風格的評價

研究巴洛克文學的專著在我國很少見,陳眾議先生的專著《西班牙文學:黃金世紀研究》對西班牙文藝復興時期與巴洛克時期的文學進行了深入研究,是這一領域的重要成果。對巴洛克文學的認識與評介多見于各個歷史時期的各種外國文學史以及相關的研究論文。

首先,在國內的外國文學研究界,不同歷史階段編寫的《外國文學史》教材就表現出對這一文學思潮的不同認知方式與價值評判標準。

楊周翰先生的《歐洲文學史》在談到17世紀歐洲文學發展的不平衡狀態時指出,“意大利逐漸喪失了它在歐洲文化中的重要地位,文學衰落了,‘馬里諾派’詩歌泛濫一時,這是一種堆砌典故、雕琢辭藻的貴族形式主義作品”。[21]英國的詩歌,“內容晦澀難解,以意象奇幻取勝,反映了當時一部分人對于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理想失去信心”。[22]而17世紀的西班牙則是“貴族綺麗派文學在文壇上盛極一時”。“這個詩派輕視人民群眾,提倡為‘高雅人士寫作’,作品堆砌夸張的辭藻,充滿隱喻和難解的詞句。”[23]不難發現,楊先生是以階級性、人民性、思想性等為尺度來評價巴洛克文學的,所以站在人民群眾的立場上,他自然會認為巴洛克文學的思想和藝術皆乏善可陳。但是他批評巴洛克文學堆砌典故、語言雕琢、意象奇特、晦澀難解等,在今天看來,卻也正好揭示了巴洛克文學的審美特征。

柳鳴九、鄭克魯、張英倫等先生主編的《法國文學史》,在評價伏瓦蒂爾時指出:“他以寫纖巧的情詩和諂媚的書信出名,文風裝腔作勢,正投合了貴族男女粉飾其丑惡關系的需要。”談及杜爾非寫了近20年的冗長“膨脹”的五大卷六十冊的長篇田園體小說《阿絲特蕾》時說:“內容極為無聊……正反映了因長期內戰和社會變亂而破產的貴族留戀往昔安逸生活的心理。”認為斯居戴利(即斯鳩德里小姐)的歷史小說中所謂的“文雅”語言“不倫不類”,描寫“散漫”、“冗長”,令人“無法卒讀”。[24]書中未明確提及“巴洛克”概念,只提出了“貴族沙龍文學”概念,對巴洛克這一文學思潮及其作品(伏瓦蒂爾、杜爾非等人后被界定為法國的巴洛克作家)的評價不高,其評價標準也與楊周翰先生大體一致。

朱維之、趙澧先生等主編的《外國文學簡史》對巴洛克文學做出了這樣的評價:“巴洛克文學在思想上偏重于表現信念的危機和悲觀頹喪的傾向;在藝術上,刻意追求怪譎,偏于雕琢,以至被一些史家稱為夸飾主義。巴洛克在意大利和西班牙較為流行。”[25]

陳振堯先生的《法國文學史》中則提及“17世紀初英國、西班牙、意大利等國文壇,風行一種表達方式古怪、內容繁瑣夸張的情詩,這種情詩是歐洲文壇雅風之濫觴”。[26]

正如馮壽農先生所言,1990年以前,我國的大多數文學史論著要么對巴洛克文學“只字不談”,要么“略有提及”也是“片言只字,一筆帶過”,甚至“張冠李戴”,把它與“矯揉造作文學”混為一談。這的確有失公允,存在“偏頗”和“武斷”。[27]其批評的視角與方法,也不同程度地帶有社會歷史批評的階級分析色彩,就那個時代而言,是具有不可否認的深刻性的。

不過,自此以后,文學史論著對巴洛克文學的評介漸趨公允、全面。如王忠祥、聶珍釗二位先生主編的《外國文學史》認為:“巴洛克的語源涵義是破碎、不規則和奇妙的意思,用來指16世紀末至18世紀中葉流行在西方建筑、雕塑、繪畫和文學領域中的一種美學風范。巴洛克文學反映了當時人們苦悶頹廢的情緒和形式主義的藝術趣味,具有語言雕琢矯飾、手法怪誕夸張、形式華麗紛雜的特點。”[28]后來,聶珍釗先生于2004年重新主編《外國文學史》,仍沿襲了這一評述。[29]而在聶珍釗先生新版的“國家級精品課程”教材《外國文學史》第二分冊(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中則有第四篇《17世紀文學》第三章專章對巴洛克詩歌、小說、戲劇進行了全方位的評價,足見對此種文學思潮的關注與重視。

值得注意的是,朱維之、趙澧、崔寶衡等先生后來重編《外國文學史》(歐美卷,南開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三版)時,對1980年主編的文學史中對巴洛克的評述進行了修正與補充,既在總體上對巴洛克文學進行了述評,客觀地指出:“巴洛克文學的情況非常復雜。有各種各樣的巴洛克,他們的思想傾向并不一致。”又對重點作家作品作了較中肯的評析,認為:“巴洛克文學的影響很廣,17世紀最杰出的法、英大作家如高乃依、拉辛、彌爾頓、馬維爾等人的作品也有巴洛克的痕跡。”[30]

張世君教授主編的《外國文學史》教材則不僅在“17世紀文化”中單列了“巴洛克藝術”一節,在“17世紀文學”中也對“巴洛克文學”進行了專節論述,并做出了較客觀公正的評價。“它與巴洛克藝術風格一致,內容上帶有宗教神秘色彩,藝術上借鑒中古文學象征、寓意、夢幻的手法,語言雕琢,表現出華麗纖巧的風格。”難能可貴的是,本教材明確了巴洛克文學的各國代表性作家:意大利的馬里諾、西班牙的貢戈拉、法國的貴族沙龍文學家、英國的玄學詩人以及德國的馬丁?奧畢茨、格呂菲烏斯[31]等,避免了將文藝復興時期的主要代表作家也列入其中。

這些《外國文學史》關于巴洛克文學評介的轉變,透露了巴洛克文學研究的深度、廣度和視角等都在不斷地發生可喜變化的信息。這一點,從部分論文、專著的研究視角、方法和觀點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出。

例如,陳眾議先生《“變形珍珠”——巴羅克與17世紀西班牙文學》認為“巴羅克是多元認知方式和價值標準催生的矛盾復合體,既具有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基因,又明顯背離文藝復興時期的托古傾向和理想主義情懷;既具有現實主義底蘊,又不乏悲觀厭世的虛無主義色彩”。并希圖“通過歷史的梳理和對西班牙文學的個案分析,對巴羅克及巴羅克文學以盡可能客觀、公允的界定”。[32]

值得一提的是,陳先生2007年4月出版的專著《西班牙文學:黃金世紀研究》,無疑對西班牙文藝復興時期與巴洛克時期的文學進行了成效卓著的國別斷代研究,對巴洛克詩歌、戲劇和小說進行了細致精到的解讀和有理有據、慧眼獨具的評判:

總體說來,巴洛克文學拓寬了西班牙作家的表現空間,也極大地豐富了他們的表現方法,但同時也因過分強調雕琢或反常而不同程度地使自己滑向了唯美主義、形式主義和怪譎主義,從而對西班牙和西班牙語文學(如浪漫主義、現代主義及當代拉丁美洲文學等)產生了深刻、持久的影響。[33]

綜上所述,國內學術界對巴洛克文學與文化現象的認知與評價,經歷了一個由淺入深、由片面到全面、由基本否定到不斷地有所肯定的過程,特別是近年來,人們對巴洛克文學的藝術追求和美學意蘊的多重性特征等有了越來越清晰的認知,對巴洛克文學的評價也越來越辯證、客觀,而研究的方法和視角等也在不斷地拓新。導致這些變化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有關巴洛克文學文本研究的逐漸深入與拓展,無疑也是引起人們認知變化的重要因素之一。

三 巴洛克文學文本研究

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對巴洛克文藝的研究呈現出可喜的局面,單篇論文方面,葉廷芳先生《巴羅克的命運》(載《文藝研究》1997年第4期)對17世紀歐洲各國的巴洛克文學發展演變脈絡進行梳理,并對巴洛克藝術對文學的滲透和影響進行了探索;劉潤芳《德國的巴洛克自然詩》(載《外國文學評論》2003年第2期)對巴洛克自然詩的獨特性進行了界定,并明確指出巴洛克詩歌“促成了18世紀的啟蒙自然詩即真正的自然詩的誕生”。李紅琴《西班牙黃金世紀的偉大詩人貢戈拉流派歸屬辨析》(載《國外文學》1996年第1期),對貢戈拉介于“夸飾主義”與“警句主義”的實質進行了辨析,肯定了貢戈拉的藝術創新及其在歐洲文學史上的地位;張瑾超《卡爾德隆的宗教劇作及其神學基礎》[載《福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9年第4期]則從宗教神學與哲學的角度與視野挖掘了卡爾德隆宗教劇的深層內蘊。

近年來,一些學位論文如李雷《巴洛克時代的巴洛克文學》(蘭州大學2008年碩士學位論文)、薛愛蘭《安德魯?馬維爾詩歌中的巴洛克張力研究》(西南大學2007年碩士學位論文)、聞卓《魯本斯的巴洛克風格——兼論巴洛克精神在現代派文學中的體現》(東北師范大學2006年碩士學位論文)、張宇《巴洛克概念的界定與通轉問題》(黑龍江大學2008年碩士學位論文)等,對巴洛克的概念,巴洛克文學思潮的形成、內涵、藝術、影響,以及巴洛克作家馬維爾詩歌中的張力表現及成因,進行了不同程度的研究;至于南方《約翰?鄧恩詩歌中的非個人化張力》(河北師范大學2003年碩士學位論文)、白陳英《約翰?但恩愛情詩中的宗教情懷》(重慶大學2008年碩士學位論文)、劉立軍《約翰?但恩詩歌中的批判現實主義》(河北師范大學2007年碩士學位論文)等,則從不同層面揭示了約翰?但恩(筆者采用傅浩譯本之譯名)詩歌的思想內涵、藝術特征與宗教情懷。

以上這些研究,除了一些宏觀的綜論外,主要是從不同的個案、不同的角度和側面,探討了巴洛克文學的一些代表性作家作品。這對于深化人們對巴洛克文學藝術特征及其影響的理解,客觀、公正地評價巴洛克文學,無疑是大有裨益的。但是,以下一些問題,尚有進一步思考和研究的必要。

其一,目前,對巴洛克的否定性結論,主要基于對意大利的馬里諾、西班牙的貢戈拉主義、法國的伏瓦蒂爾等為代表的文學文本的分析與評判。但是,對德國的格里美爾斯豪森、西班牙的卡爾德隆、法國沙龍“雅女”拉法耶特夫人等巴洛克文學的代表作家、作品,學界尚缺乏較有深度的專門研究。其實,這些作家在文學創作上取得了相當不俗的藝術成就。早在20世紀初,周作人就盛贊“Grimmelshausen之Simplicissimus(即《癡兒西木傳——引者注》)”,“實寫世情,與人生益益相近,以視虛華之小說,迥不侔矣”。[34]并贊賞拉法耶特夫人的《克萊芙王妃》“已脫舊習,趨于簡潔,為Manon Lescaut之先驅。近代小說,當以此為首出也”。[35]杰拉爾德?吉列斯比也指出:“如果我們運用荷蘭學者赫爾曼?梅耶和蘇聯學者米海爾?巴赫丁提出的理論,那么我們就有充分的理由認為,格里美爾斯豪森的小說達到了文藝復興時期宏偉的巴洛克的頂峰。”[36]遺憾的是,對于這樣的作家作品,我們至今還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與研究。另外,有關巴洛克文學文本研究的視角與方法等,也不夠豐富多樣。論者往往更多地著眼于題材內容的分析、評價,而對其藝術追求的分析等,則浮光掠影,不得要領。這樣一來,就勢必影響了對巴洛克文學進行整體評價的公正性。

其二,進行文本研究時,究竟如何確定巴洛克文學文本?或如何面對“巴洛克性”或“巴洛克式”問題?

陳眾議先生《“變形珍珠”——巴羅克與17世紀西班牙文學》中認為“如果說巴羅克造型藝術和巴羅克音樂主要興盛于意大利、葡萄牙、法國、德國和尼德蘭,那么巴羅克文學的扛鼎之作顯然是由西班牙及西班牙語美洲作家完成的。詩人有貢戈拉、克維多和‘第十繆斯’伊內斯?德?拉?克魯斯,劇作家有洛佩?德?維加、蒂爾索和卡爾德隆,小說家有塞萬提斯、阿萊曼和格拉西安,等等”。[37]

葉廷芳先生《巴羅克的命運》中亦稱“西班牙早期巴羅克文學的代表主要是格瓦拉和塞萬提斯”……巴羅克在西班牙還被發展出了“流浪漢小說”(或稱“機智小說”)這一新的敘事文學品種,而以維加和卡爾德隆為代表的“悲喜劇”創作也從根本上徹底打破了悲劇和喜劇的界線。“英國巴羅克文學最高成就的代表作家是彌爾頓、班揚和斯托恩,彌爾頓筆下的撒旦就是個典型的巴羅克形象。”明確指出:“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誕生于文藝復興的后期,作為現代現實主義小說的典范,它把西班牙的文藝復興文學推到了頂峰。但這部杰作的基本審美特征是屬于巴羅克的……它開了西班牙巴羅克文學的先河。”[38]

筆者有些疑惑:在多數文學史中被列入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作家的維加和塞萬提斯,可以貼上代表性的巴洛克作家的標簽嗎?或者他們只是被稱為具有巴洛克風格特色的文學家?如何界定巴洛克作家?如何鑒別巴洛克文學作品?以什么作為其思想與藝術審美標準?彌爾頓、班揚歷來被稱為17世紀英國清教徒文學的代表作家,特別是彌爾頓,更是被認為是繼承了文藝復興的人文主義思想,表現了資產階級革命精神的作家。他們也能被列入巴洛克文學代表作家之列嗎?

當然,要研究巴洛克文學,就必須對產生這種文化藝術的土壤進行挖掘,進而發現推動一種藝術思潮產生與發展的內在動力機制,一個作家一部作品是否隸屬于巴洛克文學陣營,也應該聯系具體的歷史文化情境加以甄別。同時,還要注意,并非帶有巴洛克藝術元素的文學,就屬于巴洛克文學,有的只是具有巴洛克風格特色的文學作品。而且在16世紀末到17世紀中期,身為人文主義作家而作品具有巴洛克風格,或身為巴洛克作家其作品兼具人文主義思想意識的情況并非個別現象。

筆者比較贊同馮壽農《藝苑上的奇葩》對“巴洛克”的見解,他認為“巴洛克”有廣義與狹義之分,廣義上說是一種風格、手法,文學史上早已有之;狹義上則專指某一特定時代里形成的普遍的文學現象亦即文學思潮。因而,不能簡單地認為具有巴洛克風格特色的作家就可稱為巴洛克作家,就像不能將莎士比亞簡單地歸為浪漫主義流派或批判現實主義流派一樣,盡管他的作品無疑既具有浪漫色彩又具有寫實因素。

持此以觀,對維加、塞萬提斯、彌爾頓、班揚等爭議頗大的作家,筆者暫且不將他們的創作納入研究范疇,不過的確贊同他們是兼具兩類創作風格(文藝復興與巴洛克)特征的作家的觀點。巴洛克文學畢竟代表了一種營建“偉大、非凡和可能”的藝術品味[39],作家作品歸屬的具體情形需經進一步嚴格分析鑒別后再下結論。

四 巴洛克文學影響研究

巴洛克文學在文學史上究竟占有什么樣的地位?要回答這一問題,就勢必要探討巴洛克文學在文學史上產生的實際影響。

葉廷芳先生《西方現代文藝中的巴羅克基因》一文在巴洛克影響研究領域可謂提供了新的視野與方法,功不可沒。文中說道:“在被正統勢力壓抑了二百年之后,其某些人文觀念和審美特征又在20世紀的現代文藝中再現棱角,仿佛它的生命基因又在今天復活了,而且多見之于第一流的大師筆下,可見其生命力之頑強,它對于創作和理論研究均具有啟示意義。”[40]文章揭示了表現主義文學與巴洛克文學的淵源關系,并證明巴洛克文學對西方文學影響更為深遠之處乃是“流浪漢小說”的進一步推廣和繁衍。作者指出從西班牙佚名的《托梅河上的小拉撒路》開始,經西班牙塞萬提斯,德國格里美爾斯豪森,法國勒薩日,英國菲爾丁、斯特恩、笛福,到美國的馬克?吐溫,再到卡夫卡、赫爾曼?黑塞以及現代戲劇家布萊希特、迪倫馬特的創作中都有巴洛克的余響。

王宏圖《卡彭鐵爾及其新巴羅克主義風格》、趙德明《拉丁美洲:巴洛克風格的福地》等文章從作家對巴洛克藝術手法的借鑒、移植和化用到拉美作家對巴洛克風格的接納、吸收和弘揚都進行了細致地爬梳與辨析。然而,研究資料顯示,就整個巴洛克文學研究領域而言,影響研究方面的探索也只是處在起步階段,影響研究所需要的材料考據和實證分析還相當匱乏。有關巴洛克文學的影響場域問題,筆者將在本書第五章進行具體闡析,此處不再贅述。

五 巴洛克文學研究存在的問題

綜上,目前國內對巴洛克文學的研究與接受不無尷尬:

首先,究竟什么是“巴洛克”?什么是巴洛克文學?學界尚缺乏嚴格的界定與明晰的闡釋。

根據本章第一部分的資料爬梳大致可以看出:“巴洛克”作為一個術語指稱的是17世紀初(也有人認為是從16世紀末開始)至18世紀中期形成的一種追新求異、顛覆傳統而又在精神實質上復雜多樣的文化現象,表征著奇特、怪誕、夸張、多義、令人驚異等文化意義,首先在建筑、雕塑、繪畫、音樂領域內流行。陳眾議先生認為“事實上它遠非‘一種風格’可以涵蓋,而是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之間的一個極其復雜的間隙性流派,在不同地區、不同藝術樣式中表現不盡相同”。[41]對巴洛克文學的界定則理應從內容到形式,從文化歷史背景到文學的承傳與革新等理論層面,運用美學與歷史評判標準做出更精準、客觀的闡釋與評判。

其次,研究的視角、方法相對逼仄,多半從社會歷史批評的角度來研究巴洛克文學,較多地關注巴洛克文學揭示了什么反映了什么,代表了何種思想意識,把思想性、階級性作為最重要的評判標準,忽略了藝術與美學評判標準,對巴洛克文學缺乏整體觀照與系統研究。我們不禁要問:巴洛克文學究竟僅僅是“貴族形式主義”的東西,還是作為一個特定時期的“文學與文化表征”的內蘊豐富的文化符號?韋勒克已經在其《文學理論》中明確指出:“顯然一件藝術品的美學效果并非在于它所謂的內容中。幾乎沒有什么藝術品的梗概不是可笑的或者無意義的。”[42]英國散文家伯羅茲則明確指出:“我們只埋頭在那材料——即其中的事實、議論、報告——里面,是決不能獲得嚴格的意味的文學的。文學之所以為文學,并不在于作者所以告訴我們的東西,乃在于作者怎樣告訴我們的告訴法。”[43]因此探討“作者怎樣告訴我們的告訴法”,才是文學研究的主要任務之一。巴洛克文學的藝術特征是什么?運用了哪些藝術手段營建其獨特的藝術世界?進行了哪些藝術創新?意義與價值到底如何?這些都應該成為我們考察的重點。

再次,巴洛克文學文本研究盡管取得了一些成果,有些研究方法與論述的角度也堪稱新銳、頗有見地。但總體上講,還是缺乏對文本的細讀以及對其藝術魅力的深入探索,特別是很多巴洛克文學代表性文本在國內一直沒有受到應有的重視,對它們的評價要么立論偏頗,要么含混粗略,有的甚至是明顯的貶損或忽視,因而對巴洛克文學的審美內涵、特性及價值等很難作出富有詮釋力的理論說明。也正因為如此,全面觀照17世紀歐洲的巴洛克文學文本,在比較研究中尋求這一特殊文學思潮的一些共同的創作規律、思想內蘊和藝術追求,無疑具有一定的理論價值與現實意義。

最后,從目前的資料來看,巴洛克文學的影響研究還處在起步階段。對這種特殊文學思潮體現的思想情感的張力和特殊的美學效果,對用典、隱喻、夸飾、象征、陌生化手法等藝術手段的移用、化用、變形和推陳出新的具體情形都還有待進一步開掘。此外,影響本身涉及面廣、跨時段長,淵源、傳播、接受的具體情形、事實聯系的爬梳確證,都還有著廣闊的空間。只有在搜集、整理、厘清、確證的基礎上,才能客觀公允地對巴洛克文學對其他文學藝術形式的影響做出科學理性的評判和界定,從而最終明晰巴洛克文學在歐洲文學史上乃至文化史上的地位與影響。

簡言之,學界對巴洛克文學藝術的研究盡管已漸呈開放與深入的態勢,但的確還存在諸多問題與不足:概念界定眾說紛紜,價值評價褒貶不一,典范文本尚無定論,影響研究尚欠深入。不過,也正是這種局面預示著巴洛克文學與文化研究處在活躍期,眾聲喧嘩、各執己見恰恰顯示了接受的復調:面對這一復雜而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文學思潮或流派,各種解讀自身就是一個對對象的豐富和完善過程,最終會導向一個新的認知與評價的維度。

第二節 本書研究的視角、內容、價值及創新

一 研究視角

從上述論述可知,有關巴洛克文學的研究在我國尚處于起步階段,雖然研究的范圍與視角漸呈開放、多元的局面,但是還很少有人從“文學張力”的角度專門、系統地探討巴洛克文學。

法國拉法耶特夫人《克萊芙王妃》(Madame de La Fayette,La Prin-cesse de Clèves)、德國格里梅爾斯豪森《癡兒西木傳》(Grimmelshausen,Der Abenteuerliche Simplicissimus)、英國約翰?但恩《詩集》(John Donne,Poetical Works)、西班牙卡爾德隆《人生如夢》[Pedro Calderón de la Barca,La vida es sue?o(Life is a Dream)]等,都是巴洛克文學的著名范本。

這一流派在國外的傳播與接受,也是命運多舛,它曾被部分西方學者視為“不成熟的”和“缺乏美感的”文學流派[44];在中國,楊周翰、陳振堯等學者也曾一度對其持否定性的評價,認為它在思想上虛浮頹靡、藝術上怪譎雕琢(雖為怪譎,楊先生對其藝術性的評價亦有諸多褒詞)。不過,縱觀20世紀以來中外學人對巴洛克文學的評價,可以說經歷了一個由完全否定到部分肯定再到客觀評價的曲折過程。

國外代表性的研究成果,如Peter N.Skrine,The Baroque:Literature and Culture in Seventeenth-century Europe;Austin Warren,Richard Crashow,A Study in Baroque Sensibility;Christine Buci-Glucksmann,Baroque Reason:The Aesthetics of Modernity;R.K.Angress,The Early German Epigram:A Study in Baroque Poetry;Wellek,Rene,Concepts of Criticism;James Hardin,German Baroque Writers,1580—1660;Tak-Wai Wong,Baroque Studies in English;Heinrich W?lfflin,Renaissance and Baroque;John M.Steadman,Redefining a Period Style:“Renaissance,”“Mannerism”and “Baroque”In Literature,以及吉列斯比《歐洲小說的演化》、美國米奈的《巴洛克與洛可可——藝術與文化》、意大利弗拉維奧?孔蒂《巴羅克藝術鑒賞》,等等。它們在巴洛克文學的淵源、藝術表現、文本解讀、作家研究以及文藝復興、矯飾主義(風格主義)與巴洛克之間的關系研究等多方面進行了探討。毫無疑問,這些探討與研究,也為巴洛克文學張力研究提供了豐富的材料和理論參照。

總體來說,綜觀國內外巴洛克文學研究現狀,雖然個別論著對“巴洛克文學張力”也偶有涉及,但只局限于極少數作家作品,因而也就不能從整體上對“巴洛克文學張力”及其成因予以系統、全面的分析與把握。因而筆者確立的張力研究視角具有一定的新意與開拓價值。

二 研究內容

(一)以“文學張力”為切入點與著眼點的學理依據

巴洛克文學本身的涵義豐富復雜,多面立體。1937年由美國新批評理論家艾倫?退特首先提出的“張力”概念以及隨后發展的“張力論”為筆者詮釋巴洛克文學提供了適宜的視角。而巴赫金的“復調小說”與“狂歡化”理論,也有助于闡析巴洛克文學文本的內在張力。由此出發,可以有效地揭示巴洛克文學的張力特質與張力美,對其審美價值和文學意義等做出客觀、公允的評價。

(二)巴洛克文學張力生成的歷史文化語境

17世紀的歐洲處于“動蕩、懷疑、探索”的時代氛圍,其政治、宗教、道德、哲學思想觀念及經濟利益沖突,人文主義思想、理性主義思潮、宗教意識盤纏糾結下的懷疑主義思想與信仰危機意識的泛濫,各種文學藝術觀念的沖突與融合,巴洛克建筑、雕塑、繪畫、音樂對巴洛克文學生成的刺激與催生,加之其所處的非主流地位與邊緣化處境等,共同造就了巴洛克文學獨特的文化精神品格,它承載著時代的復雜脈動與特殊心態。

(三)巴洛克文學的張力構建

巴洛克文學的張力構建是在思想意識上的沖突與融合及文學形式上的“張力場”兩個主要層面展開的。在思想意識上,巴洛克文學從典雅愛情與貴族道德、牧歌情結與田園理想、宮廷敘事與時代景觀,以及宗教意識與人生喟嘆等方面,展示了它以貴族思想意識為主旋律的“多聲部性”;在精神實質上,從和諧寧靜到動態變異,從貴族情趣到民間狂歡;行動范圍上,從宮廷到世界;形象表現上,從風雅人物到怪誕形象等,共同構成了它思想內涵上的張力。文學形式上的“張力場”則建基于(1)敘事原則、敘事結構與敘述張力;(2)雕琢語言、廣場語言與話語張力;(3)典雅形象、怪誕形象與角色張力。總而言之,從內容到形式,提供了多重想象與闡釋的空間與路徑,極富表現力、驚異感和震悚力。

(四)巴洛克文學的張力美

巴洛克文學文本的張力特質,必然引起接受者在閱讀與批評過程中形成“豐富蘊藉而又靈動多極的審美體驗與感悟”,形成巴洛克文學獨具特色的“張力美”:(1)體現在題材、文體及語言上,巴洛克文學因思想理念、價值取向與情感心理上的矛盾多極性而使其內蘊及形式具有豐富性、多樣性、開放性、包容性等特點,而最終又多能依據“格式塔完形原則”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構成文本“雜多于一”、“萬取一收”的美學效果;(2)使用真幻相間、奇常交匯的藝術表現手段,使作品呈現出一種新異感和動態美;(3)在審美趣味上,它不僅有著高貴典雅的美學追求,亦具有俚俗鄙俗的趣尚喜好,雅俗輪轉、莊諧共濟。總之,這種“張力美”以貴族的審美趣味為核心,同時吸納、涵攝了其他社會階層尤其是民間意識和狂歡、游戲精神,體現了一種特色鮮明而又意蘊豐富、復雜的審美追求,從而提供了評判巴洛克文學獨特審美價值的新維度。

(五)巴洛克文學的輻射場域

巴洛克文學在文化多樣化發展層面上有著多方面的積極意義,它不僅與同時代其他文學思潮密切相關,也對后來的浪漫主義、現代主義文學與文化,以及當代文學與文化,產生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

三 創新及價值

目前還很少有人從“文學張力”與“張力美”的理論視角,系統、深入地研究巴洛克文學的張力構建與張力美,探討其獨特的創作風貌與審美價值。特別是巴洛克文學思想意識上的“復調”,它所表現的民間集體意識以及狂歡、游戲精神,巴洛克文本所獨具的審美張力與審美價值等方面的研究,目前學界還尚未全面展開。

因此,從“文學張力”的角度,對巴洛克文學與文化現象進行重新審視與研究,揭示其文本的張力構建與審美價值上的“張力美”,這對深入了解巴洛克文學的美學價值與文化意義,公正評價它在歐洲文學史和文化史上的地位與影響,對其所涉及的文學形式主義問題、唯美主義問題及文化分析視角等,都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理論意義。此外,從“文學張力”的角度入思,可以有效地揭示巴洛克文學創作的共性與個性特征,系統地總結巴洛克文學的創作實績,并為從文藝復興時期到新古典主義時期的歐洲文學研究提供一個有益的參照。

第三節 研究對象的確立和核心概念的界定

一 巴洛克文學研究對象的確立

毫無疑問,對17歐洲巴洛克文學的命名與認定、對巴洛克文學文本和巴洛克作家的確認,均存在諸多不嚴謹、不完善的因素,導致目前國內對此問題的研究中,出現一系列概念模糊不清或論證立場偏頗的現象。

如前所述,對巴洛克文學的否定性結論,是因為對巴洛克文學的實際創作還缺乏全面系統的認識與評價。在有理由相信《癡兒西木傳》、《約翰?但恩玄學詩選》、《克萊芙王妃》等作品是德、英、法巴洛克文學的無可爭議的代表作之后,我們如何在具體分析文本時,實事求是地進行更為全面合理的判斷?或者說對這一思潮進行一些補充性的、肯定性的評價有無必要和可能?

著名德國作家托馬斯?曼就毫不含糊地評論《癡兒西木傳》:

這是一座極為罕見的文學與人生的豐碑。它歷經近三百年的滄桑,依然充滿生機,并將在未來的歲月里更長久地巍然屹立;這是一部具有不可抗拒魅力的敘事作品,它豐富多彩、粗野狂放、詼諧有趣、令人愛不釋手,生活氣息濃厚而又震撼人心,有如我們親臨厄運,親臨死亡。它的結局是對一個流血的、掠奪的、在荒淫中沉淪的世界徹底的悔恨和厭倦。它在充滿罪孽的、痛苦悲慘的廣闊畫卷中是不朽的。[45]

可以肯定,這部作品盡管是對社會現實與宗教紛爭的批判和針砭,主人公也的確是在沉浮掙扎之后而最終歸隱,但作品絕不是一部宣揚消極悲觀思想的作品。恰恰相反,作品封面上上天入地的“怪人”形象就是一個探索人間、天界、宇宙奧秘的斗士,它張揚的是一種積極的入世精神。顯而易見,文本呈現的思想意識是充滿矛盾而又豐富多樣的。

可以說,約翰?但恩的創作充滿智慧和學問,顯示了豐贍的學養和機智;格里美爾斯豪森則借作品對紛繁復雜的社會人生、荒誕怪異的人性進行挖掘,展示世事無常、人生難測的憂慮;拉法耶特夫人則以委婉曲折的文筆、細膩真實的女性心理,抒寫殘留在法國宮廷高門巨族內心的那點可貴的道德精神。這種局面預示著進一步的研究和客觀公正的評價都是必需的。[46]

中國從事巴洛克文學研究的兩個重要學者陳眾議先生與葉廷芳先生在塞萬提斯、彌爾頓、約翰?班揚和維加等作家的流派歸屬上傾向于把他們歸入巴洛克文學陣營,而國內重要的文學史教材并沒有這樣做。到底該如何進行鑒別區分呢?有必要進行區分嗎?

一個更具說服力的證明或許應該來自韋勒克,在其著名的《批評的概念》中多處涉及了巴洛克文學文本的確定問題,其中最讓筆者關注的是著名作家彌爾頓、拉伯雷和塞萬提斯的流派歸屬問題。

在《批評的概念》中韋勒克提及,F.W.希爾美爾在幾篇文章以及他的《英國文學史》中使用“巴羅克”一詞來稱呼玄學派詩人、布朗、德萊登、奧特威和李,而明顯地把彌爾頓排除在巴羅克之外。弗里德里希?威爾德的結論也是如此。[47]并指出西班牙學者亞美利加?卡斯特羅在一篇未曾發表的論文《作為文學風格的巴羅克》中反駁了那種認為拉伯雷和塞萬提斯屬于巴羅克的看法,但卻承認巴斯加和拉辛同貢葛拉(即貢戈拉——引者注)和奎維多(克維多——引者注)都屬于巴羅克。[48]韋勒克在分析英國人對巴羅克概念的接受的特殊性后指出,“至于彌爾頓,他似乎過分信奉個人主義和新教而不易歸屬于巴羅克,因為巴羅克在大多數人心目中仍然和耶穌會和反宗教改革聯在一起”。[49]

反面的例證也有四個:哈茨菲爾德在一篇強調西班牙文學對英國產生影響的文章中,甚至把彌爾頓稱作那個時代中“最西班牙化的詩人,在外國人看來最富有巴羅克精神”。[50]德?雷諾的《17世紀:古典風格與巴羅克風格》中把高乃依、塔索和彌爾頓稱為巴羅克作家。威利?西佛的《玄學派與巴羅克》把彌爾頓包括進來,加拿大的羅易但尼爾認為后期莎士比亞、彌爾頓、班揚、德萊頓都表現出巴羅克風格。[51]

這似乎讓人莫衷一是。然而韋勒克一貫的立論風格就是顯示他十分注重窮盡材料的全部,在紛繁復雜的材料中盡可能做到持論公允。他的初衷也許并非作出一個公斷,而是提供一些不同的甚至針鋒相對的見解。

因此,對文學史上還存在流派歸屬爭議的作家和作品個案,筆者也暫且回避。筆者選定巴洛克文學文本的依據是:

(一)中外文學史上已經有定論的典范文本

筆者在國內外研究現狀綜述里,梳理了中外文學史中提及的重要的巴洛克文學文本,從中挑選出在思想內涵和藝術創新方面都有公論的作品,作為自己的研究重點。如格里美爾斯豪森的《癡兒西木傳》、卡爾德隆的《人生如夢》、貢戈拉、克維多和但恩的詩歌等。

(二)因為意識形態的影響在以往的研究中受到貶損甚至遭受不公正待遇的巴洛克文學文本

如評價還不夠全面的貢戈拉詩歌,文學史意義遭遇輕藐的《克萊芙王妃》,作為巴洛克文學頂峰作品其多維價值與意義還缺乏應有的重視的《癡兒西木傳》,等等。因此,對吉列斯比的《歐洲小說的演化》、里德的《德語詩歌體系與演變》以及楊周翰《十七世紀英國文學》和安書祉的《德國文學史》進行細致研讀,進而將它們確定為重點文學史文本,目的就是對巴洛克文學文本進行有效的披沙揀金的工作,從而確定這些文本在文學史上與美學哲學上的獨到價值。

(三)從文學張力視角出發,可發掘更多的閱讀空間并具備更多理論深化可能的巴洛克文學文本

在張力理論的引領下,在豐富多樣的巴洛克文學文本世界中盡力爬梳,做一些細致的鑒別整理工作。就目前搜集到的《玄學派詩人約翰?但恩詩歌選》、《西班牙及西班牙語美洲詩歌選》、《德國抒情詩選》等相關材料顯示,可供檢視的作品材料是比較豐富的。因而,加上上文提及的各國的小說、戲劇經典作品,筆者就建立起研究17世紀巴洛克文學張力及張力美的大致框架,立論也就建立在較豐富的文本材料的基礎之上,盡可能不顯得武斷和偏頗。

特別是對第二、三類文本的搜集、覽閱與研讀,力求找到更客觀、更富有闡釋力的文本事實與理論依據,拓展研究的視域與方法,并且在當前文學理論與批評視野中,為辯證、公允地評析這一文學思潮或風格打下良好基礎。

二 “巴洛克文學”、“文學張力”、“張力美”釋義

(一)巴洛克文學

韋勒克在其《文學研究中的巴羅克概念》中,提供了一個科學嚴謹的對巴洛克文學下定義的方法論依據。因此,我們或許可以期望,在科學定義巴洛克文學之后,作家流派歸屬問題也就不那么進退失據了。他認為應該為巴洛克文學的定義尋求一個合理的界定框架與模式:

1.從文體特征的角度來界定;

2.從意識形態和情感沖突的角度來界定;

3.從文體與信念之間聯系的角度來界定。

他否認了僅僅從以上任何一個維度來界定的做法,認為那是不完整的,甚至會得出似是而非、荒謬可笑的結論。所以他明智地說:“既不相信我們可以用文體手段,也不相信可以用一種特殊的世界觀或者甚至一種文體與信念之間的特殊關系,來給巴羅克下定義。”定義自身是難的,“這個詞的外延、評價和確切內容有著許多含混不清和不確定之處”。[52]

依據韋勒克先生的定義標準,從文學史的角度來看,筆者嘗試著對巴洛克文學作出如下定義:

巴洛克文學是歐洲16世紀末至18世紀中期這個特定歷史時期的一種文學思潮。它首先在藝術領域內興起,后逐漸影響到文學,反映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后,理性主義、人文主義、懷疑主義、神秘主義等思想意識和情感態度的沖突與矛盾,注重反映雙重或多重思想意識的對立、沖突和膠著狀態。由于創作者大多屬于上層階級,所以帶有較濃厚的官方正統文化和宮廷色彩、悲觀主義傾向和享樂主義情緒,以綺麗雕琢的文風加以配飾,形成了一種流行于整個歐洲范圍內的獨特思潮或曰風格。當然,這種思潮亦有其相反的宗教道德與價值取向,就是不少作品顯示出明顯的民間意識與狂歡精神。由此可見,巴洛克文學是一種復雜多面、動態發展的文學思潮,具有自身的矛盾性、兼容性和延展性。

這種文學的一個非常突出的特征便是其文本的思想內涵和形式結構上的張力特質,顯示出巴洛克文學非同一般的張力美感。由于17世紀歐洲處在一個“動蕩、懷疑與探索的時代”,秉承著時代的憂患和焦灼,痛苦與彷徨,所以文學藝術作品浸染了明顯的悲觀與頹廢色彩。宗白華先生在其《美學散步》之《中西畫法所表現的空間意識》中論道:“到了17、18世紀,巴鏤刻(即Baroque)風格的藝術更是馳情入幻,眩艷逞奇,摛葩積藻,以寄托這彷徨落漠、苦悶失望的空虛。視線馳騁于畫面,追尋空間的深度與無窮。”[53]精辟地把握了巴洛克時代的“彷徨落漠、苦悶失望”的精神本質和追尋“深度與無窮”的闊大宏越之美的藝術特征。

(二)文學張力

本書要厘清的第二個重要概念即是“文學張力”。在進行巴洛克文學張力的研究之前有必要對張力概念進行溯源,并厘清本書中這一概念的特定涵義。

1.張力概念的提出

張力這一概念1937年由美國新批評理論家艾倫?退特首先提出,“張力論”后來成為新批評派最重要也最難把握的理論之一。退特在《論詩的張力》一文中指出:“我們公認的許多好詩——還有我們忽視的一些好詩——具有某種共同的特點,我們可以為這種單一性質造一個名字,以更加透徹地理解這些詩。這種性質,我們稱之為‘張力’。”[54]退特用“張力”這一術語來描述這種成就。他說:“我提出張力這個名詞,是把邏輯術語‘外延’(extension)和‘內涵’(intension)去掉前綴而形成的。我所說的詩的意義就是指它的張力,即我們在詩中所能發現的全部外展和內包的有機整體。”[55]即把“extension”與“intension”去掉前綴而構成一個新詞“tension”,這就是“張力”說產生的詞源學淵源。在邏輯學中,“外延”指適合于某一概念的所有對象,“內涵”是指反映于概念中的對象本質屬性的總和。

2.張力在文學文本中的延伸

威廉?梵?奧康納在其《張力與詩的結構》(1943年)中把張力看成詩歌內部各矛盾因素對立統一現象的總稱。他認為張力存在于“詩歌節奏與散文節奏之間;節奏的形式性與非形式性之間;個別與一般之間;具體與抽象之間;比喻的兩方之間;反諷的兩個組成部分之間;散文風格與詩歌風格之間”。[56]后來的新批評派理論家就把張力作為文學文本的核心范疇:它不僅是一種語言層面的張力,也是文本整體的張力或結構策略。包括語義張力、主題張力、作品意義以及文字風格上的張力等。

因此,張力可以在作品的不同因素、不同層級間表現出來,也可以在作品的整體關系上表現出來。所以,以布魯克斯、羅伯特?潘?沃倫等為代表的新批評派認為:詩是各種張力作用的結果。張力說從退特的語義層面向新批評文本層面的拓展,它延伸到文學文本語言的所指與能指、材料與形式、構架與肌質、韻律與句法、個別與一般、美與丑、散文體與詩體等對立因素之間的張力的研究。[57]

3.張力在整個文學活動中的延伸

張力當然不僅僅只在文本層面存在,還必然貫穿在從審美創造與表達到審美接受和反應的整個文學活動之中。

就創作活動這種復雜的精神活動而言,創作主體自身的情緒往往復雜精微,貫穿著顯意識、潛意識的多重糾結,加之靈感狀態的非理性因素,從思想意識到文學文本的形成,必然形成作者與文本之間的偶然性與必然性、個體性與一般性、理性精神與非理性傾向之間的對立、沖突與融合,從而顯示出創作者的個性心理、情緒情感在文本表現中的張力。[58]

而從文學活動中的讀者審美接受與反應角度來看,作者與讀者、讀者與文本、讀者與讀者之間,由于作者心中的“隱含的讀者”以及讀者心中“期待視野”的雙向互動,必然形成接受與反應向度上的張力場域。退特在論述張力的美學意義時說,“在終極內涵和終極外延之間,我們沿著無限的線路在不同點上選擇的意義,會依個人的‘傾向’、‘興趣’或‘方法’而有所不同”。[59]

4.我國文學理論界對張力的研究

朱斌在其《文學張力說:歷時回顧》一文中論及了西方理論界張力說的淵源與發展,并梳理了我國文學理論界對文學張力的闡釋。指出袁可嘉、李英豪、趙毅衡、劉月新、金建人等一批學者在這一領域的不斷探索和研究。趙毅衡的功績在于使得這一概念流傳開來,劉月新則與阿恩海姆所見略同,提出了“接受張力論”。金建人先生則強調并突出了張力“對立統一”的特殊性,“使得文學張力論的內涵,由此得到了新的深化與豐富”。論文還對孫書文研究“張力”中各種沖突的“力”的表現,進而總結出文學張力的四種特征的努力給予肯定。

孫書文的《文學張力論綱》則論述了文學張力所具有的四個特征:多義性,情感的飽綻,包孕矛盾對立,彎弓待發的運動感。并認為文學張力中的美是一種“堅奧的美”,經歷了驚訝—壓抑、涵詠—釋放兩個階段后,指向審美超越。[60]

基于張力概念從退特的詩歌“內涵”與“外延”的張力到文本張力,再到文學活動整個過程中的張力的不斷引申和發展,我們可以發現“張力”概念自身的張力感,所以面對17世紀巴洛克文學展示特定歷史時期的復雜律動和對立沖突時,借助文學張力理論或可尋求到探析其生成與發展、內容與精神、藝術與影響的方方面面。因而筆者借鑒文學批評史上對張力概念的論述,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試圖在整個文學活動的層次上來界定“文學張力”這一概念。

所謂“文學張力”,是指在整個文學活動中,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相互對立或矛盾的文學元素(如材料與結構、語言與言語、外在韻律與內在節奏、意與象、情與理、雅與俗、主觀與客觀、個別與一般等)之間,形成既相互排斥、碰撞、沖突,又相互吸納、承受、融合的動態平衡,促使讀者在變動不拘的兩極或多極之間感受、體認、思索文學文本,形成對文學文本的豐富蘊藉而又靈動多極的審美體驗與感悟。[61]

巴洛克文學本身的涵義是豐富復雜的,它既悲觀、荒誕、感官、繁復、典雅、浪漫,又機智、活潑、理性、明晰、粗俗、真實,是一個多面體。本書重點關注巴洛克文學在思想意識、語言、敘事、意境、角色等層面顯示的張力特質與呈現的獨特的張力美(審美價值),以此角度切入巴洛克文學迥異于文藝復興傳統與古典主義理性至上原則的獨特斑斕的藝術世界。

(三)張力美

從文學張力的概念可以看出,本書是從整個文學活動的范疇來觀照巴洛克文學文本的張力構建的。文本張力的動態呈現,必然“促使讀者在變動不拘的兩極或多極之間感受、體認、思索文學文本,形成對文學文本的豐富蘊藉而又靈動多極的審美體驗與感悟”,從而形成巴洛克文學獨具特色的“張力美”。

本書試圖在總結巴洛克文學張力特質的基礎上,對其美學蘊涵進行深入探索,認為巴洛克文學對形式美感的刻意追求與“有意味”形式的精心營造,體現了形式的新奇、豐富和多變;對宗教情感上的虔信、規避與豐富復雜的內在宇宙的呈現,顯示了情感的激烈、沖突與對立。巴洛克文學的張力美具體體現在三個層面的美學追求上:在題材、文體和語言表現上的兼收并蓄、雜多于一,體現包孕萬象和融會整合的豐盈充實之美;在藝術表現手段上的真幻相間、奇常交匯,追求新異感和動態美;在高雅、典雅的美學追求與俚俗、鄙俗的趣尚喜好二者之間游走,體現審美趣味上的矛盾性、多元性。總之,筆者將在文本細讀的基礎上,揭示巴洛克文學獨特的張力美。


[1]馮壽農:《藝苑上的奇葩——巴洛克藝術:從建筑到文學——關于法國巴洛克文學》,《外國文學研究》1990年第1期。

[2]黃云霞、賀昌盛:《被遺忘的“巴羅克”:中國的巴羅克文學研究》,《外國文學研究》2005年第4期。

[3]楊周翰:《巴羅克的涵義、表現和應用》,《國外文學》1987年第1期。

[4]朱維之、趙澧主編:《外國文學簡編(歐美部分)》(第四版主編黃晉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96頁。

[5]葉廷芳:《巴羅克的命運》,《文藝研究》1997年第4期。

[6]張石森、岳鑫主編:《巴洛克與洛可可藝術》,遠方出版社2006年版,第1頁。

[7]伍蠡甫:《巴羅克與中國繪畫藝術》,《文藝研究》1990年第2期。

[8]鄭克魯主編:《外國文學史》,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94頁。

[9]朱龍華:《意大利文學史》,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4年版,第110—111頁。

[10][美]雷內?韋勒克:《批評的概念》,張今言譯,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111—112頁。

[11][瑞士]海因里希?沃爾夫林:《文藝復興與巴洛克》,沈瑩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78頁。

[12]Tak-Wai Wong,Baroque Studies in English 1963—1974,Richmond,VA:The New Academics Press,1976,p.18.

[13]Ibid.,p.19.

[14]李嘉:《關于巴洛克概念的解讀》,《沈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4期。

[15][美]雷內?韋勒克:《批評的概念》,張今言譯,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69頁。

[16]John M.Steadman,Redefining a Period Style:“Renaissance”,“Mannerist”,“Baroque”in Literature,Pittsburgh:Duquesne University Press,1990,p.107.

[17]王昌建主編:《從巴洛克到現實主義》,中國電力出版社2008年版,第5頁。

[18][美]雷內?韋勒克:《批評的概念》,張今言譯,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112—113頁。

[19]陳眾議:《西班牙文學:黃金世紀研究》,譯林出版社2007年版,第236頁。

[20]馮壽農:《藝苑上的奇葩——巴洛克藝術:從建筑到文學——關于法國巴洛克文學》,《外國文學研究》1990年第1期。

[21]楊周翰、吳達元、趙蘿蕤:《歐洲文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1964年版,第190頁。

[22]同上書,第218頁。

[23]楊周翰、吳達元、趙蘿蕤:《歐洲文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1964年版,第224頁。

[24]柳鳴九、鄭克魯、張英倫主編:《法國文學史》(上),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第152—154頁。

[25]朱維之、趙澧主編:《外國文學簡編(歐美部分)》(第四版主編黃晉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96頁。

[26]陳振堯:《法國文學史》,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89年版,第96頁。

[27]馮壽農:《藝苑上的奇葩——巴洛克藝術:從建筑到文學——關于法國巴洛克文學》,《外國文學研究》1990年第1期。

[28]王忠祥、聶珍釗主編:《外國文學史》,華中理工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281頁。

[29]聶珍釗主編:《外國文學史》,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251頁。

[30]朱維之、趙澧、崔寶衡等主編:《外國文學史》(歐美卷),南開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02頁。

[31]張世君:《外國文學史》,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40頁。

[32]陳眾議:《“變形珍珠”——巴羅克與17世紀西班牙文學》,《外國文學評論》2005年第4期。

[33]陳眾議:《西班牙文學:黃金世紀研究》,譯林出版社2007年版,第239頁。

[34]周作人:《歐洲文學史》,東方出版社2007年版,第209頁。

[35]同上書,第212頁。

[36][美]杰拉德?吉列斯比:《歐洲小說的演化》,胡家巒、馮國忠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7年版,第101頁。

[37]陳眾議:《“變形珍珠”——巴羅克與17世紀西班牙文學》,《外國文學評論》2005年第4期。

[38]葉廷芳:《巴羅克的命運》,《文藝研究》1997年第4期。

[39][美]溫尼?海德?米奈:《巴洛克與洛可可:藝術與文化》,孫小金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39頁。

[40]葉廷芳:《西方現代文藝中的巴羅克基因》,《文藝研究》2000年第3期。

[41]陳眾議:《“變形珍珠”——巴羅克與17世紀西班牙文學》,《外國文學評論》2005年第4期。

[42][美]勒內?韋勒克、奧斯汀?沃倫:《文學理論》,劉象愚等譯,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57頁。

[43]轉引自童慶炳《藝術創作與審美心理》,百花文藝出版社1990年版,第22頁。

[44]1935年,西班牙學者阿美里科?卡斯特羅將巴洛克界定為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之間的一個“不成熟的”和“缺乏美感的”流派。卡斯特羅的觀點和20世紀以降對巴洛克藝術越來越肯定的各種評價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參見陳眾議先生《西班牙文學:黃金世紀研究》,譯林出版社2007年版,第237頁。

[45][德]格里美爾斯豪森:《癡兒西木傳》之《譯本序》,李淑、潘再平譯,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2頁。

[46]參見金瓊《一顆“形狀不規則的珍珠”——巴洛克文學的審美價值與文化意義探微》,《外國文學研究》2008年第6期。

[47][美]雷內?韋勒克:《批評的概念》,張今言譯,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75頁。

[48][美]雷內?韋勒克:《批評的概念》,張今言譯,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79頁。

[49]同上書,第86頁。

[50]同上書,第76頁。

[51]同上書,第83頁。

[52][美]雷內?韋勒克:《批評的概念》,張今言譯,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108—109頁。

[53]宗白華:《美學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42頁。

[54]趙毅衡編選:《“新批評”文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年版,第108頁。

[55]同上書,第116—117頁。

[56]同上書,第109頁。

[57]參見朱立元、劉雯《張力與平衡——新批評詩學理論與玄學派詩歌》,《人文雜志》2005年第2期。

[58]參見朱斌《文學張力說:歷時回顧》,《山西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11期。

[59]趙毅衡編選:《“新批評”文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年版,第117頁。

[60]孫書文:《文學張力論綱》,《山東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6期。

[61]孫書文:《文學張力的審美闡釋與張力度的控制》,《理論學刊》2001年第6期。孫書文圍繞文學張力進行了概念梳理、內涵分析及審美闡釋等各個層面的研究。另可參見孫書文《文學張力:非常情境的營建》,《內蒙古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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