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周南風的嘴里這樣念著。

吉冬想從土里將刀拔出，周南風單手拿著木棍，壓在吉冬的長刀上，無論吉冬怎么用力，陷在土里的長刀都紋絲未動。

周南風念的是《逍遙游》。吉冬聽著很耳熟，因為他在上學時學過，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來這些話的出處，因為上這些課的時候，他一般都在睡覺。

老黑也在一旁跟著念，師傅曾經講過，刀如心，心逍遙，刀逍遙，反之亦然。這是每個刀客都必須做的事情，類似于宗教里的餐前禱告。

就在吉冬還在奮力拔刀的時候，周南風一翻手腕，木棍打到吉冬的腰部，吉冬吃痛，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吉冬還想站起來，他的內心已經燃起殺意了，黑魔的形象一直在腦海里浮現。他覺得頭疼欲裂，他想把眼前的這個周南風生吞活剝。

腰部的劇痛依然劇烈，如果是刀而不是木棍的話，吉冬一定會被攔腰斬斷，即使是金剛骨也無濟于事。

殺意幾乎讓吉冬失去理智，他不再忍耐疼痛，從地上猛然地向斜上方站起，用腦袋頂向周南風的胸膛。

周南風也沒有想到吉冬還有力氣做出這樣的動作，他知道，自己胸膛處只有骨骼，那那些肋骨禁不住這樣的撞擊，這樣為讓他死去。他并不想殺吉冬，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去死，但他死了老黑怎么辦，當初老黑為了把他從那鬼地方救出來，自己也差點死了。他不能死，他要活著。

周南風的反應也很迅速，揮起木棍，朝著吉冬的頸椎打去，吉冬的頸椎絕對禁不住這樣的擊打。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老黑瞬間就來到了兩人身邊，一只手握住極速下墜的木棍，一手拍向吉冬的后腦，吉冬瞬間昏迷了過去。

周南風此時也松了一口氣，他看看老黑，把木棍扔在地上。望著癱倒在地的吉冬，渾身依舊在顫抖，嘴角不停的抽搐著，他的眼睛甚至流出了一些鮮血。

老黑緩緩地把吉冬放到地上，對周南風說道：“他有心魔。是融合者。”

周南風露出一副狐疑地表情，他覺得老黑是在開玩笑。老黑的話才說完，周南風就立刻反駁道：“不可能，融合者不可能活到現在。”

老黑知道周南風不會輕易相信：“我之前也不敢確定，但是昨天我在酒吧里看到他身上的伽馬生命。”老黑指指自己的眼睛。

周南風知道老黑的眼睛有什么作用，便不再說什么，顯然他相信了老黑所說的話。

其實，當初為了營救周南風，老黑不僅身負重傷，而且失去了右手，左腿和右眼球。當時，老黑引爆了整整一個倉庫的核彈，當他把不省人事的周南風拖出廢墟的時候，自己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天空中飄落綿綿細雨。落在老黑不再出血的傷口上，癢癢的。

后來，老黑換上了機械外骨骼，左腿和右手。這也是老黑能悄無聲息接近吉冬的原因，腳上的渦輪核動力推進器可以使他低空飛行。除此之外，老黑還在黑市高價賣了一個功能強大的紅外掃描眼球裝置，作為自己新的右眼。這個眼球可以一瞬間掃描所見的事物，看到許多常人無法看到的東西。

當時在酒吧，老黑就是看到了吉冬身上存在著人體不可能承受的超高溫區塊，這樣的區塊只有巖漿才會顯示出來，還有一種可能，他是融合者。這是冷知識，沒多少人知道，老黑也是聽為自己安裝外骨骼的醫生說的。這也就是當初海老頭和巴曼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吉冬是涅槃者的原因。

“我想讓他替我們完成我們無法完成的事情。”老黑有些不安的說道，時隔多年，這是老黑第一次跟周南風提起那件事。

出乎老黑的意料，周南風對此表現得很冷靜，他似乎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最后說道：“老頭子的死，你我無法阻止，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我們不行的。”周南風一直管師傅叫老頭子，老黑則不敢。從前，老黑一直很羨慕師傅和周南風的關系。

“你教他刀術吧。總不能讓師傅守護了一輩子的東西，斷送在我們手上吧。”老黑深知，要救活一顆已經死亡的心何其之難。

“你教他吧。他是個好苗子。我不行的。”周南風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老黑明白他的意思，他根本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到周南風死去時，就只剩下一具森白的骨骼，和那些黑色的內臟和血管。老黑不敢想象這樣的事情要是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回作何反應。雖然他全身的一大半也都是冰涼的機械。

“你也知道，我這樣子，使不了刀了。”老黑也無奈地露出了自己的機械外骨骼手臂。

“收他為徒吧。為了師傅。”老黑鄭重地說道。

“那也要他愿意啊。”周南風說道。

老黑喜出望外，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周南風會答應的這么爽快。老黑緊緊地抱住周南風。兩個人的眼眶都濕潤了。

周南風笑道：“輕點，骨頭都快斷了。真沒想到，兩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家伙，還會流眼淚。”

在那個瞬間，老黑感到當初那個在湖邊打水漂的開朗少年又回來了。

吉冬醒來時，正看到這一幕。

周南風見狀，立刻掙脫老黑的懷抱，臉上閃過一絲局促不安的神情，旋即又恢復為高冷臉。

老黑倒是很自然，他知道周南風是孤僻慣了，不習慣在外人面前情感外露，但是吉冬很快就不是外人了。

“醒了，拜師吧。”老黑對吉冬說道。

“拜師，拜誰啊？”吉冬一頭霧水。他剛剛又被二鍋頭，或者說是黑魔嚴重影響了。

周南風正襟危坐，高傲的昂著頭。

“他，周南風。教你刀術。”老黑解釋道。

“我不學什么刀術。沒有炮彈什么的來的實在，有感覺。”吉冬說出心中的想法。

周南風心里其實也有一絲慌亂，他還以為吉冬一定會拜自己為師。這讓他想到了當初的自己，當年師傅也是要收自己為徒，自己怎么也不愿意。那些五光十色的熱武器，怎么也好過一把冰冷的刀吧。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現在自己也遇到了這么一個熊徒弟。

老黑胸有成竹地說道：“學習刀術可以控制心魔。不然你就不是你了。”老黑淡淡地笑著。

吉冬當然知道老黑是什么意思，驚詫地問：“你怎么知道！”

“反正我不會害你，不然剛剛我就不會救你了。”老黑攤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