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的吧，符文之地怎么可能是以這種方式誕生的……荒謬，這簡直太荒謬了！”

盡管維克茲之前已經做了提醒，但大部分人還是覺得非常難以接受。與“鑄星龍王創世說”比起來，這只虛空生物的起源學說更加的讓人絕望。

“這算什么，一人演化世界？那我們這些人，豈不是活在那個神秘人的思想里？！不對……不對！我們壓根就是他思想的映射，是他夢境中的某個角色！”

剛剛恢復平靜的艾克再度表現出情緒崩潰的趨勢，這讓巴頓市長有些懷疑自己允許對方參會的決定是否正確。感受到基蘭校長的示意，維克茲也停止了影像的播放。

“太聒噪了，能把他請出去么？”

三番五次被艾克中斷會議進程，斯維因有些不高興了。在諾克薩斯，對青少年的容忍程度也是有限的。而且以艾克的年齡來看，十九歲已經可以視作成年人了。

“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多一些寬容吧。不過像這種連自我意識都還未成熟的小鬼，今天的會議或許本就不該讓他參與進來。”

有些憐憫的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艾克，嘉文四世出于“保護”的想法希望對方退出會議。

“德瑪西亞，真不愧是‘傀儡’的發源地。你們的所謂‘保護’，不知扼殺禁錮了多少靈魂。”

不知道是因為雙方文明的積怨已久，還是為宣泄心中因艾克那番言論帶來的煩躁情緒。素來喜歡隔岸觀火的斯維因，破天荒地主動將自己置于爭端之中。

“你說什么？！諾克薩斯窮兵黷武，所到之處民不聊生。你口中的‘自由民主’，在我看來不過是美化粉飾后的放縱侵略罷了！像你們這種貪婪地饕餮，豈懂我們民族的自律節制！”

面對斯維因的蓄意挑釁，嘉文四世毫不退縮。而就在兩人唇槍舌劍地爭論時，本與此事毫無瓜葛的茂凱突然加入了進來：

“德瑪西亞的小哥，我很欣賞你們的文化。你說的沒錯，自由和放縱完全是兩回事。有些人，就是喜歡用‘自由’的大義去滿足自己的私欲。”

嗤笑一聲，斯維因對茂凱的言論非常不屑。

“樹精先生，在你徹底弄明白一些事情前最好還是少發表意見的好。你知道么，德瑪西亞在過去輝煌的時候，做的事情跟我們諾克薩斯可沒有太大的分別。不僅是德瑪西亞，當年的恕瑞瑪古國更是如此。”

看了一眼面色尷尬的兩位飛升者，這位諾克薩斯大統領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玩味的笑容：

“剛才他們也說了，恕瑞瑪千年之前還是符文之地最適合生命繁衍的地方。那為什么后來就變成黃沙滾滾的不毛之地了？還有，經歷過數次自然災害和糧食危機后，現在的德瑪西亞早已沒有了當初的輝煌。可按理說那里的土壤肥沃，沒理由頻繁的出現大規模饑荒現象啊？”

看著在相互攻訐中越陷越深的參會成員，伊澤瑞爾突然感覺心很累。這是他第一次參加這種級別的會議，但到現在為止的觀感卻非常不好。或者說，和他想象中“眾人齊心協力商議對策”的會議場面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這些年來單槍匹馬的四處游歷，讓伊澤瑞爾早就學會了獨立思考，獨立行動。但這段踽踽獨行的歲月，讓他養成了一種過分獨立的習慣。曾經陽光的性格，也變得有些內斂，沉默。因此在面對爭論時，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冷眼旁觀的看客。

或許是因為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或許是天性中的同理心。伊澤瑞爾總是能夠以一種獨特的方式接納那些看似對立的事物，并且找出它們之間存在的某種特別關系。而這種多角度的思維方式，在一些程度上也逐漸造就了他要么不說，一說就停不下來的特質。

對于自己的這一變化，伊澤瑞爾目前的狀態是痛并快樂著。快樂的原因在于這種思考方式讓他在面對某一現象時能夠瞬間想出多種可能，從而避免了因主觀偏見帶來的局限性和認知暴力。而痛苦的地方，則源于表達和用腦過度。

面對某一問題時，以他的認知來看要闡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而對于聽眾來說，極少有人愿意去聽一段完整的思考過程。畢竟，大部分人只在乎結果。這是人之常情，卻往往也是誤解偏見的開端。

伊澤瑞爾意識到溝通與談話的區別，卻也同樣明白在這件事上自己不能強求，也強求不來。說到底，語言只是思想的載體，并不是思想本身。

很多時候，渴望表達的思想在轉化成語言后，有一部分內容就已經缺失了。而不同的聽眾由于經歷和思維方式不同，在理解語言和文字的時候又會做進一步的扭曲。

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相同語言下的的雞同鴨講。而且也正是由于語言一致，讓一部分人下意識地默認了自己的思想完全傳遞給了對方，而自己也完全理解了對方想表達的思想。

基于這種認知，伊澤瑞爾在與人交流時就有了顧慮。為了能將自己的想法更準確的表達，他在說話的時候就愈發的過度思考。有些時候，整個人看上去會顯得猶豫。

在經歷過幾次不太愉快的談話后，伊澤瑞爾已經很少與他人進行深入的交流。所以在看到會場內越來越混亂的局面時，他也只是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巴頓叔叔。

可惜的是，現在的巴頓市長已經深陷局中不可自拔——或許是艾克的話威力太大，同樣亟需發泄掉心中壓力的市長也加入了這場從一開始主題就很模糊的“大亂斗”之中。

瞥了一眼雙目圓睜，唾液飛濺的羅根，伊澤瑞爾有些無法理解這個時空旅人為什么會突然變得如此激動。而塔莉埡在聽到有人說自己故鄉的“壞話”后，性格潑辣的她毫不猶豫地反擊起來。擔心小姑娘年輕力薄，斯卡納和兩位飛升者也被迫加入爭執。

環顧四周，伊澤瑞爾無奈的發現如今整個會場依舊保持鎮定的除了自己，就只剩下了基蘭校長，魔騰兩人。而這二人面對吵得不可開交的眾人，卻完全沒有任何出言阻止的意思。

面對伊澤瑞爾求助的目光，基蘭校長只是搖了搖頭。而在與魔騰的眼神交流中，伊澤瑞爾看到的反而是一種期待和鼓勵。

“這是逼著我表態么？這些吵架的人也是在演戲，為的只是等我站出來。”

沒來由地，伊澤瑞爾的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想法產生后，他再看這些爭吵時發現到處都是“破綻”。不久前在魔方大廈時出現的恍惚感，再度涌上心頭。

“是心理作用么……”

感受著耳邊傳來的爭吵聲愈發嘈雜，伊澤瑞爾雖然心中依舊疑惑卻也無法眼睜睜看著局面繼續混亂下去。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急促的說道：

“咳咳，童言無忌。艾克他雖然已經不是兒童，但心地比較單純。有他在這里，那些我們不愿面對的問題再也不能去逃避遮掩。我個人認為在當前的局勢下，他的存在反而能讓今天的會議開的有意義，有收效。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如果連面對問題的勇氣都沒有，那么還不如早點散會回家，省的在這里浪費時間。”

第一次在這種場合發言，伊澤瑞爾心中還是有些緊張的。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當自己開口后上一刻還嘈雜如鬧市的會場，下一秒就變得異常安靜。

被眾人那一雙雙黢黑的眸子盯著，心中有些發毛地伊澤瑞爾心中再次嘆道：

“我這是在做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