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你有些鉆牛角尖了。我知道在你們國家,有‘父母官’這種說法。但即便是父母,也無法代替子女的想法。畢竟,你不是他。在我們國家,父母更注重的是子女的獨立能力。所以,我們的國家比你們更民主。”
約翰·亞當斯,社會學家,教育學家。平時的主要工作是研究本國的教育事業,也是M國此次參會的代表之一。
“可是……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行為和你所說的其實并不一致么?代表不了人民卻坐在這里決定整個人類的命運,還是說你們的獨立教育最終帶來的是絕對的自我……”
劉徹話還沒有說完自己就愣住了。這么多年以來,自己似乎一直都是默認M國的所有作為都是打著“維護世界和平”的霸權,所謂的民主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如果說,他們確實是認為自己在維護世界和平呢?”
想到這個可能性,劉徹感覺自己的腦子很亂。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這種話同樣也可以換成——“我們確實是認為自己在維護人民的利益。”
“劉,我想,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
自從進入21世紀以來,M國的槍擊暴力事件持續上升。這讓在社會心理學很有建樹的約翰開始懷疑本國的教育是否存在弊端。
剛才劉徹的無心之言落入約翰的耳中宛若炸雷一般,本就發白的面龐此刻更是不見一點血色。豆大的汗珠布滿了他的額頭,不斷順著有些花白的鬢角留下。
“我想劉徹代表還是先回歸正題吧,畢竟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一位上了年紀的代表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好!我的想法是將真相公之于眾!”
劉徹話音未落全場嘩然,滿座皆驚。
“咳,你……瘋啦!咳咳,我不同意!呃…咳咳………”
一位代表正在喝水,卻被劉徹的發言驚得嗆咳不止。劇烈的咳嗽讓他額頭隱隱有青筋暴起,鼻孔中也有水流出,但他根本無暇顧及形象,心中只想著讓這個大膽的家伙把嘴閉上。
劉徹的發言顯然事先沒有和自己的同事商量,“公之于眾”只是他自己的想法,所以其余的華夏代表同樣被嚇了一跳。
坐在劉徹身邊的華夏代表連忙從桌下悄悄地扯了扯這位同胞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劉徹代表的建議可是華夏的建議?”
一位歐洲代表小心地問道。畢竟作為大國之一,如果這是華夏的想法,不管聽上去再如何離譜,都必須引起足夠的重視。
“不是!”
劉徹還沒有說話,一位華夏代表就搶先回答了這個問題。
槍打出頭鳥。這件事關系重大,不管是作為同事還是朋友,他們必須這樣做。即便這樣會讓劉徹稍顯尷尬。
“我同意劉的想法,當然,也只是代表我個人。”
標準的美式發音讓在場的代表忍不住朝說話的人看去。
亨利·澤維爾!
“是我之前看走眼了么?”
看到此前給自己留下的印象并不太好的亨利居然站在自己這邊,劉徹有些驚訝。
“根據此前木星人提供的消息,現在留給我們的只有三個月時間。說心里話,我并不認為在這九十天的時間里單靠我們這些人就能創造奇跡。”
“我當然知道這樣做很冒險,也知道你們擔心的是什么。絕望中歇斯底里的瘋狂,負面情緒的肆意宣泄。失去秩序的動蕩社會,確實光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自從知道人類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去思考對策,亨利的心境就開始慢慢發生變化。
曾經的政壇貴公子,此刻只想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和智慧毫無保留的分享出來。畢竟現在不說,或許就再也沒機會說了。
“這個人雖然有野心,但確實還是有些膽識和能力的。而且心中也確實是想讓M國更加強大。不過是按照他的意志,以他理解的方式強大。”
弗拉基米爾雖然臉上的表情不變,但心中對亨利的評價已經悄然轉變。
“如果是代表個人的話,我也同意劉和亨利的看法。”
又一位代表表明了立場。
“你們這些人,全都瘋了!真要社會動蕩了,那些伺機而動的恐怖分子還好說,斃了就行。可那些只是因為恐懼而喪失理智的群眾該怎么辦?對自己的人民刀劍相向嗎?!”
一位軍官出身的代表用力地拍擊著面前的桌子,情緒顯得十分激動。雖然同樣作為代表,但他對政客卻有著一種近乎天然的排斥,甚至厭惡。
“我也認為這個提議太過草率。劉徹代表,很多事情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你就不想想這么多年難道只有你會有這種想法?或者說你怎么知道我們這些老一輩的沒有努力過?你知道這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嗎?”
一位容貌有些滄桑,一看就知道很有故事的代表緩緩說道。
這位上了年紀的代表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但落寞的眼神卻讓一些原本支持公布真相的代表心中一沉,眼神也開始閃爍。
那么多前輩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到了自己這里就能做到嗎?而且以現在的局面,如果稍有不慎,甚至可能成為全人類的罪人。
沒有立刻回答老代表的問題,劉徹的表情看上去和之前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他的這種沉默落到各國代表的眼中,就是一種猶豫的表現。
雖然這些代表不知道劉徹為何沉默,但他們并不在乎他此刻在想什么。如果作為建議的提出者都對自己的立場產生了動搖,那么這個立場本身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可時代變了。而且,我們不一樣。”
就在代表們認為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劉徹終于開口。而他的回答,十分簡潔。
“……”
劉徹的回答雖然并沒有提出什么實質性的方案,卻讓這位老代表無話反駁。
“我僅代表我個人,同意劉徹代表的觀點。”
短暫的沉默過后,又有代表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我同意!”
“我不同意!”
“我反對!”
……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認同劉徹的觀點,但因為劉徹的率先吐露心扉,這些來自不同國度,不同種族,不同膚色的代表,在太陽即將迎來巨變的前夕,以這種或冷靜或罵街的方式,漸漸開始摘下面具,真正的坦誠相見。
“如果我們能從這次危機中挺過來,其實挺好的……”
一位性格比較細膩的代表只覺得鼻尖有些酸澀。輕輕地摘下眼鏡,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睛。
以往的會議,不管看上去如何融洽,但各國代表都明白在彼此之間有一道難以打破的隱形壁壘。但隨著這次會議的召開,他們感到這道墻壁,正在慢慢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