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走到這座灰白色的祭壇前，維克托的胸腔中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悲傷。

“怎么會變成這樣……”

顫抖的手掌輕撫在如骨骼一般的祭壇外壁，維克托的潛意識告訴他這座“白骨祭壇”并不是真的由骨骼搭建——它原本應該是一座“玉石祭壇”。但因為某種原因，這些玉石鈣化了。

難以言表的痛苦在胸腔內匯集，讓維克托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滴血。

如果現在他還有心的話。

一直以來，維克托都以一副機械之姿示人。沒有人見過在他的鋼鐵盔甲之下，是否還有一絲屬于人類的肉體凡胎。

事實上，如果這個男人卸下包裹在自己身上的金屬外殼，眾人一定會發現他的胸口早已開了一個大洞。而那個貫穿身體的空洞之處，原本應是心臟所在的位置！

一般來說，人的死亡會以心跳停止和呼吸停止及腦死亡作為識別標志。維克托，一個無心之人卻行走在世界上，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奇跡。

活死人，這是維克托對自己現在狀態的定義。而造成如今這一局面的原因，還要從一百四十七天前說起：

那一天，維克托從沉睡中蘇醒。而等待他的，則是不計其數的問題和困惑。

首先是記憶斷層。

對于自己醒來前發生的事情，維克托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對于自己現在身在哪里，他同樣充滿迷茫——當維克托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臺密封的金屬儀器中。

掙扎地坐起身來，維克托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是被無數鋼針扎過一般。強烈的刺痛伴隨著陣陣襲來的眩暈感，讓他覺得十分惡心。腹中的臟器劇烈的痙攣著，就像是沉寂已久的機器開始恢復運作時的調試。

很自然地，維克托用手掌輕輕按壓著這腹部。下意識的低頭，這才看到自己的胸口處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雖然他現在的腦海一片空洞，但潛意識中卻也知道這里原本應該是被什么東西堵住的。

揉按腹部的手猛地一頓，維克托茫然地盯著胸前的洞口。隨后，他的腦海中開始不斷涌現出各種奇怪的圖像和聲音。

開始的時候，維克托并沒有太過在意。或者說，剛剛蘇醒，對一切毫無知覺的他，根本不知道這些畫面意味著什么。

隨著腦海中的聲音越來越多，維克托的自我意識終于被喚醒。但腦海中不斷涌現的那些讓人不寒而栗的景象，讓他剛剛覺醒的脆弱意識差點在無邊的恐懼中再度湮滅。

“安靜！你們是誰？！混蛋，給我停下來啊！”

感受著如洪水猛獸般沖入自己腦海中的各種聲音和畫面，維克托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發脹。精神分裂一般的癥狀，侵蝕著他的精神和意志。

用意識抵抗這些聲音，大聲咆哮，用手擊用力打腦袋，用頭撞擊旁邊的金屬艙體。沒有完全恢復神志的維克托在狹小的密封空間里轉轉反側，沒有任何先從儀器中出來的想法。

在嘗試過各種對抗的方式后，維克托依舊無法讓自己腦海中的聲音停下來。而如此激烈的精神交鋒，讓意識本就虛弱的他感覺腦中一片嗡鳴。

最終，疲憊不堪的維克托終于是選擇了隨波逐流。蜷縮在儀器中任由各種聲音在腦海中橫沖直撞，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包裹在繭中的蟲子。

精疲力盡之下，絕望迷茫之中，維克托剛剛蘇醒的自我意識開始模糊，似乎就要再度陷入沉睡。就在這時，在他腦海里呼喊的眾多聲音中，一個自稱查爾斯·弗朗西斯·澤維爾的“存在”出現了：

“史塔克，醒一醒！”

盡管對方口中說出的名字自己是第一次聽到，但維克托卻沒來由的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胸前的空洞里，居然產生了一種肌肉痙攣的錯覺：

“史塔克？我不叫什么史塔克，你認錯人了吧？你聽好了，我的名字，叫維克托！”

聽到維克托的答復，查爾斯的聲音猛地高了八度。但話說到一半后，還是強忍了下來。

“維克托？！維克多·馮·杜姆？毀……這怎么可能？！”

沒有太過在意查爾斯的遮掩行為，維克托只是繼續糾正對方在稱呼上的錯誤：

“不是‘維克多·馮·杜姆’，是‘維克托·鬼冢’！”

漫長的沉默后，查爾斯突然出聲說道：

“好吧，維克托……鬼冢先生，你想不想搞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要我怎么相信你說的話？”

雖然對自己現在的狀態充滿了疑問，但基本的理性維克托還是有的。

“但我知道你現在為何苦惱。”

聽到查爾斯的回答，維克托忍不住嗤笑一聲：

“是么，那說來聽聽？”

沒有理會維克托話語中的淡淡嘲諷，查爾斯的聲音聽上去依舊平靜：

“你想要認識世界，改造世界。你想要糾正這個世界的某種‘錯誤’，拯救這個岌岌可危的世界。但在這個過程中，你開始懷疑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系。或者說，這些‘錯誤’的關系。所以當你在發現了一些世界的真相后，迫切的渴望重新開始。”

面具之下，維克托臉上的嘲笑還未完全褪去，此刻卻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嘴角不自覺的拉扯了一下，聲音聽上去有些怪異：

“你怎么知道的？”

“被知識詛咒的可不只有你一個人。”

沉默。

許久之后，當維克托再次開口時，他的嗓音已經變得無比沙啞，而且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查爾斯，你究竟是誰？為什么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你的目的是什么？”

對于維克托連珠炮似的提問，查爾斯都一一做了回答。但他的回答，卻讓提問者渾身冰涼：

“我認為我是‘查爾斯’，但我記憶中的一些畫面告訴我其實我或許并不是‘查爾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在你的腦海中，或者說，我現在也不敢確定我在這個問題上的看法一定正確。至于我的目的，就是為了解開這些謎團。”

又是一陣沉默之后，維克托終于是下定了決心：

“說說你的計劃吧。”

“根據我記憶中的知識，我們應該去月亮之上。”

在聽到“月亮”二字時，維克托只感覺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了自己。雖然混亂的記憶讓他并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冥冥之中他覺得自己走到今天和“月亮”有著極大的關系：

“能詳細解釋一下么？”

“據我所知，‘月球’其實還有一個名字——‘宇宙終點站’！而且在月亮上，生活著一種名為‘觀察者’的存在。這個種族在宇宙形成時就已經出現，他們應該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