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國，南武城。

看著備好束脩興沖沖奔向曾申宅邸的吳起，赤松子有些坐不住了：“一路行來見聞不少，魯衛兩地鄉俗不一，文武二事相去甚遠。他這一身游俠打扮，怕是連人家的門都進不去。”

窮奇摸了一塊巧克力塞進嘴里，甜的膩牙，他很喜歡，心情好像也變得很好。

“他的未來，從來不是我給的。”

“……”赤松子被噎的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魂體都要生生短了一截兒，“兩千多年過去，小飛廉倒是學了不少東西，話也變多了。”

“不是……”不是兩千年。

“嗯——話多是好事。”

窮奇又想起了上次落在一尺深紅的那只肥橘貓，很想摸：“你就沒什么，想問的嗎？”

話一出口，耳朵好像就開始失聰了，直到吳起被小廝拒之門外，窮奇等的那把刀也沒有落下來。

“咳——”

呼吸一時亂了節奏，還不等窮奇做好準備，就聽某人賤兮兮的評價道：“飛廉你越長越像男人了。”

“……”

論——天是怎么聊死的。

這世上最大的秘密，無非就是……

一個不敢說，一個……不敢問。

話說這次日，吳小起尋了儒生衣帽，把自己上上下下包了個嚴實，懷里塞了把短刀，又上了曾府的門。

赤松子揣著手看的一陣牙疼，先禮后兵可不是這么用的。

吳起默念著老人家教他的禮節，自以為循規蹈矩的行叩拜之禮。

不過，衛國乃游俠之鄉，赤松子更是蠻荒時代的舊人，這些個禮數對他來說還是太新鮮了些。

腦袋還沒低下去，帽子就先落了地。

許是財物沒給夠，也許是別的。那門官當即戳穿了他。

“你、你是衛國那個游俠！說了先生不收弟子，你這是想做什么？魯乃禮儀之邦，先生與你實在沒什么好說的。”

曾申大怒，一想到昨日趕出去的那個狂徒，又喬裝過了進來，心口就堵的厲害：“起來！站起來！你的禮我可受不得。”

“曾夫子息怒。我吳起確是個不諳周禮的游俠莽夫，初來魯地深慕儒道。望先生有教無類，全學生求學之心意。”

赤松子知道，他這孩子有點兒軸，但是……很明顯沒什么用。

畢竟，死纏爛打這種事，有人吃有人不吃。

再說，跟儒生比軸，這個嘛……

果然，曾申聽完直接抄起了桌上的戒尺，直指著吳起：“我不想聽你在這里巧言令色，現在帶著你的東西，給我出去！”

吳起的軸脾氣也上來了，任憑曾申如何訓斥，只管低頭不語。

這可給曾申氣了個仰倒，直接喚人來想將吳起給架出去。

吳起跪了半天，一聽曾申想將他趕出去臉色就變了，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仿佛在隱忍著什么。

突然，他一把抄出藏在懷中的短刀，瞪著眼睛看向坐上之人：“看，我手中之物你可識得！”

“你、你、你……”曾申向后退了半身，“莽夫，莽夫！你要做什么？”

“吳起只想要夫子一句話，今日這弟子是收，還是不收。”

“你待如何？”

“收，吳起必侍奉夫子左右，努力讀書學習禮教，不負夫子盛名。”

“要是我不收呢？”

吳起頓了頓，將手里的短刀橫握，往前推了半寸：“不收，今日這兵刃必將濺血三尺之地。”

嘶——這小崽子，膽子愈發大了。

赤松子窩在窮奇懷里，看的一陣牙酸。

窮奇不知從何處掏了塊糖瓜出來，剝了紙衣裹上糯米紙塞進了附靈袋里。

惹得赤松子急呼，再顧不得他的寶貝徒兒。

而座上的曾申卻是抖著手捏緊了戒尺，不知是嚇的還是氣的：“你還敢殺人不成？”

“刀，不是沒有動過。所以……”吳起收回短刀，左手輕輕撫著刀刃，猛然抬頭直視曾申，“我敢。”

曾申大駭，惶然跌坐在席子上，一旁的門官竟是早已不見蹤影。

曾申的父親是遠近聞名的大儒曾子，桃李遍天下。

他自小便隨家父讀詩學禮，以克己復禮為己任，認為不識禮數的莽人無視人倫道德，更漠視生命。

想到自己就要死在一個武夫手里，曾申又驚又怒，忍不住喝罵吳起：“小兒，就因為我不肯收你為徒，你就要殺了我？！”

嘖——踢到鐵板了。

赤松子啃著糖瓜，頗為悠然自得。

“夫子，你怎能如此看待吳起。”吳起正了正身子，將刀刃對向自己，“若夫子實不愿收下吳起，我將自戕于此。”

曾申愣了，一時間好像失去了言語能力。

直到門官帶著人匆匆而來，曾申方醒過神揮退了眾人。

曾申放下戒尺，規整了衣帽，“你的欲望太重，都刻進骨子里了，我看得出來。”

“人皆有私欲，起正是要跟夫子學禮。”

“呵~”曾申直接給這小子氣笑了，“你可不像是來學習如何克制自己的。”

“起如今二十有六，還是一事無成。一路走來，所見所聞所感，皆是儒風。

故而足涉于此，敲開了夫子您的門。昨日被您逐出，起思慮良久，尋來儒服，學了禮數……

可夫子您一言不聽便要將吳起逐出，起不服。”

“言行皆可看出一個人的品格，我不想同你說話。”曾申皺了皺眉，“但是……為何？為何想要自戕？”

“起雖不服，像這般，得到夫子的答案，必無地自處。衛國已無立足之地，遠走魯國竟也沒有容身之處。

像吳起這種來去無歸處的浪子，夫子無需勸慰。若死后真有靈魂，吳起愿追隨夫子，日夜聆聽經文，學習儒家大道德行。”

……嗯，還挺真情實感，就是有點兒涼。

曾申面色凝重起來：“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很確定，我給不了。如此，你還要拜入我門下嗎？”

“起愿追隨夫子，不悔！”

南江市，林家。

余婷婷躺在圓床上，捧著平板刷番劇，尾巴勾在玩具熊的脖子上，一下一下地掃著上面穿了孔的玻璃彈珠。

“出來，爸爸找你。”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