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天銘一怔，隨即露出驚訝的神色，抬頭看去。

白衣的女孩抱著畫板，從門外走進來。眼神柔若干凈，就像是一池清水，能倒映世間萬物。

”柳小姐？”姚汝仁愣了一下。

樓天銘注意到風評極其好色的姚汝仁，面對柳詩竟然避嫌似的不敢直視，望著她腳下的地面。

”怎么回事？”柳詩看向樓天銘。

”我有事見林柏將軍。”

樓天銘感覺到她地位不同凡響，趕緊說道。

”跟我走吧。”柳詩道。

”柳小姐……”姚汝仁露出了危難的神色，”將軍正在接見重要人物。”

”那我下次再來？”

”別，別。”姚汝仁見客廳里的人都把目光投過來，趕緊拉著樓天銘走出去，對柳詩說：”不用多久，我給你們插個隊，就等一下就好。行不行？”

柳詩點點頭。

姚汝仁嘆了口氣，帶著樓天銘和柳詩上樓，在書房外站定。

書房的門沒有關，樓天銘看到林柏和三個人站在地圖前，正在說著什么。

窗外的晨光灑進來，給他們鍍上一層金邊，顯得高大而神圣。

那三人為首的是一個老人，微微佝僂著身子，像是在發呆。一個青年激情澎湃的指點江山，語氣很快。而另一個中年人筆直的站著，臉上帶著謙遜的笑容。

”在這等一會，等他們的事情結束。”姚汝仁吩咐道。

他又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你怎么在這？”

見姚汝仁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樓天銘詫異問柳詩。

”他要我給他畫畫。”

柳詩苦著臉說道。

她拿起舉起手中畫板示意一下，抿了抿嘴。

樓天銘不由笑了出來，他還記的柳詩對林柏”好像廁所”的評價。

”為什么找你畫畫？”

”他……心事很重。”柳詩歪著頭想了想：”想要借我的畫來自觀。”

”哦？那你畫出來沒有？”樓天銘產生了好奇心。

”嗯……畫出來一部分，還不完整，喏。”

柳詩打開畫板，取出一張紙遞過來。

樓天銘接過去，這幅畫和上次所見的很相似，都是照片般的精確，每一個細節都是完美復現。

畫中的林柏依舊是站在窗前，身體上的威壓似乎更加澎湃了，鎮壓著周圍一切事物。

但是他眼中的恐懼并沒有減少，似乎已經占據了整個瞳孔，將要把整個人都壓跨。

在他面孔下，大團的陰影在扭曲，形成光怪陸離的形狀。

”這有什么解讀么？”

”不能講，這是個人隱私。”柳詩很認真的說。

”好吧。”樓天銘遺憾點頭。

屋中的幾人說個沒完，樓天銘心中焦急，但是也知道分寸，不能強闖。只能盯著幾人，在心里默默盼著他們快點。

看久了，他也看出點門道來。

青年是林柏最喜歡的人，他也一直有意在林柏面前表現，準備的極為充足，一直滔滔不絕。

從他們對話中，樓天銘聽出他的身份——盟軍第七軍楊副軍長，好像也同時兼職著某個師的師長。

那個老人顯然地位尊崇，但卻像是在三心二意。

青年的每一個話題都要請示一下他，但是他只是點點頭或者含混的答應一聲，既像是認可，又像是在清嗓子。

他應該就是第七軍的軍長。

而中年人則顯得很矜持，一會才說一句話，也都是用詢問的語氣：”我這樣做，你們覺得怎么樣？”

這時候林柏總會接話：”老劉，我還不放心你么？你盡管放開手來！”

但是下一個問題，老劉又會接著請示，然后林柏接著安慰。

幾人這種文字游戲玩的不亦樂乎。

樓天銘大概聽明白一些，第七軍似乎要與平城的第六軍聯手進行開拓行動，他們討論的都是細節，比如某個連隊的換裝問題，物資補充問題，極其瑣碎。

所幸蔣志明一直沒來電話，所以樓天銘還能耐住性子聽下去。

終于，幾人討論完，林柏笑著送幾人出來。

”我能在松城坐穩位子，全靠諸位的支持啊。”林柏臉上笑容燦爛而溫和。

”將軍言重了……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老人終于開口，顫顫巍巍的，像是隨時會倒下。

林柏攙扶著他，”叔叔小心臺階，我父親在位的時候，您就在第七軍。可以說我們林家有今天，全都靠您啊。”

老人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露出一口黃牙，一副老糊涂的樣子。

樓天銘和柳詩避開幾人的前行路線，林柏看見他，微微一怔，沒有說話，只是送幾人下樓。

當他返回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絲毫笑意，那個年輕的楊副軍長跟在他的身后。

”你先去三樓客廳等我一會，可不可以？”林柏用商量的語氣問柳詩。

柳詩無所謂的點點頭。

”進來吧。”林柏對樓天銘說道。

他和楊副軍長坐在桌子兩邊，看向樓天銘：”發生什么了，這么著急見我？”

樓天銘沒有隱瞞，仔細從頭講起。

當他講到夜間的高大建筑與燃燒篝火的時候，楊副軍長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緩緩坐直了身子。倒是林柏一直面無表情，像是毫不在意的樣子。

”……就是這樣，蔣志明留在那里，我回來匯報。”

屋子中陷入了沉默。

”將軍，您看……”

終于楊副軍長忍不住開口，但林柏伸手打斷了他。

”你覺得真是他們？”

”是。”

”不能姑息，不能深究，你明白么？”

楊副軍長神色一肅，站起來：”明白！”

”讓樂皓去辦。”

楊副軍長點頭，向林柏告辭，對著樓天銘說到：”跟我來。”走向書房外。

樓天銘跟在他身后，路過客廳的時候于海和閔思遠投來詫異的目光。

”跟上吧。”

楊副軍長淡淡道。

兩人連忙跟過來，出門的時候有衛兵給楊副軍長披上軍裝大衣，緊跟在后面。

白宮前停著五輛軍用越野車，造型猙獰，安裝了防爆裝甲。

楊副軍長走到第二輛車前，對樓天銘說：”你跟著我。”于海和閔思遠都去了后車。

軍車一路駛向城外，路上，楊副軍長讓樓天銘反復詳細講述了過程。而對于樓天銘的問題全部忽視，陰沉著臉色，若有所思。

一路上社會車輛紛紛避開，軍車開組馬力，一直行駛到松城郊外。

”柳條鄉在左邊。”樓天銘忍不住提醒。

楊副軍長點點頭，沒有反應。軍車接著向右側開去，十分鐘后，在一個十字路口上停住。

遠方的地面上濺起雪塵。

五輛造型猙獰的狼式坦克從煙塵中緩緩駛出，履帶碾過公路，發出刺耳的聲音。后面是裝甲車，頂部探出頭的士兵站的筆挺，手中重機槍在陽光下反射著金屬的寒光。

一隊隊士兵背著獵梟自動步槍，拉成三行散兵線，在坦克和裝甲車的掩護下，快步而來。

他們的數量不多，但精氣神十足，宛若一把利刃。

一輛越野車開到十字路口，一名軍官從上面跳了下來，立正行禮。

”第七軍獨立團團長樂皓，見過首長！”

他看起來三十歲上下，面龐黝黑發亮，臉上帶著軍人專有的堅毅和肅然。

楊副軍長從車上跳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一個笑容：”交給你了。”

”保證完成任務！”樂皓響亮回答道。

樓天銘幾人下車，楊副軍長指了指他們，對樂皓說：”跟著他們去，查明白怎么回事……將軍等著你。”

頓了頓，他又說道：”不可姑息，不可深究，這是將軍的話。”

說罷，楊副軍長徑直坐入越野車啟動離開。

”你們誰是隊長？”

樂皓目送他遠去，看向樓天銘諸人。

樓天銘站出來。

”你上我車，立刻啟程！”樂皓道，利落的一躍而上。

越野車中噪音很大，飛速向著柳條鄉駛去。

樂皓聽完樓天銘的介紹后，黝黑的臉上露出了不在意的笑容。

”那人實力很強。”樓天銘忍不住提醒道。

”不用擔心……你見過戰爭么？”

樂皓爽朗的笑了出來，重重的拍了拍樓天銘的肩膀：”百米高的畸變種——站起來比大樓都高，陰影能遮蔽半個天空。那不也被我們撕成粉碎？”

獨立團沿著公路來到柳條鄉外。

蔣志明離好遠就看到這驚人的氣勢，先是避開，隨即看到樓天銘，不由的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在他的想法中，最好的情況不過是幾個分局配合，再從裁決教會調幾個騎士來。

這陣仗似乎有點大了？

坦克緩緩開上村子周圍的高地，留下兩道深深車轍，坦克炮壓低，對準一片白色煙霧中的柳條鄉。

六輛裝甲車占領各個路口，機槍手蓄勢待發。

士兵們分散站開，手中獵梟自動步槍對準霧氣中，神色嚴肅。

樓天銘注意到，在士兵中，有著許多沒有帶槍的勁裝男子。

他們神色淡然，空著雙手，各種各樣的秘力波動在他們身上涌動。

更有許多衣著樸素的男子，樓天銘看見他們就宛若看到一個個小太陽，似乎有宏大力量在他們體內燃燒。

樂皓對著樓天銘笑笑，拿起高音喇叭，他的聲音回蕩在天地間：

”里面的人，限你們十分鐘內立刻放棄抵抗，出來跪下。”

”否則……”他的聲音轉冷，”格殺勿論！”